鄧禹字仲華，南陽新野人也。年十三，能誦詩，受業長安。時光武亦游學京師，禹年雖幼，而見光武知非常人，遂相親附。數年󿀀家。及󿀆兵起，更始立，豪桀多薦舉禹，禹不肯從。及聞光武安集河北，卽杖策北渡，追及於鄴。光武見之甚歡，謂曰：「我得專封拜，[01009]生遠來，寧欲仕乎？」禹曰：「不願也。」光武曰：「卽如是，何欲󿀁？」禹曰：「但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禹得効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光武笑，因留宿閒語。閒，私也。禹進說曰：「更始雖都關西，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三輔假號往往羣聚。更始旣未有所挫，而不自聽斷，諸將皆庸人屈起，屈音求勿反。志在財幣，爭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遠圖，欲尊主安民者也。四方分[01010]崩離析，論語曰：「邦分崩離析。」形埶可見。明公雖建藩輔之功，猶恐無所成立。於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悅民心，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光武大悅，因令左右號禹曰鄧將軍。常宿止於中，與定計議。及王郎起兵，光武自薊至信都，使禹發奔命，得數千人，令自將之，別攻拔樂陽。樂陽，縣名，屬常山郡。從至廣阿，東觀記曰：「上率禹等擊王郎橫野將軍劉奉，大破之。上過禹營，禹進炙魚，上餐啗，勞勉吏士，威嚴甚厲。衆皆竊言『劉公真天人也』。」光武舍城[01011]樓上，披輿地圖，指示禹曰：「天下郡國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慮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內殽亂，人思明君，猶赤子之慕慈母。古之興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史記蘇秦說趙王曰：「堯無三夫之分，舜無咫尺之地，禹無百人之聚，湯、武之士不過三千，立爲天子，誠得其道也。」光武悅。時任使諸將，多訪於禹，禹每有所舉者，皆當其才，光武以󿀁知人。使別將騎，與蓋延等擊銅馬於清陽。延等先至，戰不利，還保城，󿀁賊所圍。禹遂進與[01012]戰，破之，生獲其大將。從光武追賊至滿陽，據集解引沈欽韓說改「蒲陽」。按：蒲陽，山名。連大克獲，北州略定。及赤眉西入關，更始使定國上公王匡、襄邑王成丹、抗威將軍劉均及諸將，分據河東、弘農以拒之。赤眉衆大集，王匡等莫能當。光武籌赤眉必破長安，欲乘舋并關中，而方自事山東，未知所寄，以禹沈深有大度，故授以西討之略。乃拜󿀁前將軍持節，中分麾下精兵二萬人，遣西入關，令自選偏裨以下可與俱者。[01013]於是以韓歆󿀁軍師，李文、李春、程慮󿀁祭酒，「慮」字或爲「憲」字。馮愔󿀁積弩將軍，樊崇󿀁驍騎將軍，宗歆󿀁車騎將軍，鄧尋󿀁建威將軍，按：袁紀作「建武將軍」。耿訢󿀁赤眉將軍，左于󿀁軍師將軍，引而西。建武元年正月，禹自箕關將入河東，箕關在今王屋縣東。河東都尉守關不開，禹攻十日，破之，獲輜重千餘乘。進圍安邑，數月未能下。更始大將軍樊參將數萬人，度大陽欲攻禹，大陽，縣，屬河東郡。前書音義曰：「大河之陽。」春秋：「秦伯伐晉，自茅津濟。」杜預云：「河東大陽縣也。」禹[01014]遣諸將逆擊於解南，大破之，斬參首。解，縣，屬河東郡，故城在今蒲州桑泉縣東南也。於是王匡、成丹、劉均等合軍十餘萬，復共擊禹，禹軍不利，樊崇戰死。會日暮，戰罷，軍師韓歆及諸將見兵埶已摧，皆勸禹夜去，禹不聽。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窮日不出，禹因得更理兵勒衆。明旦，匡悉軍出攻禹，禹令軍中無得妄動；旣至營下，因傳發諸將鼓而並進，大破之。匡等皆棄軍亡走，禹率輕騎急追，獲劉均及河東[01015]太守楊寶、持節中郎將弭彊，皆斬之，收得節六，印綬五百，兵器不可勝數，遂定河東。承制拜李文󿀁河東太守，悉更置屬縣令長以鎮撫之。是月，光武卽位於鄗，使使者持節拜禹󿀁大司徒。策曰：「制詔前將軍禹：深執忠孝，與朕謀謨帷幄，決勝千里。高祖曰：「運策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孔子曰：「自吾有回，門人日親。」史記曰，顏回年二十九，髮白，早死，孔子哭之慟，曰「自吾有回，門人益親」也。斬將破軍，平定山西，功効尤著。百姓不親，五品不訓，[01016]汝作司徒，敬敷五敎，五敎在寛。五品，五常也：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言五常之敎務在寛也。今遣奉車都尉授印綬，封󿀁酇侯，食邑萬戶。敬之哉！」酇，縣，今屬南陽郡，故城在襄州穀城縣東北。校補謂「今」字當移至「故城在」下。禹時年二十四。遂渡汾陰河，入夏陽。更始中郎將左輔都尉公乘歙，左輔卽左馮翊也。三輔皆有都尉。引其衆十萬，與左馮翊兵共拒禹於衙，衙，縣名，屬左馮翊，解見安紀。禹復破走之，而赤眉遂入長安。是時三輔連覆敗，赤眉所過殘賊，百姓不知所󿀀。聞禹乘勝獨剋而師行有紀，紀，綱紀也。言有條貫而不[01017]殘暴。皆望風相攜負以迎軍，降者日以千數，衆號百萬。禹所止輒停車住節，住或作柱。以勞來之，父老童穉，垂髮戴白，垂髮，童幼也。戴白，父老也。滿其車下，莫不感悅，於是名震關西。帝嘉之，數賜󿀂襃美。諸將豪傑皆勸禹徑攻長安。禹曰：「不然。今吾衆雖多，能戰者少，前無可仰之積，仰猶恃也，音魚向反。後無轉饋之資。赤眉新拔長安，財富充實，通鑑「富」作「穀」。按：下云「財穀雖多」，作「穀」是。鋒銳未可當也。夫盜賊羣居，無終日之計，財穀雖多，變故萬端，寧能[01018]堅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廣人稀，饒穀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粮養士，以觀其弊，乃可圖也。」於是引軍北至栒邑。栒邑，縣，屬右扶風，故城在今豳州三水縣東北。栒音荀。禹所到，擊破赤眉別將諸營保，郡邑皆開門󿀀附。西河太守宗育遣子奉檄降，禹遣詣京師。京師謂洛陽也。公羊傳曰：「天子所居曰京師。」帝以關中未定，而禹久不進兵，下勑曰：「司徒，堯也；亡賊，桀也。長安吏人遑遑無所依󿀀，宜以時進討，鎮慰西京，繫百姓之心。」禹[01019]猶執前意，乃分遣將軍別攻上郡諸縣，更徵兵引穀，󿀀至大要。大要，縣名，屬北地郡。遣馮愔、宗歆守栒邑。二人爭權相攻，愔遂殺歆，因反擊禹，禹遣使以聞帝。刊誤無「帝」字。帝問使人：「愔所親愛󿀁誰」，對曰：「護軍黃防。」帝度愔、防不能久和，埶必相忤，因報禹曰：「縛馮愔者，必黃防也。」乃遣尚󿀂宗廣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宏紀作「宋廣」。持節降之。後月餘，防果執愔將其衆󿀀罪。更始諸將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詣廣降，按：沈家本後漢書瑣言謂按聖公傳，更始復疑王匡、陳牧、成丹與張卬等同謀，乃並召入，牧、丹先至，卽斬之。是爾時已無成丹，「成丹」二字衍。與共東󿀀。至安邑，道欲亡，廣悉[01020]斬之。愔至洛陽，赦不誅。二年春，遣使者更封禹󿀁梁侯，食四縣。時赤眉西走扶風，禹乃南至長安，軍昆明池，大饗士卒。率諸將齋戒，擇吉日，修禮謁祠高廟，收十一帝神主，按：集解引汪文臺說，謂御覽五百三十一引謝承書，云「因收十二帝神主」。遣使奉詣洛陽，因循行園陵，󿀁置吏士奉守焉。禹引兵與延岑戰於藍田，不克，復就穀雲陽。󿀆中王劉嘉詣禹降。嘉相李寶倨慢無禮，禹斬之。寶弟收寶部曲擊禹，殺將軍耿訢。自馮愔反後，禹威稍損，又乏食，[01021]󿀀附者離散。而赤眉復還入長安，禹與戰，敗走，至高陵，軍士飢餓者皆食棗菜。刊誤無「者」字。帝乃徵禹還，勑曰：「赤眉無穀，自當來東，吾折捶笞之，非諸將憂也。無得復妄進兵。」禹慙於受任而功不遂，數以飢卒徼戰，輒不利。三年春，與車騎將軍鄧弘擊赤眉，遂󿀁所敗，衆皆死散。事在馮異傳。獨與二十四騎還詣宜陽，謝上大司徒、梁侯印綬。有詔󿀀侯印綬。數月，拜右將軍。延岑自敗於東陽，遂[01022]與秦豐合。四年春，復寇順陽閒。遣禹護復󿀆將軍鄧曅、輔󿀆將軍于匡，擊破岑於鄧；追至武當，復破之。岑奔󿀆中，餘黨悉降。十三年，天下平定，諸功臣皆增戶邑，定封禹󿀁高密侯，食高密、昌安、夷安、淳于四縣。高密，國名，今密州縣也。昌安、夷安並屬高密國。昌安故城在今密州安丘縣外城也。夷安故城在今密州高密縣外城也。淳于，縣名，屬北海郡，故城在今密州安丘縣東北也。帝以禹功高，封弟寛󿀁明親侯。其後左右將軍官罷，續漢志曰「前後左右將軍皆主征伐，事訖皆罷」也。以特進奉朝請。禹內文明，[01023]篤行淳󿀅，事母至孝。天下旣定，常欲遠名埶。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蓺。修整閨門，敎養子孫，皆可以󿀁後世法。資用國邑，不修產利。帝益重之。中元元年，復行司徒事。從東巡狩，封岱宗。顯宗卽位，以禹先帝元功，拜󿀁太傅，進見東向，臣當北面，尊如賓，故令東向。甚見尊寵。居歲餘，寢疾。帝數自臨問，以子男二人󿀁郎。永平元年，年五十七薨，謚曰元侯。帝分禹封󿀁三國：長子震󿀁高密侯，襲󿀁昌[01024]安侯，珍󿀁夷安侯。禹少子鴻，好籌策。永平中，以󿀁小侯。引入與議邊事，帝以󿀁能，拜將兵長史，率五營士屯鴈門。肅宗時，󿀁度遼將軍。永元中，與大將軍竇憲俱出擊匈奴，有功，徵行車騎將軍。出塞追畔胡逢侯，坐逗留，下獄死。高密侯震卒，子乾嗣。乾尚顯宗女沁水公主。永元十四年，陰皇后巫蠱事發，乾從兄奉以后舅被誅，乾從坐，國除。元興元年，和帝復封乾本國，拜侍中。乾[01025]卒，子成嗣。成卒，子襃嗣。襃尚安帝妹舞陰長公主，桓帝時󿀁少府。襃卒，長子某嗣。少子昌襲母爵󿀁舞陰侯，拜黃門侍郎。

昌安侯襲嗣子藩，按：后紀「藩」作「蕃」。亦尚顯宗女平臯長公主，平臯，縣名，屬河內郡，故城在今懷州武德縣西。和帝時󿀁侍中。夷安侯珍子康，少有操行。兄良襲封，無後，永初六年，紹封康󿀁夷安侯。時諸紹封者皆食故國半租，康以皇太后戚屬，獨三分食二，以侍祠侯。漢官儀曰：「諸侯功德優盛，朝廷所敬者，位特進，在三公下；其次朝侯，在九卿下；其次侍祠[01026]侯；其次下土小國侯，以肺腑親公主子孫，奉墳墓於京師，亦隨時朝見，是爲隈諸侯也。」按：刊誤謂「隈」當依獨斷作「偎」。集解引周壽昌說，謂百官志注引胡廣漢制度作「猥」。隈、偎、猥通用古今字，作「猥」以較合。廣雅「猥，眾也」。康，太后從兄，以親侍祀得紹封也。󿀁越騎校尉。康以太后久臨朝政，宗門盛滿，數上󿀂長樂宮諫爭，宜崇公室，自損私權，言甚切至。太后不從。康心懷畏懼，永寧元年，遂謝病不朝。太后使內侍者問之。時宮人出入，多能有所毀譽，其中耆宿皆稱中大人。所使者乃康家先婢，亦自通中大人。康聞，詬之曰：詬，罵也，音許遘反。「汝我家出，亦敢爾邪！」婢怨恚，還說康詐疾而言不遜。太[01027]后大怒，遂免康官，遣󿀀國，絕屬籍。及從兄隲誅，隲音質。安帝徵康󿀁侍中。順帝立，󿀁太僕，有方正稱，名重朝廷。以病免，加位特進。陽嘉三年卒，謚曰義侯。

論曰：夫變通之世，君臣相擇，家語孔子曰：「君擇臣而任之，臣亦擇君而事之。」斯最作事謀始之幾也。幾者，事之微也。易訟卦曰「君子以作事謀始」也。鄧公嬴糧徒步，觸紛亂而赴光武，方言曰：「嬴，檐。」可謂識所從會矣。於是中分麾下之軍，以臨山西之隙，至使關河響動，懷赴如[01028]󿀀。功雖不遂，而道亦弘矣！及其威損栒邑，兵散宜陽，褫龍章於終朝，就侯服以卒歲，褫音直紙反，又勑紙反。龍章，衮龍之服也。謂禹爲赤眉所敗，上司徒印綬也。易訟卦曰：「或錫之鞶帶，終朝三褫之。」榮悴交而下無二色，進退用而上無猜情，使君臣之美後世莫闚其閒，不亦君子之致󿀁乎！

訓字平叔，禹第六子也。少有大志，不好文學，禹常非之。顯宗卽位，初以󿀁郎中。訓樂施下士，士大夫多󿀀之。東觀記曰：「訓謙恕下士，無貴賤見之如舊，朋友[01029]子往來門內，視之如子，有過加鞭扑之敎。太醫皮巡從獵上林還，暮宿殿門下，寒疝病發。時訓直事，聞巡聲，起往問之，巡曰：『兾得火以熨背。』訓身至太官門爲求火，不得，乃以口噓其背，復呼同廬郎共更噓，至朝遂愈也。」永平中，理虖沲、石臼河，從都慮至羊腸倉，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水經注「慮」作「盧」。酈元水經注云，汾陽故城，積粟所在，謂之羊腸倉，在晉陽西北，石隥縈委，若羊腸焉，故以爲名。今嵐州界羊腸阪是也。石臼河解見明紀。校補引張熷說改「明」爲「章」。欲令通󿀇。水運曰漕。太原吏人苦役，連年無成，轉運所經三百八十九隘，隘音乙賣反。前後沒溺死者不可勝筭。建初三年，拜訓謁者，使監領其事。訓考量隱括，隱審量括之也。孫卿子曰：「拘木必待隱括蒸揉然後直」也。拘音鉤，謂曲者也。知大功難[01030]立，具以上言。肅宗從之，遂罷其役，更用驢輦，歲省費億萬計，全活徒士數千人。會上谷太守任興欲誅赤沙烏桓，怨恨謀反，按：集解引沈欽韓說，謂烏桓傳言烏桓死者神靈歸赤山，祭彤傳作「赤山烏桓」，此「赤沙」疑「赤山」之誤。王先謙謂如沈說，「烏桓」下似當重「烏桓」二字。沈家本亦謂當重「烏桓」二字。詔訓將黎陽營兵屯狐奴，以防其變。漢官儀曰：「中興以幽、兾、并州兵克定天下，故於黎陽立營，以謁者監之。」狐奴，縣，屬漁陽郡也。訓撫接邊民，󿀁幽部所󿀀。六年，遷護烏桓校尉，黎陽故人多攜將老幼，樂隨訓徙邊。東觀記曰：「訓故吏最貧羸者舉國，念訓常所服藥北州少乏，又知訓好青泥封書，從黎陽步推鹿車於洛陽市藥，還過趙國易陽，並載青泥一襆，集解引惠棟說「襆」作「墣」。按：聚珍版東觀記作「穙」，亦誤。至上谷遺訓。其得人心如是。」鮮卑聞其威恩，皆不敢南[01031]近塞下。東觀記曰：「吏士常大病瘧，轉易至數十人，按：東觀記作「數千人」。訓身爲煑湯藥，咸得平愈。其無妻者，爲適配偶。」八年，舞陰公主子梁扈有罪，訓坐私與扈通󿀂，徵免󿀀閭里。東觀記曰：「燕人思慕，爲之作歌也。」元和三年，盧水胡反畔，以訓󿀁謁者，乘傳到武威，拜張掖太守。章和二年，護羌校尉張紆誘誅燒當種羌迷吾等，按：「二年」疑「元年」之誤。沈家本謂按西羌傳，事在章和元年，章帝紀亦在元年書護羌校尉劉盱，劉盱蓋卽張紆之訛。由是諸羌大怒，謀欲報怨，朝廷憂之。公卿舉訓代紆󿀁校尉。諸羌激忿，遂相與解仇結婚，交質盟詛，鄭玄注周禮云：「大事曰盟，小事曰詛。」衆四萬餘人，期冰合度河攻[01032]訓。先是小月氏胡分居塞內，勝兵者二三千騎，皆勇健富彊，每與羌戰，常以少制多。雖首施兩端，首施猶首鼠也。󿀆亦時收其用。時迷吾子迷唐，別與武威種羌合兵萬騎，來至塞下，未敢攻訓，先欲脅月氏胡。訓擁衞稽故，令不得戰。稽故謂稽留事故也。東觀記「稽故」字作「諸故」也。議者咸以羌胡相攻，縣官之利，以夷伐夷，不宜禁護。訓曰：「不然。今張紆失信，衆羌大動，經常屯兵，不下二萬，轉運之費，空竭府帑，說文曰：「帑，金帛所藏。」[01033]音它莽反。涼州吏人命縣絲髮。原諸胡所以難得意者，皆恩信不厚耳。今因其迫急以德懷之，庶能有用。」遂令開城及所居園門，悉驅羣胡妻子內之，嚴兵守衞。羌掠無所得，掠，劫奪也。又不敢逼諸胡，因卽解去。由是湟中諸胡皆言：湟中，月氏胡所居，今鄯州湟水縣也。「󿀆家常欲鬬我曹，今鄧使君待我以恩信，開門內我妻子，乃得父母」。咸歡喜叩頭曰：「唯使君所命。」訓遂撫養其中少年勇者數百人，以󿀁義從。[01034]羌胡俗恥病死，每病臨困，輒以刃自刺。訓聞有困疾者，輒拘持縛束，不與兵刃，使醫藥療之，愈者非一，小大莫不感悅。於是賞賂諸羌種，使相招誘。迷唐伯父號吾按西羌傳，迷唐爲迷吾之子，號吾爲迷吾之弟，則號吾乃迷唐之叔父也。乃將其母及種人八百戶，自塞外來降。訓因發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掩擊迷唐於寫谷，東觀記曰按：「曰」字當衍。「寫」作「鴈」。斬首虜六百餘人，得馬牛羊萬餘頭。迷唐乃去大、小榆，兩谷名也，見西羌傳。居頗巖谷，衆悉破散。其春，復欲󿀀故地就田業，[01035]訓乃發湟中六千人，令長史任尚將之，縫革󿀁船，置於箄上以度河，箄，木筏也，音步佳反。掩擊迷唐廬落大豪，多所斬獲。復追逐奔北，會尚等夜󿀁羌所攻，於是義從羌胡并力破之，斬首前後一千八百餘級，獲生口二千人，馬牛羊三萬餘頭，一種殆盡。一種謂迷唐也。迷唐遂收其餘部，遠徙廬落，西行千餘里，諸附落小種皆背畔之。燒當豪帥東號稽顙󿀀死，東號，羌名。餘皆款塞納質。於是綏接󿀀附，威[01036]信大行。遂罷屯兵，各令󿀀郡。唯置弛刑徒二千餘人，分以屯田，󿀁貧人耕種，修理城郭塢壁而已。永元二年，大將軍竇憲將兵鎮武威，憲以訓曉羌胡方略，上求俱行。訓初厚於馬氏，不󿀁諸竇所親，及憲誅，故不離其禍。離，遭也。訓雖寛中容衆，而於閨門甚嚴，兄弟莫不敬憚，諸子進見，未嘗賜席接以溫色。四年冬，病卒官，時年五十三。吏人羌胡愛惜，旦夕臨者日數千人。戎俗父母[01037]死，耻悲泣，皆騎馬歌呼。至聞訓卒，莫不吼號，或以刀自割，又刺殺其犬馬牛羊，曰「鄧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烏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訓前任烏桓校尉時吏士也。至空城郭。吏執不聽，以狀白校尉徐傿。傿音於建反。傿歎息曰：「此義也。」乃釋之。遂家家󿀁訓立祠，每有疾病，輒此請禱求福。按：王先謙謂「此」字疑衍，或「此」上奪「於」字。今按：御覽二七八引無「此」字。元興元年，和帝以訓皇后之父，使謁者持節至訓墓，賜策追封，謚曰平壽敬侯。平壽，縣，屬北海郡，故城在今青州北海縣。中宮自臨，[01038]百官大會。訓五子：隲，京，悝，弘，閶。按：袁紀「閶」作「闓」。悝音口回反。隲字昭伯，東觀記「隲」作「陟」。少辟大將軍竇憲府。及女弟󿀁貴人，隲兄弟皆除郎中。及貴人立，是󿀁和熹皇后。隲三遷虎賁中郎將，京、悝、弘、閶皆黃門侍郎。京卒於官。延平元年，拜隲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儀同三司始自隲也。王先謙謂東觀記複出「儀同三司」四字爲是。悝虎賁中郎將，弘、閶皆侍中。殤帝崩，太后與隲等定策立安帝，悝遷城門校尉，弘虎賁中郎將。自和帝崩後，隲兄弟常居禁中。隲謙遜不[01039]欲久在內，連求還第，歲餘，太后乃許之。永初元年，封隲上蔡侯，悝葉侯，弘西平侯，西平，縣，屬汝南郡，故城在今豫州郾城縣南。閶西華侯，西華，縣，屬汝南郡也。食邑各萬戶。隲以定策功，增邑三千戶。隲等辭讓不獲，遂逃避使者，間關詣闕，間關猶崎嶇也。上䟽自陳曰：「臣兄弟汙濊，無分可採，言無分寸可收採也。過以外戚，過，誤也。遭值明時，託日月之末光，被雲雨之渥澤，易曰：「夫聖人者，與天地合其德，日月齊其明。」又云「雲行雨施，天下平」也。並統列位，光昭當世。不[01040]能宣贊風羙，補助清化，誠慙誠懼，無以處心。陛下躬天然之姿，體仁聖之德，遭國不造，仍離大憂，造，成也。仍，頻也。大憂，和帝、殤帝崩。開日月之明，運獨斷之慮，援立皇統，奉承大宗。聖策定於神心，休烈垂於不朽，本非臣等所能萬一，而猥推嘉羙，猥，曲也。並享大封，伏聞詔󿀂，驚惶慙怖。追觀前世傾覆之誡，前代外戚上官安、霍禹之屬，皆被誅戮也。退自惟念，不寒而慄。惟，思也。不寒而慄，言恐懼也。前書曰「義縱爲定襄太守，郡中不寒而慄」也。臣等雖無逮及遠見之慮，猶有庶幾戒懼之情。常母[01041]子兄弟內相勑厲，兾以端愨畏慎，一心奉戴，上全天恩，下完性命。刻骨定分，有死無二。終不敢橫受爵土，以增罪累。惶窘征營，昧死陳乞。」太后不聽。隲頻上䟽，至於五六，乃許之。其夏，涼部畔羌搖蕩西州，朝廷憂之。於是詔隲將左右羽林、北軍五校士及諸部兵擊之，車駕幸平樂觀餞送。隲西屯󿀆陽，使征西校尉任尚、從事中郎司馬鈞與羌戰，大敗。時以轉輸疲弊，百[01042]姓苦役。冬，徵隲班師。按：「冬」上當脫「二年」二字。集解引惠棟說，謂洪适云帝紀班師在二年十一月，傳有脫字。又引沈欽韓說，謂黃伯思東觀餘論云近歲關右人發地得古甕，中有東漢時竹簡永初二年討羌符，與范書紀二年班師合，明「冬」上脫文。班，還也。朝廷以太后故，遣五官中郎將迎拜隲󿀁大將軍。軍到河南，使大鴻臚親迎，中常侍齎牛酒郊勞，王、主以下候望於道。旣至，大會羣臣，賜束帛乘馬，駟馬曰乘。寵靈顯赫，光震都鄙。時遭元二之災，臣賢案：元二卽元元也，按：集解引杭世駿說及惠棟補注，皆謂「元二」謂建初元年二年，注非。古書字當再讀者，卽於上字之下爲小「二」字，言此字當兩度言之。後人不曉，遂讀爲元二，或同之陽九，或附之百六，良由不悟，致斯乖舛。今岐州石鼓銘，凡重言者皆爲「二」字，明驗也。人士荒飢，按：集解引惠棟說，謂「士」當作「民」。死者相望，盜賊羣起，四夷侵畔。隲等崇節儉，罷力役，推進天下賢士何[01043]熙、祋諷、祋，姓也，音丁外反，又音丁活反。羊浸、李郃、陶敦等列於朝廷，辟楊震、朱寵、陳禪置之幕府，故天下復安。四年，母新野君寢病，隲兄弟並上󿀂求還侍養。太后以閶最少，孝行尤著，特聽之，賜安車駟馬。及新野君薨，隲等復乞身行服，章連上，太后許之。隲等旣還里弟，並居冢次。閶至孝骨立，有聞當時。及服闋，詔喻隲還輔朝政，更授前封。隲等叩頭固讓，乃止，於是並奉朝請，位次在三公下，特[01044]進、侯上。在特進及列侯之上。其有大議，乃詣朝堂，與公卿參謀。元初二年，弘卒。太后服齊衰，帝絲麻，按：馬敘倫讀兩漢書記謂「絲」字疑當作「緦」。並宿幸其弟。弘少治歐陽尚󿀂，歐陽生字和伯，千乘人，事伏生，武帝時人。授帝禁中，諸儒多󿀀附之。初疾病，遺言悉以常服，不得用錦衣玉匣。有司奏贈弘驃騎將軍，位特進，封西平侯。太后追思弘意，不加贈位衣服，但賜錢千萬，布萬匹，隲等復辭不受。詔大鴻臚持節，卽弘殯封子廣德󿀁西平侯。將葬，有司復奏發五[01045]營輕車騎士，禮儀如霍光故事，霍光薨，宣帝遣太中大夫、侍御史持節護喪事，中二千石修莫府冢，上賜玉衣、梓宮、便房、黃腸題湊、轀輬車、黃屋左纛，輕車材官五校士以送葬也。太后皆不聽，但白蓋雙騎，白蓋車也。門生輓送。後以帝師之重，分西平之都鄉封廣德弟甫德󿀁都鄉侯。四年，又封京子黃門侍郎珍󿀁陽安侯，按：集解引沈欽韓說，謂京子於夷安侯珍爲從祖，不應同名。袁宏紀云封京子寶爲陽安侯。邑三千五百戶。五年，悝、閶相繼並卒，皆遺言薄葬，不受爵贈，太后並從之。乃封悝子廣宗󿀁葉侯，閶子忠󿀁西華侯。自祖父禹敎訓子孫，皆遵法度，[01046]深戒竇氏，章帝竇皇后，竇勳女，祖穆及叔父俱尚主。穆交通輕薄，屬託郡縣，干亂政化，後並坐怨望謀不軌被誅，故鄧氏深引爲誡也。檢勑宗族，闔門靜居。闔，閉也。隲子侍中鳳，嘗與尚󿀂郎張龕󿀂，屬郎中馬融宜在臺閣。又中郎將任尚嘗遺鳳馬，後尚坐斷盜軍粮，檻車徵詣廷尉，檻車謂以板四周爲檻，無所見。鳳懼事泄，先自首於隲。隲畏太后，遂髡妻及鳳以謝，天下稱之。建光元年，太后崩，未及大斂，帝復申前命，封隲󿀁上蔡侯，位特進。帝少號聰敏，及長多不德，而乳[01047]母王聖見太后久不󿀀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黃門李閏候伺左右。及太后崩，宮人先有受罰者，懷怨恚，因誣告悝、弘、閶先從尚󿀂鄧訪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宏紀「訪」作「防」。取廢帝故事，謀立平原王得。武英殿本考證萬承蒼云「得」當作「翼」，安帝紀及章八王傳可據。得又無子，以翼爲嗣，安帝緣此貶翼爲都鄉侯，注失考正。今按：據章八王傳，得薨在元初六年，而鄧弘先卒於元初二年，悝、閶卒於元初五年，今誣告弘等，必弘未卒前事，時爲平原王者得也。安帝貶翼，追怨其父而遷怒其子耳，安得以此爲據，萬說未允。和帝長子平原王勝無嗣，鄧太后立樂安王寵子得爲平原王。帝聞，追怒，令有司奏悝等大逆無道，遂廢西平侯廣宗、葉侯廣德、汲古閣本、武英殿本作「西平侯廣德葉侯廣宗」。按：影印紹興本此卷仍有闕佚，取它本補配，故多訛脫，舉此一例，餘不注。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庶人。隲以不與謀，但免特進，遣就國。宗族皆免官󿀀故郡，沒入隲等貲財田宅，徙鄧[01048]訪及家屬於遠郡。郡縣逼迫，廣宗及忠皆自殺。又徙封隲󿀁羅侯，羅，縣，屬長沙國。校補引張熷說「國」作「郡」。隲與子鳳並不食而死。隲從弟河南尹豹、度遼將軍舞陽侯遵、將作大匠暢皆自殺，唯廣德兄弟以母閻后戚屬得留京師。大司農朱寵痛隲無罪遇禍，乃肉袒輿櫬，櫬，親身棺也。上䟽追訟隲曰：「伏惟和熹皇后聖善之德，󿀁󿀆文母。詩凱風曰：「母氏聖善。」文母，文王之母大任也。言太后有聖智之善，比於文母也。兄弟忠孝，同心憂國，宗廟有主，王室是賴。殤帝崩，太后與隲定立安[01049]帝，故曰是賴。功成身退，讓國遜位，歷世外戚，無與󿀁比。當享積善履謙之祐，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又曰：「鬼神害盈而福謙。」而橫󿀁宮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申，明白也。獄不訊鞠，訊，問也。鞠，窮也。遂令隲等罹此酷濫。一門七人並不以命，七人謂隲從弟豹、遵、暢，隲子鳳，鳳從弟廣宗、忠也。屍骸流離，怨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喪氣。宜収還冢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血祀謂祭廟殺牲取血以告神也。以謝亡靈。」寵知其言切，自致廷尉，詔免官󿀀[01050]田里。衆庶多󿀁隲稱枉，帝意頗悟，乃譴讓州郡，以逼迫廣宗等故也。還葬洛陽北芒舊塋，公卿皆會喪，莫不悲󿀄之。詔遣使者祠以中牢，諸從昆弟皆󿀀京師。及順帝卽位，追感太后恩訓，愍隲無辜，乃詔宗正復故大將軍鄧隲宗親內外，朝見皆如故事。除隲兄弟子及門從十二人悉󿀁郎中，擢朱寵󿀁太尉，󿀉尚󿀂事。寵字仲威，京兆人，初辟隲府，稍遷潁川太守，治理有聲。及拜太尉，封安鄉[01051]侯，甚加優禮。廣德早卒。甫德更召徵󿀁開封令。學傳父業。喪母，遂不仕。閶妻耿氏有節操，痛鄧氏誅廢，子忠早卒，乃養河南尹豹子嗣󿀁閶後。耿氏敎之󿀂學，遂以通博稱。永壽中，與伏無忌、延篤著󿀂東觀，官至屯騎校尉。禹曾孫香子女󿀁桓帝后，校補引張熷說「子」作「之」。帝又紹封度遼將軍遵子萬世󿀁南鄉侯，拜河南尹。及后廢，萬世下獄死，其餘宗親皆復󿀀故郡。鄧氏自中興後，累世寵貴，凡侯者[01052]二十九人，公二人，大將軍以下十三人，中二千石十四人，列校二十二人，州牧、郡守四十八人，其餘侍中、將、大夫、郎、謁者不可勝數，東京莫與󿀁比。

論曰：󿀆世外戚，自東、西京十有餘族，高帝呂后、昭帝上官后、宣帝霍后、成帝趙后、平帝王后、章帝竇后、和帝鄧后、安帝閻后、桓帝竇后、順帝梁后、靈帝何后等家，或以貴盛驕奢，或以攝位權重，皆以盈極被誅也。非徒豪橫盈極，自取災故，必於貽釁後主，以至顛敗者，其數有可言焉。後主謂嗣君也。言外戚握權者，當先帝時或容免禍，必貽罪釁於嗣君，以至傾覆。數[01053]猶理也，其致敗之理可得言焉。何則？恩非己結，而權已先之；言外戚之家，承隆寵於先帝，不結恩於後主，故權勢先在其身也。情䟽禮重，而枉性圖之；圖，謀也。其人旣居權要，禮數不可不重，故後主枉其本性與之圖謀政事，非心所好也。來寵方授，地旣害之；後來寵者，方欲授之要職，而先代權臣見居其地，必須除舊方得授新，是地旣害之也。隙開埶謝，讒亦勝之。君臣有隙，上下離心，則權寵之人形勢漸謝，於是讒人構會，尋亦勝也。悲哉！隲、悝兄弟委遠時柄，忠勞王室，而終莫之免，斯樂生所以泣而辭燕也！樂毅忠於燕昭王，其子惠王立而疑樂毅，樂毅懼而奔趙。趙王謂樂毅曰：「燕力竭於齊，其主信讒，國人不附，其可圖乎？」毅伏而垂涕曰：「臣事昭王，猶事大王也。[01054]臣若獲戾於它國，沒身不忍謀趙徒隷，況其後嗣乎！」事見古史考。汲古閣本無此五字，武英殿本作「事見史記」。按：校補謂閩本亦有此五字，武英殿本依監本轉刊，作「事見史記」，兩說互岐，殆皆非原注所有。

寇恂字子翼，上谷昌平人也，世󿀁著姓。恂初󿀁郡功曹，太守耿況甚重之。王莽敗，更始立，使使者徇郡國，曰「先降者復爵位」。恂從耿況迎使者於界上，況上印綬，使者納之，一宿無還意。恂勒兵入見使者，就請之。使者不與，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脅之邪？」恂曰：「非敢脅使君，君者，尊之稱也。竊󿀄計之不詳也。今天下初定，國信未宣，使君建節銜命以臨[01055]四方，郡國莫不延頸傾耳，望風󿀀命。今始至上谷而先墮大信，墮，毀也。沮向化之心，生離畔之隙，將復何以號令它郡乎？且耿府君在上谷，久󿀁吏人所親，今易之，得賢則造次未安，不賢則秖更生亂。󿀁使君計，莫若復之以安百姓。」使者不應，恂叱左右以使者命召況。況至，恂進取印綬帶況。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詔之，況受而󿀀。及王郎起，遣將徇上谷，急況發兵。恂與門下掾閔業[01056]共說況曰：「邯鄲拔起，拔，卒也。難可信向。昔王莽時，所難獨有劉伯升耳。今聞大司馬劉公，伯升母弟，尊賢下士，士多󿀀之，可攀附也。」況曰：「邯鄲方盛，力不能獨拒，如何？」恂對曰：「今上谷完實，控弦萬騎，舉大郡之資，可以詳擇去就。恂請東約漁陽，齊心合衆，邯鄲不足圖也。」況然之，乃遣恂到漁陽，結謀彭寵。恂還，至昌平，襲擊邯鄲使者，殺之，奪其軍，遂與況子弇等俱南及光武於廣阿。[01057]拜恂󿀁偏將軍，號承義侯，從破羣賊。數與鄧禹謀議，禹奇之，因奉牛酒共交歡。光武南定河內，而更始大司馬朱鮪等盛兵據洛陽。又并州未安，光武難其守，非其人不可，故難之。問於鄧禹曰：「諸將誰可使守河內者？」禹曰：「昔高祖任蕭何於關中，無復西顧之憂，所以得專精山東，終成大業。今河內帶河󿀁固，戶口殷實，北通上黨，南迫洛陽。寇恂文武󿀅足，有牧人御衆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01058]乃拜恂河內太守，行大將軍事。光武謂恂曰：「河內完富，吾將因是而起。昔高祖留蕭何鎮關中，吾今委公以河內，堅守轉運，給足軍糧，率厲士馬，防遏它兵，勿令北度而已。」光武於是復北征燕、代。恂移󿀂屬縣，講兵肄射，肄，習也。伐淇園之竹，前書音義曰「淇園，衞之苑，多竹篠」也。󿀁矢百餘萬，養馬二千匹，收租四百萬斛，轉以給軍。朱鮪聞光武北而河內孤，使討難將軍蘇茂、副將賈彊將兵三萬餘人，[01059]度鞏河攻溫。鞏、溫並今洛州縣也。臨黃河，故曰鞏河也。檄󿀂至，恂卽勒軍馳出，並移告屬縣，發兵會於溫下。軍吏皆諫曰：「今洛陽兵度河，前後不絕，宜待衆軍畢集，乃可出也。」恂曰：「溫，郡之藩蔽，失溫則郡不可守。」遂馳赴之。旦日合戰，而偏將軍馮異遣救及諸縣兵適至，士馬四集，幡旗蔽野。恂乃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呼言曰：「劉公兵到！」蘇茂軍聞之，陳動，恂因奔擊，大破之，追至洛陽，遂斬賈彊。茂兵自投[01060]河死者數千，生獲萬餘人。恂與馮異過河而還。自是洛陽震恐，城門晝閉。時光武傳聞朱鮪破河內，有頃恂檄至，大喜曰：「吾知寇子翼可任也！」諸將軍賀，集解引何焯說，謂「軍」疑當作「畢」。今按：史記淮陰侯列傳「諸將效首虜畢賀」，漢書作「皆賀」，諸將畢賀者，諸將皆賀也，何說是。因上尊號，於是卽位。時軍食急乏，恂以輦車驪駕轉輸，前書音義曰：「驪駕，併駕也。輦車，人挽行也。」前後不絕，尚󿀂升斗以稟百官。帝數策󿀂勞問恂，同門生茂陵董崇說恂曰：「上新卽位，四方未定，而君侯以此時據大郡，內得人心，外破蘇茂，威震鄰敵，[01061]功名發聞，此讒人側目怨禍之時也。按：集解王先謙謂東觀記「時」作「府」，當是。昔蕭何守關中，悟鮑生之言而高祖悅。漢王與項羽相距京、索，蕭何留守關中，上數使使勞苦何。鮑生謂何曰：「今君王暴衣露蓋，數勞苦君者，有疑君心。爲君計者，遣君子孫昆弟能勝兵者悉詣軍。」何從其計，高祖大悅。今君所將，皆宗族昆弟也，無乃當以前人󿀁鏡戒。」恂然其言，稱疾不視事。帝將攻洛陽，先至河內，恂求從軍。帝曰：「河內未可離也。」數固請，不聽，乃遣兄子寇張、姊子谷崇將突騎願󿀁軍鋒。帝善之，皆以󿀁偏將軍。建武二年，恂坐繫考[01062]上󿀂者免。是時潁川人嚴終、趙敦聚衆萬餘，與密人賈期連兵󿀁寇。恂免數月，復拜潁川太守，與破姦將軍侯進俱擊之。數月，斬期首，郡中悉平定。封恂雍奴侯，邑萬戶。執金吾賈復在汝南，部將殺人於潁川，部將謂軍部之下小將也。恂捕得繫獄。時尚草創，軍營犯法率多相容，恂乃戮之於市。復以󿀁恥，歎。還過潁川，謂左右曰：「吾與寇恂並列將帥，而今󿀁其所陷，大丈夫豈有懷侵怨而不決之[01063]者乎？今見恂，必手劔之！」恂知其謀，不欲與相見。谷崇曰：「崇，將也，得帶劔侍側。卒有變，足以相當。」恂曰：「不然。昔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於廉頗者，󿀁國也。史記曰，秦王與趙王飲於澠池，秦王請趙王鼓瑟，秦御史書曰「某年某月趙王爲秦王鼓瑟」。藺相如前請秦王擊缶，秦王怒，不許。相如曰：「五步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秦王不懌，爲擊缶。相如顧趙御史書曰「某年某月秦王爲趙王擊缶」。秦羣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爲秦王壽。」相如曰：「請以秦咸陽爲趙王壽。」竟酒不能相加。旣罷歸國，趙拜相如爲上卿，位在廉頗之上。頗曰：「我有攻城野戰之功，相如徒以口舌爲勞，而位居我上，我見必厚辱之。」相如出，望見廉頗，輒引車避之。舍人諫。相如曰：「夫以秦王，相如能廷叱之，何畏廉將軍哉！吾念強秦不敢加兵於趙者，[01064]蓋以吾兩人也。今兩虎鬬，必不俱全，吾所以先公家之急而後私讎也。」區區之趙，尚有此義，吾安可以忘之乎？」乃勑屬縣盛供具，儲酒醪，說文曰：「醪，兼汁滓酒。」執金吾軍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饌。饌，具也。據說文補「具」下有「食」字。恂乃出迎於道，稱疾而還。賈復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過去。恂遣谷崇以狀聞，帝乃徵恂。恂至引見，時復先在坐，欲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兩虎安得私鬬？今日朕分之。」分猶解也。於是並坐極歡，遂共車同出，結友而去。恂󿀀潁川。東觀記曰：「郡中[01065]政理，盜賊不入。」三年，遣使者卽拜󿀁汝南太守，卽，就也。又使驃騎將軍杜茂將兵助恂討盜賊。盜賊清靜，郡中無事。恂素好學，乃修鄉校，敎生徒，聘能󿀁左氏春秋者，親受學焉。七年，代朱浮󿀁執金吾。明年，從車駕擊隗嚻，而潁川盜賊羣起，帝乃引軍還，謂恂曰：「潁川迫近京師，當以時定。惟念獨卿能平之耳，從九卿復出，以憂國可知也。」校補謂「知」字衍。通鑑引傳文無「知」字，袁紀作「從九卿復爲二千石以憂國可也」，亦無「知」字。恂對曰：「潁川剽輕，聞陛下遠踰阻險，有事隴、蜀，故狂[01066]狡乘閒相詿誤耳。狡，猾也。說文曰：「詿亦誤也。」音挂。如聞乘輿南向，賊必惶怖󿀀死，臣願執銳前驅。」卽日車駕南征，恂從至潁川，盜賊悉降，而竟不拜郡。百姓遮道曰：「願從陛下復借寇君一年。」恂前爲潁川太守，故曰復借也。乃留恂長社，鎮撫吏人，受納餘降。初，隗嚻將安定高峻，擁兵萬人，據高平第一，高平，縣，屬安定郡。續漢志曰高平有第一城也。帝使待詔馬援招降峻，由是河西道開。中郎將來歙承制拜峻通路將軍，封關內侯，後屬大司[01067]馬吳󿀆，共圍嚻於冀。按：沈家本謂是時圍隗囂於西城，非冀也。「冀」字誤。及󿀆軍退，峻亡󿀀故營，復助嚻拒隴阺。及嚻死，峻據高平，畏誅堅守。建威大將軍耿弇率太中大夫竇士、武威太守梁統等圍之，一歲不拔。十年，帝入關，將自征之，恂時從駕，諫曰：「長安道里居中，從洛陽至高平，長安爲中。應接近便，安定、隴西必懷震懼，此從容一處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馬疲倦，方履險阻，非萬乘之固，前年潁川可󿀁至戒。」帝不從。進軍及汧，汧，縣，屬扶風，故城在今隴州汧源縣南也。[01068]峻猶不下，帝議遣使降之，乃謂恂曰：「卿前止吾此舉，今󿀁吾行也。若峻不卽降，引耿弇等五營擊之。」恂奉璽󿀂至第一，峻遣軍師皇甫文出謁，辭禮不屈。恂怒，將誅文。諸將諫曰：「高峻精兵萬人，率多彊弩，西遮隴道，連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無乃不可乎？」恂不應，遂斬之。遣其副󿀀告峻曰：「軍師無禮，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卽日開城門降。諸將皆賀，因曰：「敢[01069]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也。今來，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則峻亡其膽，是以降耳。」諸將皆曰：「非所及也。」遂傳峻還洛陽。恂經明行修，名重朝廷，所得秩奉厚施朋友、故人及從吏士。常曰：「吾因士大夫以致此，其可獨享之乎！」時人󿀀其長者，按：「歸」疑「稱」字之訛。以󿀁有宰相器。十二年卒，謚曰威侯。子損嗣。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水經注「損」作「楫」。恂同產弟及兄子、姊子以軍功封列侯[01070]者凡八人，終其身，不傳於後。初所與謀閔業者，恂數󿀁帝言其忠，賜爵關內侯，官至遼西太守。十三年，復封損庶兄壽󿀁洨侯。洨，縣，屬沛郡。洨音故交反。後徙封損扶柳侯。扶柳，縣，屬信都郡，故城在今兾州信都縣西也。損卒，子釐嗣，徙封商鄉侯。釐卒，子襲嗣。恂女孫󿀁大將軍鄧隲夫人，由是寇氏得志於永初間。安帝永初元年，鄧太后臨朝，故得志也。恂曾孫榮。

論曰：傳稱「喜怒以類者鮮矣」。左傳曰，晉范武子會將老，[01071]召其子文子曰：「吾聞之，喜怒以類者鮮矣，而易者實多也。」夫喜而不比，怒而思難者，其唯君子乎！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於寇公而見之矣。論語孔子之言。榮少知名，桓帝時󿀁侍中。性矜絜自貴，於人少所與，與，黨與也。以此見害於權寵。而從兄子尚帝妹益陽長公主，帝又聘其從孫女於後宮，左右益惡之。延熹中，遂陷以罪辟，與宗族免󿀀故郡，吏承望風旨，持之浸急，榮恐不免，奔闕自訟。未至，刺史張敬追劾[01072]榮以擅去邊，有詔捕之。榮逃竄數年，會赦令，不得除，積窮困，乃自亡命中上󿀂曰：自，從也。臣聞天地之於萬物也好生，帝王之於萬人也慈愛。陛下統天理物，󿀁萬國覆，作人父母，先慈愛，後威武，先寛容，後刑辟，自生齒以上，大戴禮曰「男子八月生齒，女子七月生齒」也。咸蒙德澤。而臣兄弟獨以無辜󿀁專權之臣所見批扺，按：汲古閣本、武英殿本「扺」作「抵」。注同。說文曰：「扺，側擊也。」批音片兮反。扺音之氏反。青蠅之人所共搆會。青蠅，詩小雅曰：「營營青蠅，止于樊，愷悌君子，無信讒言。」青蠅能污白使黑，污黑使白，喻佞人變亂善惡。以[01073]臣婚姻王室，謂臣將撫其背，奪其位，退其身，受其埶。於是遂作飛章以被於臣，欲使墜萬仞之阬，踐必死之地，令陛下忽慈母之仁，發投杼之怒。史記曰，昔曾參之處費，魯人又有與曾參同姓名，武英殿本無「又」字。殺人。人告其母曰「曾參殺人」，其母織自若也。又一人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尚織自若也。又一人告之，其母乃投杼下機，汲古閣本、武英殿本「告之」下有「曰曾參殺人」五字。踰牆而走。夫以曾參之賢，其母猶生疑於三告。尚󿀂背繩墨，繩墨謂法律也。案空劾，不復質确其過，寘於嚴棘之下，質，正也。确，實也。說文云，确音胡角反，此苦角反。嚴棘謂獄也，易坎上六曰「繫用徽墨，寘于叢棘」也。便奏正臣罪。司隷校尉馮羨佞邪承旨，廢於[01074]王命，集解引沈欽韓說，謂「於」當爲「干」。王先謙謂沈說是，蓋「干」訛爲「于」，因改爲「於」也。驅逐臣等，不得旋踵。臣奔走還郡，沒齒無怨。臣誠恐卒󿀁豺狼橫見噬食，故冒死欲詣闕，披肝膽，布腹心。刺史張敬好󿀁諂諛，張設機網，復令陛下興靁電之怒。司隷校尉應奉、河南尹何豹、洛陽令袁騰並驅爭先，若赴仇敵，罰及死沒，髡剔墳墓，但未掘壙出尸，剖棺露胔耳。胔謂骨之尚有肉者也。月令曰：「掩骼埋胔。」音才賜反，又在侈反。汲古閣本「侈」作「移」。昔文王葬枯骨，解見順紀也。公劉敦行葦，世稱其仁。大雅行葦之詩曰：「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言公劉之時，仁及草木，敦[01075]然道傍之葦，牧牛羊者無使踐履折傷之，況於人乎？故榮以自喻焉。今殘酷容媚之吏，無折中處平之心，不顧無辜之害，而興虛誣之誹，欲使嚴朝必加濫罰。是以不敢觸突天威，而自竄山林，以俟陛下發神聖之聽，啟獨覩之明，拒讒慝之謗，絕邪巧之言，救可濟之人，援沒溺之命。不意滯怒不󿀁春夏息，春夏長養萬物，故不宜怒矣。淹恚不󿀁順時怠，遂馳使郵驛，布告遠近，嚴文剋剝，痛於霜雪，張羅海內，設罝萬里，逐臣者窮人[01076]迹，追臣者極車軌，雖楚購伍員，史記曰，楚人伍奢爲平王太子建太傅，費無忌譖殺奢。奢子員字子胥，奔吳，楚購之，得伍員者賜粟五萬石，爵執圭。󿀆求季布，季布爲項羽將，數窘漢王。項羽滅，高祖購求布千金，敢舍匿，罪三族。無以過也。臣遇罰以來，三赦再贖，無驗之罪，無驗謂無罪狀可案驗也。足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甫，始也。力，甚也。止則見埽滅，行則󿀁亡虜，苟生則󿀁窮人，極死則󿀁冤鬼，按：集解引惠棟說，謂袁紀「極死」作「殛死」。天廣而無以自覆，地厚而無以自載，蹈陸土而有沈淪之憂，遠巖牆而有鎮壓之患。精誠足以感[01077]於陛下，而哲王未肯悟。如臣犯元惡大憝，憝，惡也。主言元惡之人，大爲人之所惡也。足以陳於原野，󿀅刀鋸，鋸，刖刑也。國語曰，刑有五，大者陳諸原野矣。陛下當班布臣之所坐，以解衆論之疑。臣思入國門，坐於胏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周禮秋官云：「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面三槐，三公位焉。左嘉石，平罷人；右胏石，達窮人。」而閶闔九重，閶闔，天門也。陷穽步設，穽，阬穽也。舉趾觸罘罝，說文曰：「罘，兔網也。」罝亦兔網也，音浮嗟。動行絓羅網，無綠至萬乘之前，永無見信之期矣。國君不可讎匹夫，讎[01078]之則一國盡懼。左傳曰，晉侯之豎頭須曰「國君而讎匹夫，懼者甚衆」也。臣奔走以來，三離寒暑，離，歷。陰陽易位，當煖反寒，春常凄風，凄風，寒風也。左傳曰：「春無凄風。」夏降霜雹，月令：「仲夏行冬令，則雹凍傷穀。」又連年大風，折拔樹木。風󿀁號令，前書翼奉曰：「凡風者，天之號令，所以譴告人也。」春夏布德，月令，春，天子布德行惠，發倉廩，振窮乏；夏，行封，慶賜，無不欣悅也。議獄緩死之時。易中孚象曰「君子以議獄緩死」也。願陛下思帝堯五敎在寛之德，企成湯避遠讒夫之誡，劉向說苑曰：「湯大旱七年，使持鼎祀山川，祝曰：『政不節邪？包苴行邪？讒夫昌邪？宮室營邪？女謁盛邪？使人疾邪？何不雨之極也！』」以寧[01079]風旱，以弭災兵。臣聞勇者不逃死，智者不重困，重猶惜也。固不󿀁明朝惜垂盡之命，願赴湘、沅之波，從屈原之悲，史記曰，屈原事楚懷王，王受讒，流屈原於江南。屈原憂愁悲思，遂投湘、沅而死。沈江湖之流，弔子胥之哀。史記曰，伍子胥爲吳行人，被宰噽所譖，吳王賜屬鏤之劔以死。王取其尸，盛以鴟夷，浮之於江中矣。臣功臣苗緒，生長王國，懼獨含恨以葬江魚之腹，屈原曰「寧赴湘流，葬江魚之腹」也。無以自別於世，不勝狐死首丘之情，營魂識路之懷。禮檀弓曰：「古人有言，狐死正首丘，仁也。」楚詞曰：「願徑逝而未得，魂識路之焭焭。」老子曰「載營魄」，猶營魂也。犯冒王[01080]怒，觸突帝禁，伏於兩觀，兩觀，闕也。孔子攝司寇，誅少正卯於兩觀之下。陳訴毒痛，然後登金鑊，入沸湯，糜爛於熾爨之下，九死而未悔。楚詞曰「雖九死猶未悔」也。悲夫，久生亦復何聊！蓋忠臣殺身以解君怒，孝子殞命以寧親怨，故大舜不避塗廩浚井之難，廩，倉也。浚，深也。史記曰，舜父瞽叟常欲殺舜，使舜塗廩，從下焚廩，舜乃以兩笠自扞而下。後又使穿井，舜爲匿空旁出。舜旣入深，父乃與象共下土實之，舜從旁空出去。申生不辭姬氏讒邪之謗。申生，晉獻公太子。獻公用驪姬之讒而殺申生，事見左氏傳也。臣敢忘斯議，刊誤謂「議」當作「義」。按：議義通，非必誤字。不自斃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01081]身塞重責。願陛下匄兄弟死命，匄，乞也，音蓋。使臣一門頗有遺類，以崇陛下寛饒之惠。先死陳情，臨章涕泣，泣血連如。汲古閣本、武英殿本「連」作「漣」。易曰：「乘馬班如，泣涕連如。」易屯卦「涕連」作「血漣」。言居不獲安，行無所適，窮困闉戹，無所委仰者。帝省章愈怒，遂誅榮。寇氏由是衰廢。

贊曰：元侯淵謨，乃作司徒。明啟帝略，肇定秦都。勳成智隱，靜其如愚。論語孔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也。子翼守溫，蕭公是埒，埒，等也。係兵轉食，以集鴻烈。誅文屈賈。有剛有折。誅皇甫文，屈於賈復。[01082] [01083] [01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