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97]
光武皇帝十一子：郭皇后生東海恭王彊、沛獻王輔、濟南安王康、阜陵質王延、中山簡王焉，許美人生楚王英，光烈皇后生顯宗、東平憲王蒼、廣陵思王荊、臨淮懷公衡、琅邪孝王京。
東海恭王彊。建武二年，立母郭氏后，集解引沈欽韓說，謂案文少一「皇」字。彊皇太子。十七年而郭后廢，彊常慼慼不自安，數因左右及諸王陳其懇誠，願蕃國。光武不忍，遟回者數歲，乃許焉。十九年，[02498]封東海王，二十八年，就國。帝以彊廢不以過，去就有禮，故優以大封。兼食魯郡，合二十九縣。賜虎賁旄頭，宮殿設鍾虡之縣，擬於乘輿。虎賁、旄頭、鍾虡解見光武紀。縣音玄。彊臨之國，數上讓還東海，又因皇太子固辭。帝不許，深嘉歎之，以彊章宣示公卿。初，魯恭王好宮室，起靈光殿，甚壯麗，是時猶存，恭王名餘，景帝之子。殿在今兖州曲阜城中，故基東西二十丈，南北十二丈，高丈餘也。故詔彊都魯。中元元年入朝，從封岱山，因留京師。明年春，帝[02499]崩。冬，國。永平元年，彊病，顯宗遣中常侍鉤盾令將太醫乘驛視疾，詔沛王輔、濟南王康、淮陽王延詣魯。及薨，臨命上䟽謝曰：「臣蒙恩得蕃輔，特受二國，宮室禮樂，事事殊異，巍巍無量，訖無報稱。而自脩不謹，連年被疾，朝廷憂念。皇太后、陛下哀憐臣彊，感動發中，數遣使者太醫令丞方伎道術，絡驛不絕。臣伏惟厚恩，不知所言。臣內自省視，氣力羸劣，日夜浸困，浸，漸也。終不[02500]復望見闕庭，奉承帷幄，孤負重恩，銜恨黃泉。杜預注左傳云：「地中之泉，故曰黃泉。」身旣夭命孤弱，復皇太后、陛下憂慮，誠悲誠慙。息政，小人也，猥當襲臣後，必非所以全利之也。誠願還東海郡。天恩愍哀，以臣無男之故，無男，無多男也。處臣三女小國侯，卽婦人封侯也，若呂后之妹呂須封爲臨光侯，蕭何夫人封爲酇侯之類。此臣宿昔常計。私計天恩，不敢忘也。今天下新罹大憂，光武崩也。惟陛下加供養皇太后，數進御餐。臣彊困劣，言不能盡意。願並謝諸王，不意永[02501]不復相見也。」天子覽悲慟，從太后出幸津門亭發哀。津門，洛陽南面西頭門也，一名津陽門。每門皆有亭。使大司空持節護喪事，集解引錢大昕說無「大」字。按：袁紀作「司空魴」，無「大」字。大鴻臚副，宗正、將作大匠視喪事，贈以殊禮，升龍、旄頭、鸞輅、龍旂、虎賁百人。解並見光武及明帝紀。詔楚王英、趙王栩、北海王興、館陶公主、比陽公主按：校補引柳從辰說，謂「比」讀爲「沘」。及京師親戚四姓夫人、小侯皆會葬。四姓小侯，解見明帝紀。夫人，蓋小侯之母也。帝追惟彊深執謙儉，不欲厚葬以違其意，於是特詔中常侍杜岑及東海傅相曰：「王恭[02502]謙好禮，以德自終，遣送之物，務從約省，衣足斂形，茅車瓦器，物減於制，以彰王卓爾獨行之志。前書曰：「卓尔不羣者，河閒獻王近之矣。」將作大匠留起陵廟。」彊立十八年，按：校補引柳從辰說，謂「八」疑「六」之訛。黃山謂此從郭后十七年被廢追數之，乃史之誤。年三十四。子靖王政嗣。政淫欲薄行。後中山簡王薨，政詣中山會葬，私取簡王姬徐妃，又盜迎掖庭出女。豫州刺史、魯相奏請誅政，有詔削薛縣。立四十四年薨，子頃王肅嗣。永元十六年，封肅弟二十一人皆列侯。肅性謙儉，循恭王[02503]法度。永初中，以西羌未平，上錢二千萬。元初中，復上縑萬匹，以助國費，鄧太后下詔襃納焉。立二十三年薨，子孝王臻嗣。永建二年，封臻二弟敏、儉鄉侯。臻及弟蒸鄉侯儉並有篤行，母卒，皆吐血毀眥。眥或爲瘠。至服練紅，兄弟追念初喪父，幼小，哀禮有闕，因復重行喪制。旣祥之後而服練也。禮記曰：「練衣黃裏縓緣。」縓卽紅也。縓音七絹反。鄭玄注周禮曰：「淺絳也。」臻性敦厚有恩，常分租秩賑給諸父昆弟。國相籍襃具以狀聞，順帝美[02504]之，制詔大將軍、三公、大鴻臚曰：「東海王臻以近蕃之尊，少襲王爵，膺受多福，未知艱難，而能克己率禮，孝敬自然，事親盡愛，送終竭哀，降儀從士，寢苫三年。左氏傳曰：「晏桓子卒，晏嬰麤衰斬，苴絰帶，杖，菅屨，食粥，居倚廬，寢苫枕草。其家老曰：『非大夫之禮也。』」杜預注云：「時士及大夫衰服各有不同。」和睦兄弟，恤養孤弱，至孝純，仁義兼弘，朕甚嘉焉。夫勸善厲俗，國所先。曩者東平孝王敞兄弟行孝，喪母如禮，有增戶之封。詩云：「永世克孝，念茲皇祖。」詩周頌之文。克，能也。今[02505]增臻封五千戶，儉五百戶，光啟土宇，以酬厥德。」立三十一年薨，子懿王祗嗣。初平四年，遣子琬至長安奉章，獻帝封琬汶陽侯，拜平原相。祗立四十四年薨，子羡嗣。二十年，魏受禪，以崇德侯。
沛獻王輔，建武十五年封右馮翊公。刊誤謂衍「馮」字。集解引錢大昕說，謂中山王焉傳「封左馮翊公」，與此傳同，皆衍文也。左翊、右翊蓋取嘉名，非分馮翊地爲左右。十七年，郭后廢中山太后，故徙輔中山王，并食常山郡。二十年，復徙封沛王。時禁網尚䟽，諸王皆在京師，競脩名譽，爭禮四方[02506]賓客。壽光侯劉鯉，更始子也，得幸於輔。鯉怨劉盆子害其父，因輔結客，報殺盆子兄故式侯恭，輔坐繫詔獄，三日乃得出。自是後，諸王賓客多坐刑罰，各循法度。二十八年，就國。中元二年，封輔子寶沛侯。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沛爲王國之名，不應更有「沛侯」，疑字有訛。永平元年，封寶弟嘉僮侯。僮，縣，屬臨淮郡，故城在今泗州宿預縣西南。輔矜嚴有法度，好經，善說京氏易、孝經、論語傳及圖讖，作五經論，時號之曰沛王通論。在國謹節，終始如一，稱賢王。顯宗[02507]敬重，數加賞賜。立四十六年薨，子釐王定嗣。釐音僖，下皆同。元和二年，封定弟十二人鄉侯。定立十一年薨，子節王正嗣。元興元年，封正弟二人縣侯。正立十四年薨，子孝王廣嗣。有固疾。安帝詔廣祖母周領王家事。周明正有法禮，安中薨，順帝下詔曰：「沛王祖母太夫人周，秉心淑慎，導王以仁，使光祿大夫贈以妃印綬。」廣立三十五年薨，子幽王榮嗣。立二十年薨，子孝王琮嗣。薨，[02508]子恭王曜嗣。薨，子契嗣；魏受禪，以崇德侯。
楚王英，以建武十五年封楚公，十七年進爵王，二十八年就國。母許氏無寵，故英國最貧小。三十年，以臨淮之取慮、須昌二縣益楚國。取慮，縣，故城在今泗州下邳縣西南。案：臨淮無須昌，有昌陽縣，蓋誤也。取慮音秋閭。自顯宗太子時，英常獨附太子，太子特親愛之。及卽位，數受賞賜。永平元年，特封英舅子許昌龍舒侯。龍舒，縣，屬廬江郡，故城在[02509]今廬州廬江縣西也。英少時好游俠，交通賓客，晚節更喜黃老，學浮屠齋戒祭祀。袁宏漢紀：「浮屠，佛也，西域天竺國有佛道焉。佛者，漢言覺也，將以覺悟羣生也。其敎以脩善慈心爲主，不殺生，專務清靜。其精者爲沙門。沙門，漢言息也，蓋息意去欲而歸于無爲。又以爲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生時善惡皆有報應，故貴行善修道，以鍊精神，以至無生而得爲佛也。佛長丈六尺，黃金色，項中佩日月光，變化無方，無所不入，而大濟羣生。初，明帝夢見金人長大，項有日月光，以問羣臣。或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陛下所夢，得無是乎？』於是遣使天竺，問其道術而圖其形像焉。」八年，詔令天下死罪皆入縑贖。英遣郎中令奉黃縑白紈三十匹詣國相曰：「託在蕃輔，過惡累積，歡喜大恩，按：汲古閣本、集解本「大」作「天」。奉[02510]送縑帛，以贖愆罪。」國相以聞。詔報曰：「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按：通鑑「祠」作「慈」。絜齋三月，與神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贖，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伊蒲塞卽優婆塞也，中華翻爲近住，言受戒行堪近僧住也。桑門卽沙門。因以班示諸國中傅。英後遂大交通方士，作金龜玉鶴，刻文字以符瑞。十三年，男子燕廣告英與漁陽王平、顏忠等造作圖，有逆謀，事下案驗。有司奏英招聚姦猾，造作圖讖，擅相官秩，置諸侯[02511]王公將軍二千石，大逆不道，請誅之。帝以親親不忍，乃廢英，徙丹陽涇縣，今宣州縣也。賜湯沐邑五百戶。湯沐，解見皇后紀也。遣大鴻臚持節護送，使伎人奴婢妓士鼓吹悉從，汲古閣本「妓士」作「工技」。按：刊誤謂「妓士」當作「工技」，梁節王傳中亦有工技也。得乘輜軿，軿猶屏也，自隱蔽之車。蒼頡篇曰：「衣車也。」持兵弩，行道射獵，極意自娛。男女侯主者，食邑如故。楚太后勿上璽綬，留住楚宮。明年，英至丹陽，自殺。立三十三年，國除。詔遣光祿大夫持節弔祠，贈賵如法，加賜列侯印綬，以諸侯禮葬於涇。[02512]遣中黃門占護其妻子。占護猶守護也。悉出楚官屬無辭語者。制詔許太后曰：「國家始聞楚事，幸其不然。旣知審實，懷用悼灼，庶欲宥全王身，令保卒天年，而王不念顧太后，竟不自免。此天命也，無可柰何！太后其保養幼弱，勉強飲食。諸許願王富貴，人情也。已詔有司，出其有謀者，令安田宅。」於是封燕廣折姦侯。楚獄遂至累年，其辭語相連，自京師親戚諸侯州郡豪桀及考案吏，阿[02513]附相陷，坐死徙者以千數。十五年，帝幸彭城，見許太后及英妻子於內殿，悲泣，感動左右。建初二年，肅宗封英子种楚侯，集解引錢大昕說，謂當云「封英子种楚侯」，傳寫顛倒耳。五弟皆列侯，並不得置相臣吏人。元和三年，許太后薨，復遣光祿大夫持節弔祠，因留護喪事，賻錢五百萬。又遣謁者王官屬迎英喪，改葬彭城，加王赤綬羽蓋華藻，如嗣王儀，續漢輿服志曰：「諸侯王赤綬四采，長二丈一尺。皇子安車，青蓋金華藻。」按：校補謂續志「藻」作「蚤」，蚤通爪，爪又通瑵，本謂車蓋上琱飾綵藻，故又可作「藻」也。追爵，謚曰楚厲侯。章和元年，帝幸彭城，見英夫[02514]人及六子，厚加贈賜。种後徙封六侯。六，縣名，屬廬江郡。卒，子度嗣。度卒，子拘嗣，傳國于後。
濟南安王康，建武十五年封濟南公，十七年進爵王，二十八年就國。三十年，以平原之祝阿、安德、朝陽、平昌、隰陰、按：集解引惠棟說，謂本志及宗俱碑作「濕陰」，前書志作「漯陰」。又引錢大昕說，謂「隰」蓋「漯」之訛。重丘六縣益濟南國。中元二年，封康子德東武城侯。東武城屬清河郡，今貝州武城縣是。康在國不循法度，交通賓客。其後，人上告康招來州郡姦猾漁陽顏忠、劉子產等，又多遺其繒帛，案圖，[02515]謀議不軌。事下考，有司舉奏之，顯宗以親親故，不忍窮竟其事，但削祝阿、隰陰、東朝陽、安德、西平昌五縣。東朝陽在今齊州臨濟縣東。西平昌，今德州般縣也。般音補滿反。建初八年，肅宗復還所削地，康遂多殖財貨，大修宮室，奴婢至千四百人，廄馬千二百匹，私田八百頃，奢侈恣欲，游觀無節。永元初，國傅何敞上䟽諫康曰：「蓋聞諸侯之義，制節謹度，然後能保其社稷，和其民人。孝經諸侯章之義也。大王以骨肉之親，享食茅[02516]土，當施張政令，明其典法，出入進止宜有期度，輿馬臺隷應科品。臺、隷賤職也，左氏傳曰：「人有十等，王臣公，公臣卿，卿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輿，輿臣隷，隷臣僚，僚臣僕，僕臣臺」也。而今奴婢廄馬皆有千餘，增無用之口，以自蠶食。言如蠶之食，漸至衰盡也。宮婢閉隔，失其天性，惑亂和氣。按：汲古閣本、武英殿本「惑」作「感」。又多起內第，觸犯防禁，費以巨萬，巨，大也。大萬謂萬萬。而功猶未半。夫文繁者質荒，木勝者人亡，荒，廢也。文彩繁多，則質以之廢，土木增構，則人殫其力，故云人亡。皆非所以奉禮承上，傳福無窮者也。故楚作章華以凶，左氏[02517]傳，楚靈王成章華之臺，後卒被殺。杜預注云「臺在今南郡華容縣」也。吳興姑蘇而滅，姑蘇臺一名姑胥臺。越絕書曰：「胥門外有九曲路，闔廬以遊姑蘇之臺，以望湖中。」顧夷吾地記云：集解引惠棟說，謂此顧夷所撰吳地記也，「吳」訛「吾」。「橫山北有小山，俗謂姑蘇臺。」在今蘇州吳縣西。闔廬後被越殺之。景公千駟，民無稱焉。論語：「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人無德而稱焉。」千駟，四千匹。今數游諸第，晨夜無節，又非所以遠防未然，臨深履薄之法也。願大王修恭儉，遵古制，省奴婢之口，減乘馬之數，斥私田之富，節游觀之宴，以禮起居，則敞乃敢安心自保。惟大王深慮愚言。」康素敬重敞，雖無所嫌啎，然終不[02518]能改。立五十九年薨，子簡王錯嗣。錯音七故反。錯太子時，愛康鼓吹妓女宋閏，使醫張尊招之不得，錯怒，自以劔刺殺尊。國相舉奏，有詔勿案。永元十一年，按：汲古閣本作「十二年」。封錯弟七人列侯。錯立六年薨，子孝王香嗣。永初二年，封香弟四人列侯。香篤行，好經。初，叔父篤有罪不得封，西平昌侯昱坐法失侯，香乃上分爵土封篤子丸、昱子嵩，皆列侯。香立二十年薨，無子，國絕。永建元年，[02519]順帝立錯子阜陽侯顯嗣，是釐王。立三年薨，子悼王廣嗣。永建五年，封廣弟文樂城亭侯。廣立二十五年，永興元年薨，無子，國除。
東平憲王蒼，建武十五年封東平公，十七年進爵王。蒼少好經，雅有智思，人美須𩓿?，要帶八圍，汲古閣本、武英殿本作「十圍」。今按：御覽三七一、三七八引，並作「八圍」，疑作「十圍」者誤也。顯宗甚愛重之。及卽位，拜驃騎將軍，置長史掾史員四十人，位在三公上。四府掾史皆無四十人，今特置以優之也。永平元年，封蒼[02520]子二人縣侯。二年，以東郡之壽張、須昌，山陽之南平陽、稾、湖陵五縣益東平國。南平陽，縣，故城今兖州鄒縣也。稾，縣，一名高平，故城在鄒縣西南。湖陵故城在今兖州防與縣東南。是時中興三十餘年，四方無虞，蒼以天下化平，宜修禮樂，乃與公卿共議定南北郊冠冕車服制度，及光武廟登歌八佾舞數，語在禮樂、輿服志。其志今亡。帝每巡狩，蒼常留鎮，侍衞皇太后。四年春，車駕近出，觀覽城第，第，宅也。有甲乙之次，故曰第。尋聞當遂校獵河內，蒼卽上[02521]諫曰：「臣聞時令，盛春農事，不聚衆興功。禮記月令曰「孟春之月，無聚大衆，無置城郭。仲春之月，無作大事，以防農事」也。傳曰：「田獵不宿，食飲不享，出入不節，則木不曲直。」此失春令者也。尚書五行傳曰：「田獵不宿，飲食不享，出入不節，奪人農時，及有姦謀，則木不曲直。」鄭玄注云：「木性或曲或直，人所用爲器者也。無故生不暢茂，多有折槁，是爲不曲直也。」前書音義曰：「不宿，不預戒日也。」臣知車駕今出，事從約省，所過吏人諷誦甘棠之德。雖然，動不以禮，非所以示四方也。惟陛下因行田野，循視稼穡，消搖仿佯，弭節而旋。皆遊散之意。詩曰：「於焉消搖。」左氏傳曰：「橫流而仿佯。」前書音義[02522]曰：「弭節猶按節也，言不盡意馳驅也。」至秋冬，乃振威靈，整法駕，周衞，設羽旄。旄謂注旄於竿首。詩云：「抑抑威儀，惟德之隅。」詩大雅之文也。抑抑，密也。隅，廉也。言人審密於威儀抑抑然者，其德必嚴正，如宮室之制，內繩直則外有廉隅。臣不勝憤懣，伏自手，乞詣行在所，極陳至誠。」帝覽奏，卽還宮。蒼在朝數載，多所隆益，而自以至親輔政，聲望日重，意不自安，上䟽職曰：「臣蒼疲駑，特陛下慈恩覆護，在家敎導之仁，升朝蒙爵命之首，制襃美，班之四海，舉負薪之才，升君[02523]子之器。負薪，喻小人也。易曰：「負且乘，致寇至。」負也者小人之事，乘也者君子之器，以小人而乘君子之器，則盜思奪之矣。凡匹夫一介，尚不忘簞食之惠，簞，竹器也。圓曰簞，方曰笥。左氏傳曰：「晉宣子田於首山，舍於翳桑，見靈輒餓，曰：『不食三日矣。』食之，舍其半。問之，曰：『宦二年矣，按：「三」原訛「二」，逕改正。未知母之存否，請遺之。』使盡之，而爲簞食與之。旣而與爲公介，倒戟以禦公徒而免之。問何故，曰：『翳桑之餓人也。』」況臣居宰相之位，同氣之親哉！宜當暴骸膏野，百僚先，而愚頑之質，加以固病，誠羞負乘，辱汙輔將之位，將被詩人「三百赤紱」之刺。赤紱，大夫之服也。詩曹風曰：「彼己之子，三百赤紱。」刺其無德居位者多也。今方域晏然，要荒無儆，去王畿五百里曰甸[02524]服，又五百里曰侯服，又五百里曰綏服，又五百里要服，又五百里荒服。儆，備也，音警。將遵上德無之時也，文官猶可并省，武職尤不宜建。昔象封有鼻，不任以政，有鼻，國名，其地在今永州營道縣北。史記曰舜弟象封於有鼻也。誠由愛深，不忍揚其過惡。前事之不忘，來事之師也。自興以來，宗室子弟無得在公卿位者。惟陛下審覽虞帝優養母弟，遵承舊典，終卒厚恩。乞上驃騎將軍印綬，退就蕃國，願蒙哀憐。」帝優詔不聽。其後數陳乞，辭甚懇切。五年，乃許還[02525]國，而不聽上將軍印綬。以驃騎長史東平太傅，掾中大夫，令史王家郎。漢官儀「將軍掾屬二十九人，中大夫無員，令史四十一人」也。加賜錢五千萬，布十萬匹。六年冬，帝幸魯，徵蒼從還京師。明年，皇太后崩。旣葬，蒼乃國，特賜宮人奴婢五百人，布二十五萬匹，及珍寶服御器物。十一年，蒼與諸王朝京師。月餘，還國。帝臨送宮，悽然懷思，乃遣使手詔國中傅曰：「辭別之後，獨坐不樂，因就車，伏軾而吟，[02526]瞻望永懷，實勞我心，誦及采菽，以增歎息。采菽，詩小雅之章也。其詩曰：「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君子來朝，何錫與之？」毛萇注云：「菽所以芼大牢而待君子也。」日者問東平王處家何等最樂，王言善最樂，其言甚大，副是要腹矣。今送列侯印十九枚，諸王子年五歲已上能趨拜者，皆令帶之。」十五年春，行幸東平，賜蒼錢千五百萬，布四萬匹。帝以所作光武本紀示蒼，蒼因上光武受命中興頌。帝甚善之，以其文典雅，特令校郎賈逵之訓詁。肅[02527]宗卽位，尊重恩禮踰於前世，諸王莫與比。建初元年，地震，蒼上便宜，其事留中。留禁中也。帝報曰：「丙寅所上便宜三事，朕親自覽讀，反覆數周，心開目明，曠然發矇。韋昭注國語曰：「有眸子而無見曰矇。」閒吏人奏事亦有此言，但明智淺短，或謂儻是，復慮非。何者？災異之降，緣政而見。今改元之後，年飢人流，此朕之不德感應所致。又冬春旱甚，所被尤廣，雖內用克責，而不知所定。得王深策，快然意[02528]解。按：校補引錢大昭說，謂「快」通鑑作「恢」，注云恢然猶廓然也。詩不云乎：「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旣見君子，我心則降。」詩國風也。忡忡猶衝衝。降，下也。思惟嘉謀，以次奉行，兾蒙福應。彰報至德，特賜王錢五百萬。」後帝欲原陵、顯節陵起縣邑，蒼聞之，遽上䟽諫曰：「伏聞當二陵起立郭邑，臣前頗謂道路之言，疑不審實，近令從官古霸問涅陽主疾，風俗通曰：「古姓，周有古公亶父，其後氏焉。」涅陽主，光武女，竇固之妻也。使還，乃知詔已下。竊見光武皇帝躬履儉約之行，深覩始終之分，勤勤懇懇，以[02529]葬制言，故營建陵地，具稱古典，詔曰「無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孝明皇帝大孝無違，奉承貫行。貫行謂一皆遵奉也。谷永曰「一以貫行，固執無違」也。至於自所營創，尤儉省，謙德之美，於斯盛。易曰：「謙德之柄。」臣愚以園邑之興，始自彊秦。古者丘隴且不欲其著明，禮記曰：「古者墓而不墳。」故言不欲其著明。豈況築郭邑，建都郛哉！穀梁傳曰：「人之所聚曰都。」杜預注左傳曰：「郛，郭也。」上違先帝聖心，下造無益之功，虛費國用，動搖百姓，非所以致和氣，祈豐年也。又以[02530]吉凶俗數言之，亦不欲無故繕修丘墓，有所興起。考之古法則不合，稽之時宜則違人，求之吉凶復未見其福。陛下履有虞之至性，追祖禰之深思，然懼左右過議，以累聖心。臣蒼誠二帝純德之美，不暢於無窮也。惟蒙哀覽。」帝從而止。自是朝廷每有疑政，輒驛使諮問。蒼悉心以對，皆見納用。三年，帝饗衞士於南宮，因從皇太后周行掖庭池閣，乃閱陰太后舊時器服，愴然動[02531]容，乃命留五時衣各一襲，五時衣謂春青，夏朱，季夏黃，秋白，冬黑也。衣單複具曰襲。及常所御衣合五十篋，餘悉分布諸王主及子孫在京師者各有差。特賜蒼及琅邪王京曰：「中大夫奉使，親聞動靜，嘉之何已！歲月騖過，山陵浸遠，孤心悽愴，如何如何！閒饗衞士於南宮，因閱視舊時衣物，聞於師曰：「其物存，其人亡，不言哀而哀自至。」信矣。惟王孝友之德，亦豈不然！今送光烈皇后假紒帛巾各一，周禮：「追師掌王后之首服爲副編。」鄭玄云：[02532]「副，婦人首服，三輔謂之假紒。」續漢書「帛」字作「皁」。及衣一篋，可時奉瞻，以慰凱風寒泉之思，詩國風曰：「凱風，美孝子也。」「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寒泉在今濮州濮陽縣。又欲令後生子孫得見先后衣服之製。今魯國孔氏，尚有仲尼車輿冠履，明德盛者光靈遠也。孔子廟在魯曲阜城中。伍緝之從征記曰：「魯人藏孔子所乘車於廟中，是顏路所請者也。獻帝時，廟遇火，燒之。」冠履解見鍾離意傳。其光武皇帝器服，中元二年已賦諸國，故不復送。并遺宛馬一匹，血從前髆上小孔中出。常聞武帝歌天馬，霑赤汗，[02533]今親見其然也。前書天馬歌曰「太一況，天馬下，霑赤汗，沫流赭」也。頃反虜尚屯，將帥在外，憂念遑遑，未有閒寧。閒音閑。願王寶精神，加供養。苦言至戒，望之如渴。」六年冬，蒼上䟽求朝明年正月，帝許之。特賜裝錢千五百萬，其餘諸王各千萬。帝以蒼冒涉寒露，遣謁者賜貂裘，說文曰：「貂，鼠屬也，大而黃黑，出丁零國。」及太官食物珍果，使大鴻臚竇固持節郊迎。帝乃親自循行邸第，豫設帷牀，其錢帛器物無不充。下詔曰：「伯父寧乃[02534]國，汲古閣本「伯父」上有「禮云」二字。按：武英殿本作「禮伯父歸寧乃國」。刊誤謂此語本出儀禮，既下文有「詩云」字，既此亦當有「禮云」字。儀禮曰「覲禮，諸侯至于郊，王使皮弁用璧勞，侯氏亦皮弁迎于帷門之外，再拜。天子賜舍，曰：「賜伯父舍。」同姓西面，北上；異姓東面，北上。侯氏裨冕，釋幣于禰，乘墨車，載龍旂、弧韣，乃朝以瑞玉，有繅。天子負斧扆，曰：「伯父實來，余一人嘉之。」奉束帛匹馬，卓上九馬隨之，奠幣再拜。侯氏降，天子辭於侯氏曰：「伯父無事，歸寧乃邦。」侯氏再拜稽首而出」也。詩云叔父建爾元子，詩魯頌之文也。叔父謂周公也。建元子謂封伯禽也。敬之至也。昔蕭相國加以不名，優忠賢也。見前書王莽傳。況兼親尊者乎！其沛、濟南、東平、中山四王，讚皆勿名。」讚謂讚者不唱其名。蒼旣至，升殿乃拜，天子親荅之。其後諸王入宮，輒以輦迎，至省閤乃下。蒼以受恩過[02535]禮，情不自寧，上䟽辭曰：「臣聞貴有常尊，賤有等威，左傳隨武子之辭也。等威，威儀有等差也。卑高列序，上下以理。陛下至德廣施，慈愛骨肉，旣賜奉朝請，咫尺天儀，而親屈至尊，降禮下臣，每賜讌見，輒興席改容，中宮親拜，事過典故。臣惶怖戰慄，誠不自安，每會見，踧踖無所措置。踧踖，謙讓貌也。此非所以章示羣下，安臣子也。」帝省奏歎息，愈襃貴焉。舊典，諸王女皆封鄉主，乃獨封蒼五女縣公主。按：袁紀云封女三人皆爲公主。三月，大鴻臚奏[02536]遣諸王國，帝特留蒼，賜以祕、列圖、道術祕方。至八月飲酎畢，飲酎，解見章紀。有司復奏遣蒼，乃許之。手詔賜蒼曰：「骨肉天性，誠不以遠近親踈，然數見顏色，情重昔時。念王久勞，思得還休，欲署大鴻臚奏，不忍下筆，顧授小黃門，中心戀戀，惻然不能言。」大鴻臚奏王歸國，小黃門受詔者。於是車駕祖送，流涕而訣。復賜乘輿服御，珍寶輿馬，按：校補引柳從辰說，謂東觀記作「鞍馬」。錢布以億萬計。蒼還國，疾病，帝馳遣名醫，小黃門侍疾，使者[02537]冠蓋不絕於道。又置驛馬千里，傳問起居。明年正月薨，詔告中傅，封上蒼自建武以來章奏及所作、記、賦、頌、七言、別字、歌詩，並集覽焉。遣大鴻臚持節，五官中郎將副監喪，及將作使者凡六人，令四姓小侯諸國王主悉會詣東平奔喪，賜錢前後一億，布九萬匹。及葬，策曰：「惟建初八年三月己卯，按：校補引錢大昭說，謂紀作「辛卯」。皇帝曰：咨王丕顯，勤勞王室，親受策命，昭于前世。出作蕃輔，克慎明德，率禮不越，[02538]率，循也。越，違也。傅聞在下。傅音敷。敷，布也。書曰：「克慎明德，敷聞在下。」昊天不弔，不報上仁，俾屏余一人，夙夜焭焭，靡有所終。俾，使也。屏，蔽也。左氏傳曰「昊天不弔，不憖遺老，俾屏余一人，焭焭余在疚」也。今詔有司加賜鸞輅乘馬，龍旂九旒，虎賁百人，奉送王行。匪我憲王，其孰離之！離，被也。言非憲王誰更被蒙此恩也。魂而有靈，保茲寵榮。嗚呼哀哉！」立四十五年，子懷王忠嗣。明年，帝乃分東平國封忠弟尚任城王，餘五人列侯。忠立十一年薨，集解引洪頤烜說，謂憲王建初八年薨，忠卽以是年嗣，章帝紀元和元年九月乙未東平王忠薨，忠立僅一年，「十」字衍。子孝王敞嗣。元和三年，行東巡[02539]守，幸東平宮，帝追感念蒼，謂其諸子曰：「思其人，至其鄉；其處在，其人亡。」因泣下沾襟，遂幸蒼陵，陳虎賁、鸞輅、龍旂，以章顯之，祠以太牢，親拜祠坐，哭泣盡哀，賜御劔于陵前。陵在今鄲州東峗山南。峗音魚委反。初，蒼國，驃騎時吏武英殿本考證謂「時」字應從通鑑作「府」。今按：此謂蒼爲驃騎將軍時之掾屬，「時」字亦非訛，特通鑑改云「府吏」，較爲明確耳。丁牧、周栩以蒼敬賢下士，不忍去之，遂王家大夫，數十年事祖及孫。帝聞，皆引見於前，旣愍其淹滯，且欲揚蒼德美，卽皆擢拜議郎。牧至齊相，栩上蔡令。永元十年，封[02540]蒼孫梁矜陽亭侯，敞弟六人列侯。敞喪母至孝，國相陳珍上其行狀。永寧元年，鄧太后增邑五千戶，又封蒼孫二人亭侯。敞立四十八年薨，子頃王端嗣。立四十七年薨，子凱嗣；立四十一年，魏受禪，以崇德侯。
論曰：孔子稱「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若東平憲王，可謂好禮者也。若其辭至戚，去母后，豈欲苟立名[02541]行而忘親遺義哉！蓋位疑則隙生，累近則喪大，憂累旣近，所喪必大。斯蓋明哲之所歎息。嗚呼！遠隙以全忠，釋累以成孝，夫豈憲王之志哉！言其本志然也。東海恭王遜而知廢，遜，讓也。吳太伯，不亦可乎」！左傳曰晉大夫士蒍之辭也。按：「曰」字當衍。吳太伯，周太王之長子，讓其弟季歷，因適吳、越采藥，大王沒而不反，事見史記也。
任城孝王尚，元和元年封，食任城、亢父、樊三縣。亢父、樊並屬東平國。亢父故城在今兖州任城縣南。樊故城在今瑕丘縣西南也。立十八年薨，子貞王安嗣。永元十四年，封母[02542]弟福桃鄉侯。永初四年，封福弟亢當塗鄉侯。安性輕易貪吝，數微服出入，游觀國中，取官屬車馬刀劔，下至衞士米肉，皆不與直。元初六年，國相行弘奏請廢之。安帝不忍，以一歲租五分之一贖罪。安立十九年薨，子節王崇嗣。順帝時，羌虜數反，崇輒上錢帛佐邊費。及帝崩，復上錢三百萬助山陵用度，朝廷嘉而不受。立三十一年薨，無子，國絕。延熹四年，桓帝立河閒孝王[02543]子參戶亭侯博任城王，刊誤謂當作「桓帝立河閒孝王恭子參戶亭侯博爲任城王」。校補謂河閒孝王名開，不名恭，且謚以易名，諸王既稱謚，卽不必定著其名，「恭爲」二字皆屬誤衍。以奉其祀。杜預注左傳曰：「今丹水縣北有三戶亭。」故城在今鄧州內鄉縣西南也。博有孝行，喪母服制如禮，增封三千戶。立十三年薨，無子，國絕。熹平四年，靈帝復立河閒貞王建子新昌侯佗任城王，校補謂貞王名建，靈帝紀及河閒孝王傳皆同，此作「遜」，誤。又汲古閣本、武英殿本「子」字在「新昌侯」上。奉孝王後。立四十六年，魏受禪，以崇德侯。
阜陵質王延，建武十五年封淮陽公，十七年進爵王，二十八年就國。三十年，以汝南之長平、西華、新陽、扶樂四縣益淮陽國。[02544]長平故城在今陳州宛丘縣西北，西華故城在今溵水縣西北，新陽故城在今豫州真陽西南，扶樂故城在今陳州太康縣北也。延性驕奢而遇下嚴烈。永平中，有上告延與姬兄謝弇及姊館陶主婿駙馬都尉韓光招姦猾，作圖讖，祠祭祝詛。事下案驗，光、弇被殺，辭所連及，死徙者甚衆。有司奏請誅延。顯宗以延罪薄於楚王英，故特加恩，徙阜陵王，食二縣。延旣徙封，數懷怨望。建初中，復有告延與子男魴造逆謀者，有司奏請檻車徵詣廷尉詔獄。[02545]肅宗下詔曰：「王前犯大逆，罪惡尤深，有同周之管、蔡，之淮南。淮南厲王長，高帝子，文帝時反，被遷於蜀而死也。經有正義，律有明刑。公羊傳曰：「君親無將，將而必誅。」前書曰：「大逆無道，父母、妻子、同產無少長皆棄市。」先帝不忍親親之恩，枉屈大法，王受愆，愆，過也。反而不誅，先帝之過，故言爲王受過也。羣下莫不惑焉。今王曾莫悔悟，悖心不移，逆謀內潰，自子魴發，誠非本朝之所樂聞。朕惻然心，不忍致王于理，今貶爵阜陵侯，食一縣。獲斯辜者，侯自取焉。於戲誡哉！」赦魴等[02546]罪勿驗，使謁者一人監護延國，不得與吏人通。章和元年，行幸九江，賜延與車駕會壽春。帝見延及妻子，愍然之，乃下詔曰：「昔周之爵封千有八百，而姬姓居半者，所以楨幹王室也。朕南巡，望淮海，意在阜陵，遂與侯相見。侯志意衰落，形體非故，瞻省懷感，以喜以悲。今復侯阜陵王，增封四縣，并前五縣。」以阜陵下溼，徙都壽春，加賜錢千萬，布萬匹，安車一乘，夫人諸子[02547]賞賜各有差。明年入朝。立五十一年薨，子殤王沖嗣。永元二年，下詔盡削除前班下延事。沖立二年薨，無嗣。和帝復封沖兄魴，是頃王。永元八年，封魴弟十二人鄉、亭侯。魴立三十年薨，子懷王恢嗣。延光三年，封恢兄弟五人鄉、亭侯。恢立十年薨，子節王代嗣。陽嘉二年，封代兄便親勃逎亭侯。代立十四年薨，無子，國絕。建和元年，桓帝立勃逎亭侯便親恢嗣，是恭[02548]王。立十三年薨，子孝王統嗣。立八年薨，子王赦立；建安中薨，無子，國除。
廣陵思王荊，建武十五年封山陽公，十七年進爵王。荊性刻急隱害，隱害謂陰害於人也。有才能而喜文法。光武崩，大行在前殿，荊哭不哀，而作飛，封以方底，方底囊，所以盛書也。前書曰：「綠綈方底。」令蒼頭詐稱東海王彊舅大鴻臚郭況與彊曰：「君王無罪，猥被斥廢，而兄弟至有束縛入牢獄者。太后失職，別守北宮，太后，郭后也。職，常也。[02549]失其常位，別遷北宮。及至年老，遠斥居邊，封之於魯。海內深痛，觀者鼻酸。及太后尸柩在堂，洛陽吏以次捕斬賓客，至有一家三尸伏堂者，痛甚矣！今天下有喪，弓弩張設甚。閒梁松勑虎賁史曰：「吏以便宜見非，勿有所拘，以便宜之事而有非者，當卽行之，勿拘常制也。封侯難再得也。」郎官竊悲之，王寒心累息。累息猶疊息也。今天下爭欲思刻賊王以求功，寧有量邪！若并二國之衆，可聚百萬，君王之主，鼓行無前，功易於[02550]太山破雞子，輕於四馬載鴻毛，此湯、武兵也。今年軒轅星有白氣，星家及喜事者，喜事猶好事也。喜音許氣反。皆云白氣者喪，軒轅女主之位。又太白前出西方，至午兵當起。鴻範五行傳曰：「太白，少陰之星，以己未爲界，不得經天而行。太白經天而行爲不臣。」今至午，是爲經天也。又太子星色黑，至辰日輒變赤。天官書曰「心前星，太子之位」也。夫黑病，赤兵，王努力卒事。高祖起亭長，陛下興白水，何況於王陛下長子，故副主哉！上以求天下事必舉，下以雪除沈沒之恥，報[02551]死母之讎。精誠所加，金石開。韓詩外傳曰：「昔者楚熊渠子夜行，見寢石，以爲伏虎，彎弓而射之，沒金飲羽。下視，知其石也，因復射之，矢摧無跡。熊渠子見其誠心而金石爲之開，而況人乎。」當秋霜，無檻羊。秋霜，肅殺於物。檻羊，受制於人。雖欲檻羊，又可得乎！竊見諸相工言王貴，天子法也。人主崩亡，閭閻之伍尚盜賊，欲有所望，何況王邪！夫受命之君，天之所立，不可謀也。今新帝人之所置，彊者右。願君王高祖、陛下所志，陛下卽光武也。無扶蘇、將閭叫呼天也。」扶蘇，秦始皇之太子。將閭，庶子也。扶蘇以數諫始皇，[02552]使與蒙恬守北邊。始皇死於沙丘，少子胡亥詐立，賜扶蘇死。將閭昆弟三人囚於內宮。胡亥使謂將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將閭乃仰天而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伏劔自殺。事見史記。彊得惶怖，卽執其使，封上之。顯宗以荊母弟，祕其事，遣荊出止河南宮。時西羌反，荊不得志，兾天下因羌驚動有變，私迎能星者與謀議。帝聞之，乃徙封荊廣陵王，遣之國。其後荊復呼相工謂曰：「我貌類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亦三十，可起兵未？」相者詣吏告之，荊惶恐，自繫獄。帝復[02553]加恩，不考極其事，下詔不得臣屬吏人，唯食租如故，使相、中尉謹宿衞之。荊猶不改。其後使巫祭祀祝詛，有司舉奏，請誅之，荊自殺。立二十九年死。帝憐之，賜謚曰思王。十四年，封荊子元壽廣陵侯，服王璽綬，食荊故國六縣；又封元壽弟三人鄉侯。明年，帝東巡狩，徵元壽兄弟會東平宮，班賜御服器物，又取皇子輿馬，悉以與之。建初七年，肅宗詔元壽兄弟與諸王俱朝[02554]京師。元壽卒，子商嗣。商卒，子條嗣，傳國于後。
臨淮懷公衡，建武十五年立，未及進爵王而薨，無子，國除。
中山簡王焉，建武十五年封左馮翊公，刊誤謂案光武紀封焉左翊公，與右翊相配。今按：此衍「馮」字。十七年進爵王。焉以郭太后少子故，獨留京師。三十年，徙封中山王。永平二年冬，諸王來會璧雍，按：璧，汲古閣本、武英殿本作「辟」。事畢蕃，詔焉與俱就國，從以虎賁官騎。漢官儀：「騶騎，王家名官騎。」焉上䟽辭讓，顯宗[02555]報曰：「凡諸侯出境，必左右，故夾谷之會，司馬以從。穀梁傳曰，公會齊侯于頰谷，齊人鼓譟，欲以執魯君。孔子歷階而上，命司馬止之。左氏傳「頰谷」作「夾谷」。今五國各官騎百人，稱娖前行，娖音楚角反。稱娖猶齊整也。行音胡郎反。皆北軍胡騎，便兵善射，弓不空發，中必決眥。司馬相如子虛之文。夫有文事必有武，所以重蕃職也。王其勿辭。」帝以焉郭太后偏愛，特加恩寵，獨得往來京師。十五年，焉姬韓序有過，焉縊殺之，國相舉奏，坐削安險縣。安險屬中山郡。元和中，肅宗復以安[02556]險還中山。立五十二年，永元二年薨。自中興至和帝時，皇子始封薨者，皆賻錢三千萬，布三萬匹；嗣王薨，賻錢千萬、布萬匹。是時竇太后臨朝，竇憲兄弟擅權，太后及憲等，東海出也，爾雅曰「女子之子爲出」也。汲古閣本、武英殿本「爲」作「謂」。按：爾雅云「男子謂姊妹之子爲出」。故睦於焉而重於禮，加賻錢一億。詔濟南、東海二王皆會。大修冢塋，開神道，墓前開道，建石柱以爲標，謂之神道。平夷吏人冢墓以千數，作者萬餘人。發常山、鉅鹿、涿郡柏黃腸雜木，黃腸，柏木黃心。三郡不能，復調[02557]餘州郡工徒及送致者數千人。凡徵發搖動六州十八郡，制度餘國莫及。子夷王憲嗣。永元四年，封憲弟十一人列侯。憲立二十二年薨，子孝王弘嗣。永寧元年，封弘二弟亭侯。弘立二十八年薨，子穆王暢嗣。永和六年，封暢弟荊南鄉侯。暢立三十四年薨，子節王稚嗣，無子，國除。
琅邪孝王京，建武十五年封琅邪公，十七年進爵王。京性恭孝，好經學，顯宗尤愛[02558]幸，賞賜恩寵殊異，莫與比。永平二年，以太山之蓋、南武陽、華，蓋縣故城在今沂州沂水縣西北。南武陽縣故城在今沂州費縣西，又華縣故城在費縣東北也。東萊之昌陽、盧鄉、東牟六縣益琅邪。昌陽，今萊州縣也，故城在今聞登縣西南。盧鄉故城今昌陽縣西北。東牟故城在聞登縣西北也。五年，乃就國。光烈皇后崩，帝悉以太后遺金寶財物賜京。京都莒，好修宮室，窮極伎巧，殿館壁帶皆飾以金銀。壁帶，壁中之橫木也，以金銀爲釭，飾其上。數上詩賦頌德，帝嘉美，下之史官。京國中有城陽景王祠，吏人奉祠。神[02559]數下言宮中多不便利，京上願徙宮開陽，以華、蓋、南武陽、厚丘、贛榆五縣華縣、蓋縣、南武陽屬泰山郡，厚丘屬東海郡，贛榆屬琅邪郡。易東海之開陽、臨沂，肅宗許之。立三十一年薨，葬東海卽丘廣平亭，有詔割亭屬開陽。開陽，縣，屬東海郡，故城在今沂州臨沂縣北。子夷王宇嗣。建初七年，封宇弟十三人列侯。元和元年，封孝王孫二人列侯。宇立二十年薨，子恭王壽嗣。永初元年，封壽弟八人列侯。立十七年薨，子貞王尊嗣。按：集解引錢大昭說，謂紀「尊」作「遵」。延[02560]光二年，封尊弟四人鄉侯。尊立十八年薨，子安王據嗣。永和五年，封據弟三人鄉侯。據立四十七年薨，子順王容嗣。初平元年，遣弟邈至長安奉章貢獻，帝以邈九江太守，封陽都侯。陽都，縣，屬城陽國，故城在今沂州承縣南。承音常證反。容立八年薨，國絕。初，邈至長安，盛稱東郡太守曹操忠誠於帝，操以此德於邈。建安十一年，復立容子熙王。在位十一年，坐謀欲過江，被誅，國除。[02561]
贊曰：光武十子，胙土分王。沛獻尊節，尊音祖本反。禮記曰：「恭敬撙節。」鄭玄注云：「撙，趨也。」楚英流放。延旣怨詛，荊亦觖望。濟南陰謀，琅邪驕宕。中山、臨淮，無聞夭喪。二王早終，名聞未著也。東平好善，辭中委相。謙謙恭王，寔惟三讓。[025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