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躬字仲孫，潁川陽翟人也。家世衣冠。父弘，習小杜律。前書，杜周武帝時爲廷尉、御史大夫，斷獄深刻。少子延年亦明法律，宣帝時又爲御史大夫。對父故言小。太守寇恂以弘決曹掾，斷獄至三十年，用法平。諸弘所決者，退無怨情，郡內比之東海于公。年九十五卒。于公，東海人，丞相于[02717]定國父也。爲郡決曹，決獄平，羅文法者，于公所決皆不恨。見前書也。躬少傳父業，講授徒衆常數百人。後郡吏，辟公府。永平中，奉車都尉竇固出擊匈奴，騎都尉秦彭副。彭在別屯而輒以法斬人，固奏彭專擅，請誅之。顯宗乃引公卿朝臣平其罪科。躬以明法律，召入議。議者皆然固奏，躬獨曰：「於法，彭得斬之。」帝曰：「軍征，校尉一統於督。督謂大將。彭旣無斧鉞，可得專殺人乎？」躬對曰：「一統於督者，謂在部曲也。前書音義曰「大將軍行有五部，汲古閣本、武英殿本「五」作「伍」。按：五伍通。部有曲」也。[02718]今彭專軍別將，有異於此。兵事呼吸，不容先關督帥。且制棨戟卽斧鉞，有衣之戟曰棨。於法不合罪。」帝從躬議。又有兄弟共殺人者，而罪未有所。帝以兄不訓弟，故報兄重而減弟死。中常侍孫章宣詔，誤言兩報重，尚奏章矯制，罪當腰斬。帝復召躬問之，躬對「章應罰金」。帝曰：「章矯詔殺人，何謂罰金？」躬曰：「法令有故、誤，章傳命之謬，於事誤，誤者其文則輕。」帝曰：「章與囚同縣，疑其[02719]故也。」躬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詩小雅也。如砥，貢賦平。如矢，賞罰中。『君子不逆詐。』論語孔子之言。君王法天，刑不可以委曲生意。」帝曰：「善。」遷躬廷尉正，坐法免。後三遷，元和三年，拜廷尉。躬家世掌法，務在寛平，及典理官，決獄斷刑多依矜恕，乃條諸重文可從輕者四十一事奏之，事皆施行，著于令。章和元年，赦天下繫囚在四月丙子以前減死罪一等，勿笞，詣金城，而文不及亡命未發覺者。躬上封事曰：「聖恩[02720]所以減死罪使戍邊者，重人命也。今死罪亡命無慮萬人，廣雅曰：「無慮，都凡也。」又自赦以來，捕得甚衆，而詔令不及，皆當重論。伏惟天恩莫不蕩宥，死罪已下並蒙更生，而亡命捕得獨不沾澤。臣以赦前犯死罪而繫在赦後者，可皆勿笞詣金城，以全人命，有益於邊。」肅宗善之，卽下詔赦焉。躬奏讞法科，多所生全。永元六年，卒官。中子晊，晊音質。亦明法律，至南陽太守，政有名迹。弟子鎮。[02721]
鎮字桓鍾，少修家業。辟太尉府，再遷，延光中尚。及中黃門孫程誅中常侍江京等而立濟陰王，鎮率羽林士擊殺衛尉閻景，以成大功，事在宦者傳。再遷尚令。太傅、三公奏鎮冒犯白刃，手劔賊臣，姦黨殄滅，宗廟以寧，功比劉章，章，齊王肥子也，高帝孫，誅諸呂有功，封朱虛侯也。宜顯爵土，以勵忠貞。乃封鎮定潁侯，食邑二千戶。拜河南尹，轉廷尉，免。永建四年，卒於家。詔賜冢塋地。長子賀當嗣爵，讓與[02722]小弟，時而逃去。積數年，詔大鴻臚下州郡追之，賀不得已，乃出受封。累遷，復至廷尉。及賀卒，順帝追思鎮功，下詔賜鎮謚曰昭武侯，賀曰成侯。賀弟禎，亦以能法律至廷尉。鎮弟子禧，許其反。少明習家業，兼好儒學，有名譽，延熹中亦廷尉。建寧二年，代劉寵太尉。禧子鴻，至司隷校尉，封城安鄉侯。郭氏自弘後，數世皆傳法律，子孫至公者一人，廷尉七人，侯者三人，刺史、二千石、侍[02723]中、中郎將者二十餘人，侍御史、正、監、平者甚衆。順帝時，廷尉河南吳雄季高，以明法律，斷獄平，起自孤宦，致位司徒。雄少時家貧，喪母，營人所不封土者，擇葬其中。喪事趣辨，不問時日，醫巫皆言當族滅，而雄不顧。及子訢孫恭，三世廷尉，法名家。按：王先謙謂初學記十二引華嶠書云「以法爲名家」。名爲明法之家。初，肅宗時，司隷校尉下邳趙興亦不卹諱忌，卹，憂也。每入官舍，輒更繕修館宇，移穿改築，故犯妖禁，而家人爵祿，益用豐熾，官[02724]至潁川太守。子峻，太傅，以才器稱。孫安世，魯相。三葉皆司隷，時稱其盛。桓帝時，汝南有陳伯敬者，行必矩步，坐必端膝，呵叱狗馬，終不言死，目有所見，不食其肉，行路聞凶，便解駕留止，還觸忌，則寄宿鄉亭。陰陽書歷法曰：「歸忌日，四孟在丑，四仲在寅，四季在子，其日不可遠行歸家及徙也。」年老寢滯，不過舉孝廉。後坐女壻亡吏，太守邵夔怒而殺之。時人罔忌禁者，罔，無也。多談證焉。
論曰：曾子云：「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02725]情，則哀矜而勿喜。」言人離散犯法，乃自上之所爲，非下之過，當哀矜之，勿以得情爲喜也。見論語也。夫不喜於得情則恕心用，恕心用則可寄枉直矣。夫賢人君子斷獄，其必主於此乎？郭躬起自佐史，小大之獄必察焉。左傳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原其平刑審斷，庶於勿喜者乎？若乃推己以議物，捨狀以貪情，秦彭、孫章不死爲推己，亡命得減爲貪情也。貪與探同也。法家之能慶延于世，蓋由此也！
陳寵字昭公，沛國洨人也。洨，縣名，故城在今泗州虹縣西南。洨[02726]音戶交反。曾祖父咸，成哀閒以律令尚。平帝時，王莽輔政，多改制，咸心非之。及莽因呂寛事誅不附己者何武、鮑宣等，平帝時，王莽輔政，隔絕平帝外家，不得至京師。莽子宇，恐帝長大後見怨，敎帝舅衞寶令帝母上書求入，莽不許。宇與婦兄呂寛謀，以爲莽不可說而好鬼神，乃夜以血灑莽第門，以驚懼之，事覺，並誅死。何武爲前將軍，王莽先從武求舉，武不敢。鮑宣爲司隷，免，徙之上黨。呂寛事起，莽案鞠，並誅不附己者，武與宣在見誣中，皆被誅。並見前書。咸乃歎曰：「易稱『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吾可以逝矣！」幾者事之微，吉凶之先見者。逝，往也。卽乞骸骨去職。及莽篡位，召咸以掌寇大夫，[02727]謝病不肯應。時三子參、豐、欽皆在位，乃悉令解官，父子相與鄉里，閉門不出入，猶用家祖臘。應劭風俗通曰，共工之子好遠遊，死爲祖神。漢家火行盛於午，故以午日爲祖也。臘者，歲終祭衆神之名。臘，接也，新故交接，故大祭之報功也。漢火行，衰於戌，故臘用戌日也。人問其故，咸曰：「我先人豈知王氏臘乎？」其後莽復徵咸，遂稱病篤。於是乃収斂其家律令文，皆壁藏之。咸性仁恕，常戒子孫曰：「人議法，當依於輕，雖有百金之利，慎無與人重比。」建武初，欽子躬廷尉左監，[02728]早卒。躬生寵，明習家業，少州郡吏，辟司徒鮑昱府。是時三府掾屬專尚交遊，以不肯視事高。寵常非之，獨勤心物務，數昱陳當世便宜。昱高其能，轉辭曹，掌天下獄訟。續漢志曰「三公掾屬二十四人，有辭曹，主訟事」也。其所平決，無不厭服衆心。時司徒辭訟，久者數十年，事類溷錯，易輕重，不良吏得生因緣。因緣謂依附以生輕重也。寵昱撰辭訟比七卷，決事科條，皆以事類相從。昱奏上之，其後公府奉以[02729]法。三遷，肅宗初，尚。是時承永平故事，吏政尚嚴切，尚決事率近於重。寵以帝新卽位，宜改前世苛俗。乃上䟽曰：「臣聞先王之政，賞不僭，刑不濫，與其不得已，寧僭不濫。事見左傳蔡大夫聲子辭。故唐堯著典，『眚灾肆赦』；尚書舜典之辭也。眚，過也。灾，害也。肆，緩也。言過誤有害，當緩赦也。周公作戒，『勿誤庶獄』；尚書立政之辭也。言文子文孫，從今以往，惟以正道理衆獄勿誤也。伯夷之典，『惟敬五刑，以成三德』。三德，剛、柔、正直。尚書呂刑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惟敬五刑，以成三德。」由此言之，聖賢之政，以刑罰[02730]首。往者斷獄嚴明，所以威懲姦慝，姦慝旣平，必宜濟之以寛。濟，益也。陛下卽位，率由此義，數詔羣僚，弘崇晏晏。晏晏，溫和也。尚書考靈燿曰：「堯聰明文塞晏晏。」而有司執事未悉奉承，典刑用法猶尚深刻。斷獄者急於篣格酷烈之痛，按：張森楷校勘記謂今說文木部格下云「長木貌」，無擊義，惟手部挌下云「擊也」，與注引說文合，疑此「格」字及注文「格」字並是「挌」字之誤。篣卽榜也，古字通用。聲類曰：「笞也。」說文曰：「格，擊也。」執憲者煩於詆欺放濫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縱威福。夫政猶張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絕。故子貢非臧孫之猛法，而美鄭喬之仁政。臧孫，魯大夫，行猛政。子貢非之曰：「夫政猶張琴瑟也，大弦急則小弦[02731]絕矣。故曰：『罰得則姦邪止，賞得則下歡悅。』子之賊心見矣。獨不聞子產之相鄭乎？推賢舉能，抑惡揚善，有大略者不問其短，有厚德者不非小疵，家給人足，囹圄空虛。子產卒，國人皆叩心流涕，三月不聞竽琴之音。其生也見愛，死也可悲。故曰：『德莫大於仁，禍莫大於刻。』今子病而人賀，子愈而人相懼，曰：『嗟乎！何命之不善，臧孫子又不死？』」臧孫慙而避位，終身不出。見新序。詩云：『不剛不柔，布政優優。』優優，和也。方今聖德充塞，假于上下，假，至也，音格。上下，天地也。宜隆先王之道，蕩滌煩苛之法。輕薄箠楚，以濟羣生；全廣至德，以奉天心。」帝敬納寵言，每事務於寛厚。其後遂詔有司絕鈷鑽諸慘酷之科，按：「鈷」當作「鉆」。蒼頡篇曰：「鉆，持也。」說文曰：「鉆，鐵銸也。」其炎反。銸音陟葉反。[02732]鑽，臏刑，謂鑽去其髕骨也。鑽音作喚反。解妖惡之禁，除文致之請讞五十餘事，文致謂前人無罪，文飾致於法中也。按：校補引柳從辰說，謂「前」字疑「其」字之誤。定著于令。是後人俗和平，屢有嘉瑞。舊事斷獄報重，報，論也。重，死刑也。常盡三冬之月，是時帝始改用冬初十月而已。元和二年，旱，長水校尉賈宗等上言，以斷獄不盡三冬，故陰氣微弱，陽氣發泄，招致灾旱，事在於此。帝以其言下公卿議，寵奏曰：「夫冬至之節，陽氣始萌，故十一月有蘭、射干、芸、荔之應。易通卦驗[02733]曰：「十一月廣莫風至，則蘭、夜干生。」武英殿本、集解本「夜」作「射」。按：校補謂射夜古本通作，故注射卽音夜。月令：「仲冬日短至，陰陽爭，諸生蕩，芸始生，荔挺出。」射音夜，卽今之烏扇也。芸，香草。荔，馬薤。時令曰：『諸生蕩，安形體。』時令，月令也。蕩，動也。仲冬一陽爻生，草木皆欲萌動也。禮記月令「仲冬諸生蕩，君子齋戒，安形性」也。天以正，周以春。正，春，皆始也。十一月萬物微而未著，天以爲正，而周以爲歲首。十二月陽氣上通，雉雊雞乳，地以正，殷以春。十二月二陽爻生，鴈北鄉，陽氣上通，諸生皆動，始萌牙，地以爲正，殷以爲歲首也。月令「季冬，雉雊雞乳」也。十三月陽氣已至，天地已交，萬物皆出，蟄蟲始振，人以正，夏以春。十三月今正月也，天子迎春東郊，陰陽交合，萬物皆出於地，人始初見，故曰「人以爲正，夏以爲歲首」也。月令「孟春天氣下降，地氣上騰，天[02734]地和同，草木萌動，東風解凍，蟄蟲始振」也。三微成著，以通三統。統者，統一歲之事。王者三正遞用，周環無窮，故曰通三統。三禮義宗曰：「三微，三正也。言十一月陽氣始施，萬物動於黃泉之下，微而未著，其色皆赤，赤者陽氣。故周以天正爲歲，色尚赤，夜半爲朔。十二月萬物始牙，色白，白者陰氣。故殷以地正爲歲，色尚白，雞鳴爲朔。十三月萬物始達，其色皆黑，人得加功以展其業。夏以人正爲歲，色尚黑，平旦爲朔。故曰三微。王者奉而成之，各法其一以改正朔也。」易乾鑿度曰：「三微而成著，三著而體成。」當此之時，天地交，萬物通也。周以天元，殷以地元，夏以人元。若以此時行刑，則殷、周歲首皆當流血，不合人心，不稽天意。月令曰：『孟冬之月，刊誤謂案文并注意，「孟」當作「仲」。趣獄刑，無留罪。』臣賢案：月令及淮南子皆言季秋趣獄刑，無留罪，今言孟冬，未詳其[02735]故。明大刑畢在立冬也。又：『仲冬之月，身欲寧，事欲靜。』月令「仲冬，君子齋戒，身欲寧，事欲靜，以待陰陽之所定」也。若以降威怒，不可謂寧；若以行大刑，不可謂靜。議者咸曰：『旱之所由，咎在改律。』臣以殷、周斷獄不以三微，而化致康平，無有災害。自元和以前，皆用三冬，而水旱之異，往往患。由此言之，災害自它應，不以改律。秦虐政，四時行刑，聖初興，改從簡易。蕭何草律，季秋論囚，俱避立春之月，草謂創造之也。[02736]論，決也。而不計天地之正，二王之春，實頗有違。言蕭何不論天地之正及殷、周之春，實乖正道。陛下探幽析微，允執其中，允，信也。中，正也。言信執中正之道。語見尚書。革百載之失，建永年之功，尚書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上有迎承之敬，下有奉微之惠，三正之月，不用斷獄，敬承天意，奉順三微也。稽春秋之文，當月令之意，春秋於春每月書王，所以通三統也。何休注云：「二月三月皆有王者，二月殷正月，三月夏正月也。」聖功美業，不宜中疑。」奏，帝納之。遂不復改。寵性周密，常稱人臣之義，苦不畏慎。自在樞機，謝遣門人，拒絕知友，唯[02737]在公家而已。朝廷器之。器，重也。皇后弟侍中竇憲，臣賢案：竇后紀及憲傳並云憲竇后兄，今諸本皆言弟，蓋誤也。薦真定令張林尚，帝以問寵，寵對「林雖有才能，而素行貪濁」，憲以此深恨寵。林卒被用，而以臧汙抵罪。及帝崩，憲等秉權，常銜寵，乃白太后，令典喪事，欲因過中之。黃門侍郎鮑德素敬寵，說憲弟夏陽侯瓌曰：「陳寵奉事先帝，深見納任，故久留臺閣，賞賜有殊。今不蒙忠能之賞，而計幾微之故，幾微言微細也。[02738]誠輔政容貸之德。」瓌亦好士，深然之。故得出太山太守。後轉廣太守。西州豪右并兼，吏多姦貪，訴訟日百數。寵到，顯用良吏王渙、鐔顯等，鐔音徒南反。以腹心，訟者日減，郡中清肅。先是洛縣城南集解引錢大昕說，謂「洛」當作「雒」，廣漢郡治所。注同。每陰雨，洛，縣名，故城在今益州雒縣南也。常有哭聲聞於府中，積數十年。寵聞而疑其故，使吏案行。還言：「世衰亂時，此下多死亡者，而骸骨不得葬，儻在於是？」寵愴然矜歎，卽勑縣盡收斂葬之。自是[02739]哭聲遂絕。及竇憲大將軍征匈奴，公卿以下及郡國無不遣吏子弟奉獻遺者，而寵與中山相汝南張郴、光武子中山王焉相也。東平相應順東平王蒼孫敞之相也。守正不阿。後和帝聞之，擢寵大司農，郴太僕，順左馮翊。永元六年，寵代郭躬廷尉。性仁矜。及理官，數議疑獄，常親自奏，每附經典，務從寛恕，帝輒從之，濟活者甚衆。其深文刻敝，於此少衰。寵又鉤校律令條法，溢於甫刑者除[02740]之。鉤猶動也。前書曰：「鉤校得其姦賊。」鉤音工候反。溢，出也。孔安國注尚書曰：「呂侯後爲甫侯，故或稱甫刑也。」曰：「臣聞禮經三百，威儀三千，禮記曰：「禮經三百，曲禮三千。」鄭玄注云：「禮篇多亡，本數未聞，其中事儀有三千也。」故甫刑大辟二百，五刑之屬三千。禮之所去，刑之所取，去禮之人，刑以加之，故曰取也。失禮則入刑，相表裏者也。今律令死刑六百一十，耐罪千六百九十八，耐者，輕刑之名也。贖罪以下二千六百八十一，溢於甫刑者千九百八十九，其四百一十大辟，千五百耐罪，七十九贖罪。春秋保乾圖曰：「王者[02741]三百年一蠲法。」興以來，三百二年，憲令稍增，科條無限。又律有三家，其說各異。宜令三公、廷尉平定律令，應經合義者，可使大辟二百，而耐罪、贖罪二千八百，并三千，悉刪除其餘令，與禮相應，以易萬人視聽，以致刑措之美，傳之無窮。」未及施行，會坐詔獄吏與囚交通抵罪。詔特免刑，拜尚。遷大鴻臚。寵歷二郡三卿，所在有迹，見稱當時。十六年，代徐防司空。寵雖傳[02742]法律，而兼通經，奏議溫粹，號任職相。在位三年薨。以太常南陽尹勤代司空。勤字叔梁，篤性好學，屏居人外，荊棘生門，時人重其節。後以定策立安帝，封福亭侯，五百戶。永初元年，以雨水稼，策免就國。病卒，無子，國除。寵子忠。
忠字伯始，永始中辟司徒府，三遷廷尉正，正，廷尉屬官也，秩千石也。以才能有聲稱。司徒劉愷舉忠明習法律，宜機密，於是擢拜尚，使居[02743]三公曹。成帝置五尚書，三公曹尚書主知斷獄也。忠自以世典刑法，用心務在寛詳。初，父寵在廷尉，上除法溢於甫刑者，上音時掌反。未施行，及寵免後遂寢。而苛法稍繁，人不堪之。忠略依寵意，奏上二十三條，錢大昭謂晉書刑法志引作「三十三」。決事比，比，例也，必寐反。以省請讞之敝。又上除蠶室刑；蠶室，宮刑名也，或云犗刑也。音奇敗反。作窨室畜火如蠶室。說文曰：「犗，騬牛也。」騬音繒。漢舊儀注曰「少府若盧獄有蠶室」也。解臧吏三世禁錮；狂易殺人，得減重論；狂易謂狂而易性也。母子兄弟相代死，聽，赦所代者。事皆施行。及鄧太[02744]后崩，安帝始親朝事。忠以臨政之初，宜徵聘賢才，以宣助風化，數上薦隱逸及直道之士馮良、周燮、杜根、成翊世之徒。於是公車禮聘良、燮等。後連有災異，詔舉有道，公卿百僚各上封事。忠以詔旣開諫爭，慮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䟽豫通廣帝意。曰：「臣聞仁君廣山藪之大，納切直之謀；左氏傳曰：「川澤納汙，山藪藏疾，瑾瑜匿瑕，國君含垢，天之道也。」忠臣盡謇諤之節，不畏逆耳之害。史記曰，趙簡子有臣周舍好直[02745]諫。周舍死，簡子曰：「吾聞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衆人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諤諤。」家語孔子曰「忠言逆耳而利於行」也。是以高祖舍周昌桀紂之譬，周昌爲御史大夫，嘗燕入奏事，高帝方擁戚姬，昌走出，高帝逐得，騎昌項問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桀紂之主也。」上笑，不之罪也。孝文嘉爰盎人豕之譏，文帝幸慎夫人，常與皇后同坐。後幸上林，慎夫人從，盎爲中郎將，却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坐，帝亦起。盎前說曰：「陛下爲慎夫人，適所以禍之也。獨不見人豕乎？」上大悅。人豕，解見皇后紀也。武帝納東方朔宣室之正，武帝爲館陶公主私人董偃置酒宣室，東方朔爲太中大夫，諫曰：「不可。夫宣室者，先帝之正處也，非法度之正不得入焉。」上曰：「善。」更置酒北宮也。元帝容薛廣德自刎之切。元帝酎祭宗廟，出便門，欲御樓船。御史大夫薛廣德當車免冠諫曰：「宜從橋。」詔[02746]曰：「大夫冠。」廣德曰：「陛下不聽臣，臣自刎，以血汙車輪。」帝乃從橋。昔晉平公問於叔向曰：「國家之患孰大？」對曰：「大臣重祿不極諫，小臣畏罪不敢言，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公曰：「善。」於是下令曰：「吾欲進善，有謁而不通者，罪至死。」此已上皆見新序。今明詔崇高宗之德，高宗，殷王武丁也。有雉登鼎耳而雊，懼而脩德，位以永年。推宋景之誠，史記曰，宋景公時熒惑守心星，太史子韋請移之大臣、國人與歲，公皆不聽，天感其誠，熒惑爲之退三舍也。引咎克躬，諮訪羣吏。言事者見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顯列二臺，謂杜根爲[02747]侍御史，成翊世爲尚書郎也。必承風響應，爭切直。若嘉謀異策，宜輒納用。如其管穴，妄有譏刺，管穴言小也。史記扁鵲曰：「若以管窺天，以隙視文。」隙卽穴也。雖苦口逆耳，不得事實，且優遊寛容，以示聖朝無諱之美。若有道之士，對問高者，宜垂省覽，特遷一等，以廣直言之路。」御，有詔拜有道高第士沛國施延侍中，延後位至太尉。謝承書曰：「延字君子，蘄縣人也。少爲諸生，明於五經，星官風角，靡有不綜。家貧母老，周流傭賃。常避地於廬江臨湖縣種瓜，後到吳郡海鹽，取卒月直，賃作半路亭父以養其母。是時吳會未分，山陰馮敷爲督郵，到縣，延持箒往，敷[02748]知其賢者，下車謝，使入亭，請與飲食，脫衣與之，餉餞不受。按：王先謙謂「餞」當作「錢」。順帝徵拜太尉，年七十六薨。」常侍江京、李閏等皆列侯，共秉權任。帝又愛信阿母王聖，封野王君。忠內懷懼懣而未敢陳諫，乃作搢紳先生論以諷，搢，插也。紳，大帶也。文多故不載。自帝卽位以後，頻遭元二之戹，元二，解見鄧隲傳。百姓流亡，盜賊並起，郡縣更相飾匿，更相文飾，隱匿盜賊也。莫肯糾發。忠獨以憂，上䟽曰：「臣聞輕者重之端，小者大之源，故隄潰蟻孔，氣洩鍼芒。韓子曰：「千丈之隄，以螻蟻之穴而潰。」黃帝素問曰：「針[02749]頭如芒，氣出如筐」也。是以明者慎微，智者識幾。曰：『小不可不殺。』尚書康誥曰：「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殺。」詩云：『無縱詭隨，以謹無良。』詩大雅也。言詭誑委隨之人不可縱，宜卽罪之，用謹勑不善之人也。蓋所以崇本絕末，鉤深之慮也。臣竊見元年以來，盜賊連發，攻亭劫掠，多所殺。夫穿窬不禁，則致彊盜；論語孔子曰：「色厲而內荏，其猶穿窬之盜乎？」彊盜不斷，則攻盜；攻盜成羣，必生大姦。故亡逃之科，憲令所急，至於通行飲食，罪致大辟。通行飲食，猶今律云過致資給，與同罪也。飲音蔭。食音寺。而頃者以[02750]來，莫以憂。州郡督怠慢，長吏防禦不肅，皆欲採獲虛名，諱以盜賊負。雖有發覺，不務清澄。至有逞威濫怒，無辜僵仆。或有跼蹐比伍，說文曰：「蹐，小步也。」言跼身小步，畏吏之甚也。轉相賦斂。或隨吏追赴，周章道路。是以盜發之家，不敢申告，鄰舍比里，共相壓迮，迮，迫也。或出私財，以償所亡。其大章著不可掩者，乃肯發露。陵遲之漸，遂且成俗。寇攘誅咎，皆由於此。寇，盜；攘，竊也。尚書曰「無敢寇攘」也。前年勃海張伯路可[02751]至戒。覆車之軌，其迹不遠。蓋失之末流，求之本源。宜糺增舊科，以防來事。自今彊盜上官若它郡縣所糺覺，一發，部吏皆正法，上官謂郡府也。若，及也。部吏謂督郵、游徼也。正法，依法也。尉貶秩一等，令長三月奉贖罪；二發，尉免官，令長貶秩一等；三發以上，令長免官。便可撰立科條，處詔文，切勑刺史，嚴加糺罰。兾以猛濟寛，驚懼姦慝。頃季夏大暑，而消息不恊，前書音義曰：「息卦曰太陽，消卦曰太陰，其餘雜卦曰少陰、少陽」也。寒氣錯時，水涌[02752]變。天之降異，必有其故。所舉有道之士，可策問國典所務，王事過差，令處煖氣不效之意。庶有讜言，以承天誡。」元初三年有詔，大臣得行三年喪，服闋還職。忠因此上言：「孝宣皇帝舊令，人從軍屯刊誤謂「屯」當作「役」，說詳下。按：校補謂漢時有卒更、踐更、過更之律，天下人民皆應戍邊三日，謂之徭戍。既云「未滿三月皆勿徭」，自係言軍役，非言軍屯，且屯墾者，亦不得歸家送葬也。及給事縣官者，大父母死未滿三月，皆勿徭，令得葬送。請依此制。」太后從之。至建光中，尚令祝諷、武英殿本此下引刊誤謂「案文祝當作役」，宸翰樓覆宋本東漢書刊誤作「案文祝當作祋」。今按：劉攽此條刊誤，乃刊上文「人從軍屯」之誤，原文當作「案文屯當作役」，覆宋本東漢書刊誤訛「屯」爲「祝」，訛「役」爲「祋」，而武英殿本引刊誤則訛「屯」爲「祝」，且皆誤列於「祝諷」之下，遂扞格不可通矣。又按：「祝諷」來歷傳、鄧騭傳並作「祋諷」。「祝」或作「祋」。尚孟布等奏，以「孝文皇帝定約禮之制，約，儉也。孝文帝崩，遺詔薄葬，以日易月，凡三十六日釋服，後以爲故事。光武[02753]皇帝絕告寧之典，前書音義曰：「告寧，休謁之名。吉曰告，凶曰寧。古者名吏休假曰告，吏二千石有予告、賜告。予告，在官有功，法所當得也。賜告，病三月當免，天子優賜其告，使帶印綬，將官屬歸家養疾也。」貽則萬世，誠不可改。宜復建武故事」。忠上䟽曰：「臣聞之孝經，始於愛親，終於哀戚。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尊卑貴賤，其義一也。夫父母於子，同氣異息，一體而分，三年乃免於懷抱。先聖緣人情而著其節，制服二十五月，是以春秋臣有大喪，君三年不呼其門，閔子雖要絰服事，以赴公難，退[02754]而致位，以究私恩，故稱『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禮也』。自此已上至「臣有大喪」，並公羊傳之文也。閔子騫，孔子弟子也，遭喪，君使之從軍，騫乃要絰而服，以從軍役，事了退家，致位喪次，極盡私恩。故君使之雖非，臣從君命有禮也。周室陵遟，禮制不序，蓼莪之人作詩自曰：『瓶之罊矣，惟罍之恥。』小雅蓼莪之詩也。蓼蓼，長大貌也。莪，蘿也。言孝子憂思，中心不精，不識莪蘿，誤以爲蒿也。其詩曰：「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瓶之罄矣，惟罍之恥。」注云：「瓶小而罍大也。罄，盡也。瓶小而盡，罍大而盈。言爲罍恥者，刺幽王不使富分貧，衆恤寡也。」言己不得終竟子道者，亦上之恥也。高祖受命，蕭何創制，大臣有寧告之科，合於致憂[02755]之義。論語曾子曰：「吾聞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建武之初，新承大亂，凡諸國政多趣簡易，大臣旣不得告寧，而羣司營祿念私，鮮循三年之喪，以報顧復之恩者。禮義之方，實彫損。大之興雖承衰敝，而先王之制稍以施行。故藉田之耕，起於孝文；文帝二年，詔曰「農，天下之本也，其開藉田」也。孝廉之貢，發於孝武；武帝元光元年，初令郡國舉孝廉。郊祀之禮，定於元、成；元帝、成帝時，匡衡、韋玄成定迭毀郊祀之禮也。三雍之序，於顯宗；三雍，明堂、辟雍、靈臺也。雍，和也。解具明紀也。大臣終喪，成[02756]乎陛下。謂安帝詔大臣得行三年喪也。聖功美業，靡以尚茲。孟子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言敬吾老亦敬人之老，愛吾幼亦愛人之幼，有敬愛之心，則天下歸順之也。運掌言易也。臣願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則海內咸得其所。」甘陵，安帝母陵。陵在清河，故言北望也。宦豎不便之，竟寢忠奏而從諷、布議，遂著于令。忠以久次，轉僕射。時帝數遣黃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往來甘陵，伯榮，帝乳母王聖女也。而伯榮負寵驕蹇，所[02757]經郡國莫不迎禮謁。又霖雨積時，河水涌溢，百姓騷動。忠上䟽曰：「臣聞位非其人，則庶事不叙；庶事不叙，則政有得失；政有得失，則感動陰陽，妖變應。陛下每引災自厚，不責臣司，臣司狃恩，莫以負。狃音女九反。詩曰：「將叔無狃。」注云：「狃，習也。」言屢被恩貸，不以災變爲憂負也。故天心未得，隔并屢臻，隔并謂水旱不節也。尚書曰：「一極備凶，一極亡凶。」并音必姓反。青、兾之域淫雨漏河，漏，溢也。徐、岱之濵海水盆溢，兖、豫蝗蝝滋生，蝝，螽子也。荊、楊稻収儉薄，并涼二州[02758]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虛匱，自西徂東，杼柚將空。杼柚謂機也。小雅大東詩曰「小東大東，杼柚其空」也。臣聞洪範五事，一曰貌，貌以恭，恭作肅，貌則狂，而致常雨。洪範五行傳辭。春秋大水，皆君上威儀不穆，臨莅不嚴，臣下輕慢，貴倖擅權，陰氣盛彊，陽不能禁，故淫雨。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孝德皇，安帝父清河王慶也。比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軒軿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朱軒車，使者所乘。軿，並也。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02759]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伯榮獨拜車下，儀體上僭，侔於人主。長吏惶怖譴責，或邪諂自媚，發人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跱，儲，積也。跱，具也。徵役無度，老弱相隨動有萬計，賂遺僕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閒託叔父之屬，河閒王開，安帝叔也。清河有陵廟之尊，清河王延平也。陵廟所在，故曰尊。及剖符大臣，皆猥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陛下欲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02760]在於臣妾。水災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託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誤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韓嫣，弓高侯之孫也。得幸於武帝。武帝獵上林中，先使嫣乘副車從數十百騎馳視獸，江都王望見以爲天子，伏謁道傍。嫣驅不見，王怒，爲皇太后泣言，太后銜之。後嫣出入永巷以姦聞，太后賜嫣死也。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乾剛之位，天元猶乾元也。易曰「大哉乾元」也。職事巨細皆任賢能，不宜復令女使干錯萬機。重察左右，得無石顯泄漏之姦；石顯字君房，少時坐法腐刑，爲中書令，元帝委以政事，公卿畏之，重足一跡。顯恐天子一旦納用左右閒己，乃取一言爲驗。上嘗使至諸宮徵發，先白上，恐漏盡宮門閉，[02761]請詔開門，上許之。顯故投夜還，召開宮門，後果有上書告顯矯詔開宮門，天子聞之笑。顯泣曰：「陛下過私小臣，屬任以事，羣下無不嫉妒欲陷害者，唯明主能知之。」上以爲然而憐之。尚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詐；鄭崇，哀帝時爲尚書僕射，數諫爭，帝不許。尚書令趙昌佞諂，因奏崇與宗族通，疑有姦。上怒，下崇獄，死獄中也。公卿大臣，得無朱博阿傅之援；哀帝時博爲丞相，承傅太后指，奏免大司馬傅喜，哀帝怒，下博獄，自殺也。外屬近戚，得無王鳳害商之謀。成帝舅王鳳爲大將軍，專權驕僭，王商爲丞相，論議不能平鳳，鳳陰求商短，使人上書告商閨門內事，商坐免。王商，宣帝舅樂昌侯王武之子，非成帝舅成都侯也。若國政一由帝命，王事每決於己，則下不得偪上，臣不得干君，常雨大[02762]水必當霽止，霽亦止也。四方衆異不能害。」奏不省。時三府任輕，機事專委尚，而灾眚變咎，輒切免公台。切，責也。忠以非國舊體，上䟽諫曰：「臣聞『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論語孔子對魯定公之辭也。故三公稱曰冢宰，王者待以殊敬，在輿下，御坐起，漢舊儀云：「皇帝見丞相起，謁者贊稱曰『皇帝爲丞相起立』，乃坐。皇帝在道，丞相迎，謁者贊稱曰『皇帝爲丞相下輿立』，乃升車。」入則參對而議政事，出則監察而董是非。董，督也。典舊事，丞相所請，靡有不聽。今之三公，[02763]雖當其名而無其實，選舉誅賞，一由尚，尚見任，重於三公，陵遟以來，其漸久矣。臣忠心常獨不安，是故臨事戰懼，不敢穴見有所興造，穴見言不廣也。又不敢希意同僚，以謬平典，而謗讟日聞，罪足萬死。近以地震策免司空陳襃，襃字伯仁，廬江人也。今者灾異，復欲切讓三公。昔孝成皇帝以妖星守心，移咎丞相，使賁麗納說方進，方進自引，卒不蒙上天之福，成帝時，熒惑守心，議郎李尋奏記丞相翟方進曰：「唯君侯盡節轉凶。」方進憂，不[02764]知所出。有郎賁麗善爲星，言大臣宜當之。上乃召見方進，賜養牛、上尊酒，令審處焉。方進卽日自殺。賁音肥。徒乖宋景之誠。解見前文。言景公有災，身自引咎，成帝不然，故曰徒也。故知是非之分，較然有矣。又尚決事，多違故典，罪法無例，詆欺先，文慘言醜，有乖章憲。宜責求其意，割而勿聽。上順國典，下防威福，置方員於規矩，審輕重於衡石，衡，秤衡也。三十斤爲鈞，四鈞爲石也。誠國家之典，萬世之法也。」忠意常在襃崇大臣，待下以禮。其九卿有疾，使者臨問，加賜錢布，皆忠所建奏。頃[02765]之，遷尚令。延光三年，拜司隷校尉。糾正中官外戚賓客，近倖憚之，不欲忠在內。明年，出江夏太守，復留拜尚令，會疾卒。初，太尉張禹、司徒徐防欲與忠父寵共奏追封和熹皇后父護羌校尉鄧訓，寵以先世無奏請故事，爭之連日不能奪，乃從二府議。及訓追加封謚，禹、防復約寵俱遣子奉禮於虎賁中郎將鄧隲，寵不從，隲心不平之，故忠不得志于鄧氏。及隲等敗，衆庶[02766]多怨之，集解引何焯說，謂「怨」當作「冤」。今按：怨冤通。而忠數上䟽陷成其惡，遂詆劾大司農朱寵。順帝之太子廢也，諸名臣來歷、祝諷等守闕固爭，時忠尚令，與諸尚復共劾奏之。及帝立，司隷校尉虞詡追奏忠等罪過，當世以此譏焉。
論曰：陳公居理官則議獄緩死，相幼主則正不僭寵，可謂有宰相之器矣。忠能承風，亦庶乎明慎用刑而不留獄。然其聽狂易殺人，開父子兄弟得相代死，斯大謬矣。是[02767]則不善人多幸，而善人常代其禍，進退無所措也。
贊曰：陳、郭主刑，人賴其平。寵矜枯胔，躬斷以情。忠用詳密，損益有程。程，品式也。謂彊盜發，貶黜令長，各有科條，故曰程也。施于孫子，且公且卿。施，延也。音羊豉反。[0276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