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漢書音義曰：「諱邦。」張晏曰：「禮諡法無『高』，以爲功最高而爲漢帝之太祖，故特起名焉。」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李斐曰：「沛，小沛也。劉氏隨魏徙大梁，移在豐，居中陽里。」孟康曰：「後沛爲郡，豐爲縣。」㌖曰按：高祖，劉累之後，别食邑於范，士會之裔，留秦不反，更爲劉氏。劉氏隨魏徙大梁，後居豐，今言「姓劉氏」者是。左傳「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土，命之氏。諸侯以字爲諡，因以爲族」。說者以爲天子賜姓命氏，諸侯命族，族者氏之别名也。然則因生賜姓，若舜生姚墟，以爲姚姓，封之於虞，即號有虞氏是也。若其後子孫更不得賜姓，即遂以虞爲姓，云「姓虞氏」。今此云「姓劉氏」，亦其義也。故姓者，所以統繫百代，使不别也。氏者，所以别子孫之所出。又系本篇言姓則在上，言氏則在下，故五帝本紀云「禹姓姒氏，契姓子氏，弃姓姬氏」是也。按：漢改泗水爲沛郡，治相城，故注以沛爲小沛也。字季。㌖曰按：漢書「名邦，字季」，此單云字，亦又可疑。按：漢高祖長兄名伯，次名仲，不見别名，則季亦是名也。故項岱云「高祖小字季，即位易名邦，後因諱邦不諱季，所以季布猶稱姓也」。父曰太公，㌖曰皇甫謐云：「名執嘉。」王符[00566]云：「太上皇名煓。」與湍同音。㌗曰春秋握成圖云：「劉媼夢赤鳥如龍，戲己，生執嘉。」母曰劉媼。㌕文穎曰：「幽州及漢中皆謂老嫗爲媼。」孟康曰：「長老尊稱也。左師謂太后曰『媼愛燕后賢長安君』。禮樂志『地神曰媼』。媼，母别名也，音烏老反。」㌖曰韋昭云：「媼，婦人長老之稱。」皇甫謐云：「媼蓋姓王氏。」又據春秋握成圖以爲執嘉妻含始，遊洛池，生劉季。詩含神霧亦云。姓字皆非正史所出，蓋無可取。今近有人云「母温氏」。貞時打得班固泗水亭長古石碑文，其字分明作「温」字，云「母温氏」。貞與賈膺復、徐彥伯、魏奉古等執對反覆，沈歎古人未聞，聊記異見，於何取實也？孟康注「地神曰媼」者，禮樂志云「后土富媼」，張晏曰「坤爲母，故稱媼」是也。㌗曰帝王丗紀云：「漢昭靈后含始游洛池，有寶雞銜赤珠出炫日，后吞之，生高祖。」詩含神霧亦云。含始即昭靈后也。陳留風俗傳云：「沛公起兵野戰，喪皇妣於黄鄉，天下平定，使使者以梓宮招幽魂，於是丹蛇在水自灑，躍入梓宮，其浴處有遺髮，諡曰昭靈夫人。」漢儀注云：「高帝母起兵時死小黄城，後於小黄立陵廟。」括地志云：「小黄故城在汴州陳留縣東北三十三里。」顏師古云：「皇甫謐等妄引讖記，好奇騁博，強爲高祖父母名字，皆非正史所說，蓋無取焉。寧有劉媼本姓實存，史遷肯不詳載？即理而言，斷可知矣。」其先劉媼嘗息大[00567]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徃視，則見蛟龍於其上。㌖曰按：詩含神霧云「赤龍感女媼，劉季興」。又廣雅云「有鱗曰蛟龍」。已而有身，遂產高祖。高祖󿀁人，隆準而龍顏，㌕服虔曰：「準音拙。」應劭曰：「隆，高也。準，頰權準也。顏，頟顙也，齊人謂之顙，汝南、淮、泗之間曰顏。」文穎曰：「準，鼻也。」㌖曰李斐云：「準，鼻也。始皇蜂目長準，蓋鼻高起。」爾雅：「顏，額也。」文穎曰：「高祖感龍而生，故其顏貌似龍，長頸而高鼻。」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曰河圖云：「帝劉季口角戴勝，斗胸，龜背，龍股，長七尺八寸。」合誠圖云：「赤帝體爲朱鳥，其表龍顏，多黑子。」按：左，陽也。七十二黑子者，赤帝七十二日之數也。木火土金水各居一方，一歲三百六十日，四方分之，各得九十日，土居中央，並索四季，各十八日，俱成七十二日，故高祖七十二黑子者，應火德七十二日之徵也。有一本「七十日」者，非也。許北人呼爲「黶子」，吳楚謂之「誌」。誌，記也。仁而愛人，喜施，㌗曰喜，許記反。施，尸豉反。意豁如也。㌕服虔曰：「豁，達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產作業。及壯，[00568]試󿀁吏，㌕應劭曰：「試補吏。」󿀁泗水亭長，㌗曰秦法，十里一亭，十亭一鄉。亭長，主亭之吏。高祖爲泗水亭長也。國語有「寓室」，即今之亭也。亭長，蓋今里長也。民有訟諍，吏留平辨，得成其政。括地志云：「泗水亭在徐州沛縣東一百步，有高祖廟也。」廷中吏無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從王媼、武負貰酒，㌕韋昭曰：「貰，賒也。」㌖曰鄒誕生貰音丗，與字林聲韻並同。又音時夜反。廣雅云：「貰，賒也。」說文云：「貰，貸也。」臨淮有貰陽縣。漢書功臣表「貰陽侯劉纏」，而此紀作「射陽」，則「貰」亦「射」也。醉卧，武負、王媼見其上常有龍，怪之。高祖每酤留飲，酒讎數倍。㌕如淳曰：「讎亦售。」㌖曰樂彥云借「讎」爲「售」，蓋古字少，假借耳。今亦依字讀。蓋高祖大度，旣貰飲，且讎其數倍價也。及見怪，歲竟，此兩家常折券棄責。㌖曰周禮小司寇云：「聽稱責以傅别。」鄭司農云：「傅别，券書也。」康成云：「傅别，謂大手書於札中而别之也。」然則古用簡札書，故可折。至歲終總弃不責也。高祖常繇咸陽，㌕應劭曰：「徭役也。」㌖曰韋昭云：「秦所都，武帝更名[00569]渭城。」應劭云：「今長安也。」按：關中記云「孝公都咸陽，今渭城是，在渭北。始皇都咸陽，今城南大城是也」。名咸陽者，山南曰陽，水北亦曰陽，其地在渭水之北，又在九嵕諸山之南，故曰咸陽。縱觀，觀秦皇帝，㌗曰包愷云：「上音館，下音官。恣意，故縱觀也。」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當如此也！」單父人呂公㌕漢書音義曰：「單音善。父音斧。」㌖曰韋昭云：「單父，縣名，屬山陽。」崔浩云：「史失其名，但舉姓而言公。」又按：漢書舊儀云「呂公，汝南新蔡人」。又相經云「魏人呂公，名文，字叔平」也。善沛令，避仇從之客，因家沛焉。沛中豪桀吏聞令有重客，皆徃賀。蕭何󿀁主吏，㌕孟康曰：「主吏，功曹也。」主進，㌕文穎曰：「主賦斂禮進，爲之帥。」㌖曰鄭氏云：「主賦斂禮錢也。」顏師古曰：「進者，會禮之財。字本作『賮』，聲轉爲『進』。『宣帝數負進』，義與此同。」令諸大夫曰：㌗曰大夫，客之貴者總稱之。「進不滿千錢，坐之堂下。」高祖󿀁亭長，素易諸吏，乃紿󿀁謁曰㌕應劭曰：「紿，欺也。音殆。」㌖曰[00570]韋昭云：「紿，詐也。」劉氏云：「紿，欺負也。」何休云：「紿，疑也。」謂高祖素狎易諸吏，乃詐爲謁。謁謂以札書姓名，若今之通刺，而兼載錢穀也。「賀錢萬」，實不持一錢。謁入，呂公大驚，起，迎之門。呂公者，好相人，見高祖狀貌，因重敬之，引入坐。蕭何曰：「劉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諸客，遂坐上坐，㌗曰上在果反。下在卧反。無所詘。㌗曰音丘忽反。酒闌，㌕文穎曰：「闌言希也。謂飲酒者半罷半在，謂之闌。」呂公因目固留高祖。㌗曰不敢對衆顯言，故目動而留之。高祖竟酒，後。呂公曰：「臣少好相人，㌕張晏曰：「古人相與語多自稱臣，自卑下之道，若今人相與語皆自稱僕。」相人多矣，無如季相，願季自愛。臣有息女，㌗曰息，生也。謂所生之女也。願󿀁季箕帚妾。」酒罷，呂媼怒呂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與貴人。[00571]沛令善公，求之不與，何自妄許與劉季？」呂公曰：「此非兒女子所知也。」卒與劉季。呂公女乃呂后也，生孝惠帝、魯元公主。㌕服虔曰：「元，長也。食邑於魯。」韋昭曰：「元，諡也。」㌗曰漢制，帝女曰「公主」，儀比諸侯；姊妹曰「長公主」，儀比諸侯王；姑曰「大長公主」，儀比諸侯王。高祖󿀁亭長時，常告󿀀之田。㌕服虔曰：「告音如『嗥呼』之『嗥』。」李斐曰：「休謁之名也。吉曰告，凶曰寧。」孟康曰：「古者名吏休假曰告。告又音嚳。漢律，吏二千石有予告、賜告。予告者，在官有功最，法所當得者也。賜告者，病滿三月當免，天子優賜，復其告，使得帶印紱，將官屬，歸家治疾也。」㌖曰韋昭云：「告，請歸乞假也。音『告語』之『告』。故戰國策曰『商君告歸』，延篤以爲告歸，今之歸寧也。」劉伯莊、顏師古並音古篤反，非號嚳兩音也。按：東觀漢記田邑傳云「邑年三十，歷卿大夫，號歸罷，厭事，少所嗜欲」。尋號與嗥同，古者當有此語，故服氏云「如號呼之號」，音豪。今以服虔雖據田邑「號歸」，亦恐未得。然此「告」字當音誥，誥號聲相近，故後「告歸」「號歸」遂變耳。呂后與兩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過請飲，呂后[00572]因餔之。㌗曰必捕反，以食飼人也。父本請飲，呂后因飼之。國語云：「國中童子無不餔。」老父相呂后曰：「夫人天下貴人。」令相兩子，見孝惠，曰：「夫人所以貴者，乃此男也。」相魯元，亦皆貴。老父已去，高祖適從旁舍來，呂后具言客有過，相我子母皆大貴。高祖問，曰：「未遠。」乃追及，問老父。老父曰：「鄉者夫人嬰兒皆似君，君相貴不可言。」高祖乃謝曰：「誠如父言，不敢忘德。」及高祖貴，遂不知老父處。高祖󿀁亭長，乃以竹皮󿀁冠，令求盜之薛治之，㌕應劭曰：「以竹始生皮作冠，今鵲尾冠是也。求盜者，舊時亭有兩卒，其一爲亭父，掌開閉埽除，一爲求盜，掌逐捕盜賊。薛，魯國縣也。有作冠師，故徃治之。」㌖曰應劭云：「一名『長冠』。側竹皮裹以縱前，高七寸，廣三寸，如板。」又[00573]蔡邕獨斷云：「長冠，楚制也。高祖以竹皮爲之，謂之『劉氏冠』。」司馬彪輿服志亦以「劉氏冠」爲鵲尾冠也。應劭云：「舊亭卒名『弩父』，陳、楚謂之『亭父』，或云『亭部』，淮、泗謂之『求盜』也。」時時冠之，㌗曰音館，下同。及貴常冠，所謂「劉氏冠」㌗曰音官。顏師古云：「後號爲『劉氏冠』。其後詔曰『爵非公乘以上下得冠劉氏冠』，即此也。」乃是也。高祖以亭長󿀁縣送徒酈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曰度，田洛反。比，必寐反。到豐西澤中，止飲，夜乃解縱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徒中壯士願從者十餘人。高祖被酒，㌗曰被，加也。夜徑㌖曰舊音經。按：廣雅云「徑，斜過也」。字林云「徑，小道也，音古定反」。言酒後放徒，夜徑行澤中，不敢由正路，且從而求疾也。澤中，令一人行前。㌗曰行音下孟反。行前者還報曰：「前有大蛇當徑，㌖曰音逕。鄭玄曰：「步道曰徑也。」願還。」高祖醉，曰：「壯士行，何畏！」乃前，拔[00574]劒擊斬蛇。㌖曰漢舊儀云「斬蛇劒長七尺」。又高祖云「吾以布衣提三尺劒取天下」。二文不同者，崔豹古今注「當高祖爲亭長，理應提三尺劒耳；及貴，當别得七尺寶劒」，故舊儀因言之。㌗曰按：其蛇大，理須别求是劒斬之。三尺劒者，常佩之劒。括地志云：「斬蛇溝源出徐州豐縣中平地，故老云高祖斬蛇處，至縣西十五里入泡水也。」蛇遂分󿀁兩，㌖曰謂斬蛇分爲兩段也。徑開。行數里，醉，因卧。後人來至蛇所，有一老嫗夜哭。人問何哭，嫗曰：「人殺吾子，故哭之。」人曰：「嫗子何󿀁見殺？」嫗曰：「吾子，白帝子也，化󿀁蛇，當道，今󿀁赤帝子斬之，㌕應劭曰：「秦襄公自以居西戎，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至獻公時櫟陽雨金，以爲瑞，又作畦畤，祠白帝。少昊，金德也。赤帝堯後，謂漢也。殺之者，明漢當滅秦也。秦自謂水，漢初自謂土，皆失之。至光武乃改定。」㌖曰按：太康地理志云「畤在櫟陽故城內。其畤如畦，故曰畦畤」。畦音户圭反。應注云「秦自謂水」者，按秦文公獲黑龍，命河爲德水是也。又按：春秋合誠圖云「水神哭，子裦敗」。宋均[00575]以爲高祖斬白蛇而神母哭，則此母水精也。此皆謬說。又注云「至光武乃改」者，謂改漢爲火德，秦爲金德，與雨金及赤帝子之理合者也。故哭。」人乃以嫗󿀁不誠，欲笞之，㌕徐廣曰：「一作『苦』。」㌖曰說文云：「笞，擊也。」漢書作「苦」，謂欲困苦辱之。嫗因忽不見。後人至，高祖覺。㌖曰包愷、劉伯莊音古孝反。後人告高祖，高祖乃心獨喜，自負。㌕應劭曰：「負，恃也。」㌖曰晉灼云：「自恃斬蛇事。」諸從者日益畏之。秦始皇帝常曰「東南有天子氣」，於是因東游以厭之。㌖曰厭音一涉反，又一冄反。廣雅云：「厭，鎮也。」高祖即自疑，亡匿，隱於芒、碭山澤巖石之間。㌕徐廣曰：「芒，今臨淮縣也。碭縣在梁。」駰案：應劭曰「二縣之界有山澤之固，故隱於其間也」。㌗曰括地志云：「宋州碭山縣在州東一百五十里，本漢碭縣也。碭山在縣東。」呂后與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問之。呂后曰：「季所居上常有雲氣，[00576]㌗曰京房易兆候云：「何以知賢人隱？顏師古曰：『四方常有大雲，五色具而不雨，其下有賢人隱矣。』」故呂后望雲氣而得之。故從徃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聞之，多欲附者矣。秦二丗元年㌕徐廣曰：「高祖時年四十八。」㌖曰應劭云：「始皇欲以一至萬，示不相襲。始者一，故至子稱二丗。」崔浩云：「二丗，始皇子胡亥。」又按：善文稱隱士云「趙高爲二丗殺十七兄而立今王」，則二丗是第十八子也。秋，陳勝等起蘄，至陳而王，號󿀁「張楚」。㌖曰蘄，縣名，屬沛，音機，又音旂。諸郡縣皆多殺其長吏以應陳涉。沛令恐，欲以沛應涉。掾、主吏蕭何、曹參㌖曰按：漢書蕭、曹傳，參爲獄掾，何爲主吏也。乃曰：「君󿀁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聽。願君召諸亡在外者，可得數百人，因劫衆，㌖曰說文云「以力脅之云劫」也。衆不敢不聽。」乃令樊噲召[00577]劉季。劉季之衆已數十百人矣。㌖曰漢書作「數百人」。劉伯莊云「言數十人或至百人」，則是百人已下也。於是樊噲從劉季來。沛令後悔，恐其有變，乃閉城城守，欲誅蕭、曹。蕭、曹恐，踰城保劉季。㌕韋昭曰：「以爲保障。」劉季乃󿀂帛射城上，謂沛父老曰：「天下苦秦久矣。今父老雖󿀁沛令守，諸侯並起，今屠沛。㌖曰范曄云「剋城多所誅殺，故云屠也」。沛今共誅令，擇子弟可立者立之，以應諸侯，則家室完。不然，父子俱屠，無󿀁也。」父老乃率子弟共殺沛令，開城門迎劉季，欲以󿀁沛令。劉季曰：「天下方擾，諸侯並起，今置將不善，壹敗塗地。㌖曰言一朝破敗，使肝腦塗地。吾非敢自[00578]愛，恐能薄，㌗曰能，才能也。高祖謙言材能薄劣，不能完全其衆。能者，獸，形色似熊，足似鹿。爲物堅中而強力，人之有賢才者，皆謂之能也。不能完父兄子弟。此大事，願更相推擇可者。」蕭、曹等皆文吏，自愛，恐事不就，後秦種族其家，盡讓劉季。諸父老皆曰：「平生所聞劉季諸珍怪，當貴，且卜筮之，莫如劉季最吉。」於是劉季數讓。衆莫敢󿀁，乃立季󿀁沛公。㌕徐廣曰：「九月也。」駰案：漢書音義曰「舊楚僭稱王，其縣宰爲公。陳涉爲楚王，沛公起應涉，故從楚制稱曰公」。祠黄帝，祭蚩尤於沛庭，㌕應劭曰：「左傳曰黄帝戰於阪泉，以定天下。蚩尤好五兵，故祠祭之求福祥也。」瓉曰：「管仲云『割盧山交而出水，金從之出，蚩尤受之以作劒戟』。」㌖曰按：管子云「葛盧之山，發而出金」，今注引「發」作「交」及「割」，皆誤也。而釁鼓㌕應劭曰：「釁，祭也。殺牲以血塗鼓曰釁。」瓉曰：「案禮記及大戴禮有釁廟之禮，皆無祭事。」㌖曰說文云：「釁，血祭也。」司[00579]馬法曰：「血于鼙鼓者，神戎器也。」顏師古曰：「凡殺牲以血祭者，皆名爲釁。」臣瓉以爲「皆無祭事」，非也。又古人新成鐘鼎，亦必釁之。應劭云：「釁呼爲舋。」馬融注周禮灼龜之兆云：「謂其象似玉、瓦、原之釁㙤，是用名之。」此說皆非。㙤音火稼反。旗，幟皆赤。㌖曰墨翟云：「幟，帛長丈五，廣半幅。」字詁云：「幟，標也。」字林云：「熊旗五斿，謂與士卒爲期於其下，故曰旗也。」幟，或作「識」，或作「志」。嵇康音試。蕭該音熾。由所殺蛇白帝子，殺者赤帝子，故上赤。於是少年豪吏如蕭、曹、樊噲等皆󿀁收沛子弟二三千人，攻胡陵、㌖曰鄧展曰：「縣名，屬山陽，章帝改曰胡陸。」方與，㌕鄭德曰：「音房豫，屬山陽郡。」㌖曰鄭玄曰「屬山陽」也。還守豐。秦二丗二年，陳涉之將周章㌖曰應劭云：「章字文，陳人。」軍西至戲㌖曰文穎云：「在新豐東二十里戲亭北。」孟康云：「水名也。」又述征記云：「戲水自驪山馮公谷北流，歷戲亭，東入渭。」按：今其水東惟有戲驛存。而還。㌖曰爲章邯所破而還。邯音酣。燕、趙、齊、魏皆自立󿀁王。㌖曰按：漢書高紀，二丗二年八月，武臣自立爲趙王，田儋自[00580]立爲齊王，韓廣自立爲燕王，魏咎自立爲魏王也。項氏起吳。秦泗川監平㌕文穎曰：「泗川，今沛郡也，高祖更名沛。秦時御史監郡，若今刺史。平，名也。」㌖曰如淳云：「秦并天下爲三十六郡，置守、尉、監，故此有『監平』，下有『守壯』，則平、壯皆名也。」將兵圍豐，二日，出與戰，破之。命雍齒守豐，引兵之薛。泗州守壯㌕如淳曰：「壯，名也。」敗於薛，走至戚，㌕如淳曰：「戚音將毒反。」㌖曰晉灼云：「東海縣也。」鄭德、包愷並如字讀。李登音千笠反。㌗曰括地志云：「沂州臨沂縣有漢戚縣故城。地理志云臨沂縣屬東海郡。」沛公左司馬得泗川守壯，殺之。㌖曰顏師古云「得，司馬之名」，非也。按：後云「左司馬曹無傷」，自此已下更不見替易處，蓋是左司馬無傷得泗川守壯而殺之耳。沛公還軍亢父，㌕鄭德曰：「亢音人相亢答，父音甫。屬任城郡。」㌖曰舊音剛。劉伯莊、包愷並同音苦浪反。㌗曰音剛，又苦浪反。括地志云：「亢父，縣也，沛公屯軍於此也。」至方與，周巿來攻方與未戰。陳王使魏人周巿畧地。周[00581]巿使人謂雍齒曰：「豐，故梁徙也。㌕文穎曰：「梁惠王孫假爲秦所滅，轉東徙於豐，故曰『豐，梁徙』。」今魏地已定者數十城。齒今下魏，魏以齒󿀁侯守豐。不下，且屠豐。」雍齒雅不欲屬沛公，㌕服虔曰：「雅，故也。」蘇林曰：「雅，素也。」及魏招之，即反󿀁魏守豐。沛公引兵攻豐，不能取。沛公病，還之沛。沛公怨雍齒與豐子弟叛之，聞東陽甯君、秦嘉㌕文穎曰：「秦嘉，東陽郡人也，爲甯縣君。」瓉曰：「陳勝傳曰『廣陵人秦嘉』，然則嘉非東陽人也。秦嘉初起兵於郯，號曰大司馬，又不爲甯縣君。東陽甯君自一人，秦嘉又自一人。」㌖曰臣瓉以爲二人。按：下文直云「東陽甯君」，又别言「秦嘉」，明臣瓉之說爲得。顏師古以甯是姓，君者，時人號曰君耳。立景駒󿀁假王，在留，㌖曰韋昭云：「今彭城留縣也。」㌗曰括地志云：「留城在徐州沛縣東南五十里，即張良所封處。」乃徃從之，欲請兵以攻豐。是時秦將[00582]章邯從陳，别將司馬𡰥?㌕如淳曰：「從陳涉將也。涉在陳，其將相别在他許，皆稱陳。𡰥，章邯司馬。」㌖曰謂章邯從陳别將，將兵向他處，而遣司馬𡰥將領兵士，北定楚地，故如淳云「𡰥，章邯司馬」也。孔文祥亦曰「邯别遣𡰥屠相」。又一說云「從謂追逐之，言章邯討逐陳别將，而司馬𡰥别將兵北定楚」，亦通。將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碭。㌖曰韋昭云：「相，沛縣。」應劭曰：「碭屬梁國。」蘇林音唐，又音宕。㌗曰括地志云：「故相城在徐州符離縣西北九十里。碭在宋州東一百五十里。」東陽甯君、沛公引兵西，與戰蕭西，㌖曰韋昭云：「蕭，沛之縣名，謂在蕭縣之西也。」不利。還收兵聚留，引兵攻碭，三日乃取碭。因收碭兵，得五六千人。攻下邑，㌖曰韋昭云：「縣名，屬梁國。」拔之。㌖曰范曄云「得城爲拔」是也。還軍豐。聞項梁在薛，㌗曰今徐州滕縣，故薛城也。從騎百餘徃見之。㌕徐廣曰：「三月。」項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將十人。㌕蘇林曰：「五大夫，第九爵也。[00583]以五大夫爲將，凡十人也。」沛公還，引兵攻豐。㌕徐廣曰：「表云『拔之，雍齒奔魏』。」從項梁月餘，項羽已拔襄城㌖曰韋昭云：「穎川縣。」㌗曰襄城，許州縣。還。項梁盡召别將居薛。聞陳王定死，因立楚後懷王孫心󿀁楚王，治盱台。㌖曰韋昭云：「臨淮縣。音吁夷。」㌗曰楚縣也。項梁號武信君。居數月，北攻亢父，救東阿，㌖曰韋昭云：「東郡之縣名。」㌗曰濟州縣也。破秦軍。齊軍󿀀，楚獨追北，㌕服虔曰：「師敗曰北。」使沛公、項羽别攻城陽，屠之。㌖曰地理志屬濟隂。軍濮陽之東，㌖曰韋昭云：「東郡之縣名。」㌗曰濮陽故城在濮州西八十六里，本漢濮陽縣。與秦軍戰，破之。秦軍復振，㌕李奇曰：「振，整也。」如淳曰：「振，起也。收敗卒自振迅而復起也。」守濮陽，環水。㌕文穎曰：「決水以自環守爲固也。」張晏曰：「依河水以自環繞作壘。」㌗曰按：二說皆通。其濮陽縣北臨黄河，言秦軍北阻黄河，南鑿溝引[00584]黄河水環繞作壁壘爲固，楚軍乃去。楚軍去而攻定陶，㌖曰地理志濟隂之縣也。定陶未下。沛公與項羽西畧地至雍丘之下，㌖曰韋昭云：「故杞國，今陳留之縣。」與秦軍戰，大破之，斬李由。還攻外黄，㌖曰韋昭云：「上陳留縣。」㌗曰在雍丘東。外黄未下。項梁再破秦軍，有驕色。宋義諫，㌖曰荀悅漢紀云「故楚令尹宋義」，當别有所出也。不聽。秦益章邯兵，夜銜枚擊項梁，㌕周禮有銜枚氏。鄭玄曰「銜枚，止言語囂讙也。枚狀如箸，橫銜之，繣結於項者」。繣音獲。大破之定陶，項梁死。沛公與項羽方攻陳留，聞項梁死，引兵與呂將軍俱東。呂臣軍彭城東，項羽軍彭城西，沛公軍碭。章邯已破項梁軍，則以󿀁楚地兵不足憂，乃渡河，北擊趙，大破之。當[00585]是之時，趙歇㌖曰蘇林音如字。鄭德音「遏絕」之「遏」。徐廣音烏轄反。今依字讀之也。󿀁王，秦將王離圍之鉅鹿城，此所謂河北之軍也。秦二丗三年，楚懷王見項梁軍破，恐，徙盱台都彭城，并呂臣、項羽軍自將之。以沛公󿀁碭郡長，㌗曰括地志云：「宋州本秦碭郡。」蘇林云：「長如郡守。」韋昭云：「秦名曰守，是時改曰長。」封󿀁武安侯，將碭郡兵。封項羽󿀁長安侯，號󿀁魯公。呂臣󿀁司徒，其父呂青󿀁令尹。㌖曰按表，青封信陽侯。㌗曰應劭云：「天子曰師尹，諸侯曰令尹。時去六國近，故置令尹。」臣瓉曰：「諸侯之卿，唯楚稱令尹，其餘國不稱。時立楚之後，故置官司皆如楚舊也。」趙數請救，懷王乃以宋義󿀁上將軍，項羽󿀁次將，范增󿀁末將，北救趙。令沛公西畧地入關。與諸將[00586]約，先入定關中者王之。㌖曰韋昭云：「函谷、武關也。」又三輔舊事云：「西以散關爲界，東以函谷爲界，二關之中謂之關中。」當是時，秦兵彊，常乘勝逐北，諸將莫利先入關。獨項羽怨秦破項梁軍，奮，㌖曰韋昭云：「憤激也。」願與沛公西入關。懷王諸老將皆曰：「項羽󿀁人僄悍猾賊。㌖曰說文云：「僄，疾也；悍，勇也。」方言云：「僄，輕也。」劉音匹妙反。猾賊，漢書作「禍賊」也。項羽嘗攻襄城，襄城無遺類，㌕徐廣曰：「遺，一作『噍』。噍，食也，音在妙反。」駰案：如淳曰「類無復有活而噍食者也。青州俗言無孑遺爲無噍類」。皆阬之，諸所過無不殘滅。且楚數進取，㌕如淳曰：「楚謂陳涉也。數進取，多所攻取。」前陳王、㌕漢書音義曰：「陳涉也。」項梁皆敗。不如更遣長者扶義而西，㌗曰遣長者扶持仁義而西，告諭秦長少，令降下也。告諭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00587]誠得長者徃，毋侵暴，宜可下。今項羽僄悍，今㌕徐廣曰：「一無此字。」不可遣。獨沛公素寛大長者，可遣。」卒不許項羽，而遣沛公西畧地，收陳王、項梁散卒。乃道碭㌕漢書音義曰：「道由碭也。」至成陽，與杠里㌕漢書音義曰：「二縣名。」㌖曰成陽在濟隂，韋昭云「在穎川」，非也。服虔云：「杠里，縣名。」如淳云：「秦軍所别屯地名也。」秦軍夾壁，破魏二軍。楚軍出兵擊王離，大破之。㌕徐廣曰：「表云三年十月，攻破東郡尉及王離軍於成武南。」沛公引兵西，遇彭越昌邑，㌗曰地理志云昌邑縣屬山陽。括地志云：「在曹州成武縣東北三十二里，有梁丘故城是也。」因與俱攻秦軍，戰不利。還至栗，㌖曰韋昭云：「縣名，屬沛。」遇剛武侯，㌕應劭曰：「楚懷王將也。」漢書音義曰：「功臣表云棘蒲剛侯陳武。武，一姓柴。『剛武侯』宜爲『剛侯武』，魏將也。」瓉曰：「功臣表柴武以將軍起薛，别救東阿，至霸上，入漢中，非懷王將也，又非魏[00588]將也，例未稱諡。」㌗曰顏師古云：「史失其名姓，唯識其爵號，不知誰也，不當改爲『剛侯武』。應氏以爲懷王將，又云魏將，無據矣。」表六年三月封。孟、顏二人說是。奪其軍，可四千餘人，并之。與魏將皇欣、魏申徒武蒲之軍㌗曰並魏將也。欣字或作「訢」，音許斤反。蒲，漢書作「滿」，並通也。并攻昌邑，昌邑未拔。西過高陽。㌕文穎曰：「聚邑名也，屬陳留圉縣。」瓉曰：「陳留傳曰在雍丘西南。」酈食其㌕鄭德曰：「音歷異基。」謂監門，曰：「諸將過此者多，吾視沛公大人長者。」乃求見說沛公。沛公方踞牀，使兩女子洗足。酈生不拜，長揖，曰：「足下必欲誅無道秦，不宜踞見長者。」於是沛公起，攝衣謝之，延上坐。食其說沛公襲陳留，㌕漢書音義曰：「春秋傳曰輕行無鐘鼓曰襲。」得秦積粟。乃以酈食其󿀁廣野君，[00589]㌖曰韋昭云：「在山陽。」酈商󿀁將，將陳留兵，與偕攻開封，㌖曰韋昭云：「河南縣。」開封未拔。西與秦將楊熊戰白馬，㌖曰韋昭云：「東郡縣。」㌗曰括地志云：「白馬故城在滑州衞南縣西南二十四里。戴延之西征記云白馬城，故衞之漕邑。」又戰曲遇㌖曰徐廣云「在中牟」。韋昭云「志不載」。司馬彪郡國志中牟有曲遇聚也。東，大破之。楊熊走之滎陽，㌖曰韋昭云：「故衞地，河南縣也。」二丗使使者斬以徇。㌕徐廣曰：「四月。」南攻潁陽，屠之。因張良遂畧韓地轘轅。㌕文穎曰：「河南新鄭南至潁川南北，皆韓地也。以良累丗相韓，故因之。」瓉曰：「轘轅，險道名，在緱氏東南。」㌖曰按：十三州志云河南緱氏縣，以山爲名。一云轘轅凡九十二曲，是險道也。當是時，趙别將司馬卬方欲渡河入關，沛公乃北攻平隂，㌕地理志河南有平隂縣，今河隂是也。絕河津。南，戰雒陽東，軍不利，還至陽城，[00590]㌗曰今洛州，夏禹所都。收軍中馬騎，與南陽守齮㌖曰音檥。許慎以爲側齧也。戰犨東，㌕地理志南陽有犨縣。破之。畧南陽郡，南陽守齮走，保城守宛。㌗曰守音狩。宛，於元反。括地志云：「南陽縣故城在宛大城之南隅，其西南有二面，皆故宛城。」沛公引兵過而西。張良諫曰：「沛公雖欲急入關，秦兵尚衆，距險。今不下宛，宛從後擊，彊秦在前，此危道也。」於是沛公乃夜引兵從他道還，更旗幟，黎明，㌖曰黎音犂。黎猶比也，謂比至天明也。漢書作「遲」，音值。值，待也，謂待天明，皆言早意也。圍宛城三帀。㌖曰楚漢春秋曰「上南攻宛，匿旌旗，人銜枚，馬東舌，雞未鳴，圍宛城三帀」也。南陽守欲自剄。其舍人陳恢曰：「死未晚也。」乃踰城見沛公，曰：「臣聞足下約，先入咸陽者王之。今足下[00591]留守宛。宛，大郡之都也，連城數十，人民衆，積蓄多，吏人自以󿀁降必死，故皆堅守乘城。㌖曰李奇曰：「乘，守也。」韋昭曰：「乘，登也。」今足下盡日止攻，士死󿀄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隨足下後：足下前則失咸陽之約，後又有彊宛之患。󿀁足下計，莫若約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與之西。諸城未下者，聞聲爭開門而待，足下通行無所累。」沛公曰：「善。」㌕徐廣曰：「七月也。」乃以宛守󿀁殷侯，㌖曰韋昭曰：「在河內。」封陳恢千户。引兵西，無不下者。至丹水，㌖曰韋昭曰：「在河內。」㌗曰括地志云：「故丹城在鄧州內鄉縣西南百三十里，南去丹水二百步。汲冢紀年云后稷放帝子丹朱于丹水是也。輿地志云秦爲丹水縣也。地理志云丹水縣屬弘農郡。抱朴子云『丹水出[00592]丹魚，先夏至十日，夜伺之，魚浮水側，光照如火，網而取之，割其血以塗足，可以步行水上，長居川中不溺』。」高武侯鰓、㌕蘇林曰：「鰓音『魚鰓』之『鰓』。」晉灼曰：「功臣表戚鰓也。」襄侯王陵降西陵。㌕韋昭曰：「漢封王陵爲安國侯，初起兵時在南陽，南陽有穰縣，疑『襄』當爲『穰』，而無『禾』，字省耳。今『邵公』或作『召』字，此類多矣。」瓉曰：「時韓成封穰侯，江夏有襄，是陵所封。」㌖曰按：王陵封安國侯，是定天下爲丞相時封耳。此言襄侯，當如臣瓉解，蓋初封江夏之襄也。還攻胡陽，㌕一云「陵」。㌖曰韋昭曰：「南陽縣。」遇番君别將梅鋗，與皆，降析、酈。㌕如淳曰：「持益反。」㌖曰鄒誕生音錫。酈音歷，蘇林、如淳音擲。析屬弘農，酈屬南陽，出地理志。而左傳云析一名白羽。顏師古云「析，今內鄉縣。酈，今菊潭縣」。遣魏人甯昌使秦，使者未來。是時章邯已以軍降項羽於趙矣。初，項羽與宋義北救趙，及項羽殺宋義，代󿀁上將軍，諸將黥布皆屬，破秦將王離軍，降章邯，諸侯皆附。及趙[00593]高已殺二丗，使人來，欲約分王關中。沛公以󿀁詐，乃用張良計，使酈生、陸賈徃說秦將，啗以利，因襲攻武關，㌖曰左傳云楚司馬起營所以臨上雒，謂晉人曰「將通於少習」，杜預以爲商縣武關也。又太康地理志武關當冠軍縣西，嶢關在武關之西。破之。又與秦軍戰於藍田南，益張疑兵旗幟，諸所過毋得掠鹵，㌕應劭曰：「鹵與『虜』同。」秦人憙，秦軍解，因大破之。又戰其北，大破之。乘勝，遂破之。

󿀆元年十月，㌕如淳曰：「張蒼傳云以高祖十月至霸上，故因秦以十月爲歲首。」㌗曰沛公乙未年十月至霸上。項羽封十八諸侯，沛公封漢王，後劉項五年戰鬭，漢遂滅楚，天下歸漢，故卻書初至霸上之月。沛公兵遂先諸侯至霸上。㌗曰故霸陵在雍州萬年縣東北二十五里。漢霸陵，文帝之陵邑[00594]也，東南去霸陵十里。地理志云：「霸陵故芷陽，文帝更名。」三秦記云：「霸城，秦穆公築爲宮，因名霸城。漢於此置霸陵。」廟記云：「霸城，漢文帝築。沛公入關，遂至霸上，即此也。」秦王子嬰素車白馬，係頸以組，封皇帝璽符節，㌖曰韋昭云：「天子印稱璽，又獨以玉。符，發兵符也。節，使者所擁也。」說文云：「符，信也。漢制以竹，長六寸，分而相合。」釋名云：「節爲號令賞罰之節也。又節毛上下相重，取象竹節。」又漢官儀云：「子嬰上始皇璽，因服御之，代代傳受，號曰『漢傳國璽』也。」㌗曰按：天子有六璽，皇帝行璽、皇帝之璽、皇帝信璽、天子行璽、天子之璽、天子信璽。皇帝信璽凡事皆用之，璽令施行；天子信璽以遷拜封王侯；天子之璽以發兵。皆以武都紫泥封，青囊白素裏，兩端無縫。三秦記云紫泥水在今成州。輿地志云漢封詔璽用紫泥，則此水之泥也。降軹道旁。㌖曰枳音只。漢宮殿䟽云枳道亭東去霸城觀四里，觀東去霸水百步。蘇林云在長安東十三里也。㌗曰軹音紙。括地志云：「軹道在雍州萬年縣東北十六里苑中。」諸將或言誅秦王。㌖曰楚漢春秋曰：「樊噲請殺之。」沛公曰：「始懷王遣我，固以能寛容；且人已服[00595]降，又殺之，不祥。」乃以秦王屬吏，㌗曰屬，之欲反。屬，付也。遂西入咸陽。欲止宮休舍，㌗曰休，息也。言欲居止宮殿中而息也。樊噲、張良諫，乃封秦重寶財物府庫，還軍霸上。召諸縣父老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曰劉伯莊、樂彥同音方未反。者族，偶語者弃巿。㌕應劭曰：「秦禁民聚語。偶，對也。」瓉曰：「始皇本紀曰『偶語經書者弃巿』。」㌖曰按：禮云「刑人於巿，與衆弃之」，故今律謂絞刑爲「弃巿」是也。吾與諸侯約，先入關者王之，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曰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殺人者死，󿀄人及盜抵罪。㌕應劭曰：「抵，至也，又當也。除秦酷政，但至於罪也。」李斐曰：「傷人有曲直，盜臧有多少，罪名不可豫定，故凡言抵罪，未知抵何罪也。」張晏曰：「秦法，一人犯罪，舉家及鄰伍坐之，今但當其身坐，合於康誥『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也。」㌖曰韋昭云：「抵，當也。謂使各當其罪。」今按：秦法有三族之刑，漢但約法三章耳，殺人者[00596]死，傷人及盜者使之抵罪，餘並不論其辜，以言省刑也。則抵訓爲至，殺人以外，唯傷人及盜使至罪名耳。餘悉除去秦法。諸吏人皆案堵如故。㌕應劭曰：「案，案次第；堵，牆堵也。」凡吾所以來，󿀁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且吾所以還軍霸上，待諸侯至而定約束耳。」乃使人與秦吏行縣鄉邑，告諭之。秦人大喜，爭持牛羊酒食獻饗軍士。沛公又讓不受，曰：「倉粟多，非乏，不欲費人。」人又益喜，唯恐沛公不󿀁秦王。或說沛公㌖曰楚漢春秋云解先生云「遣守函谷，無內項王」，而張良系家云「鯫生說我」，則鯫生是小生，即解生。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彊。今聞章邯降項羽，項羽乃號󿀁雍王，王關中。今則來，沛公恐不得有此。可[00597]急使兵守函谷關，㌗曰顏師古曰：「今桃林南有洪溜澗，古函谷也。其水北流入河，西岸猶有舊關餘跡」。西征記云：「道形如函也。其水山原壁立數十仞，谷中容一車。」無內諸侯軍，稍徵關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計，從之。十一月中，項羽果率諸侯兵西，欲入關，關門閉。聞沛公已定關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關。十二月中，遂至戲。㌗曰許宜反。沛公左司馬曹無󿀄聞項王怒，欲攻沛公，使人言項羽曰：「沛公欲王關中，令子嬰󿀁相，珍寶盡有之。」欲以求封。㌗曰曹無傷欲就項羽求封。亞父勸項羽擊沛公。㌖曰范增也。項羽得范增，號曰亞父，言尊之亞於父。猶管仲，齊謂仲父。父並音甫也。方饗士，旦日合戰。是時項羽兵四十萬，號[00598]百萬。沛公兵十萬，號二十萬，力不敵。會項伯欲活張良，夜徃見良，因以文諭項羽，㌗曰項羽本紀云項伯曰「沛公不先破關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功，擊之不義」。此以文諭之。項羽乃止。沛公從百餘騎，驅之鴻門，㌖曰姚察云在新豐古城東，未至戲水，道南有斷原、南北洞門是也。見謝項羽。項羽曰：「此沛公左司馬曹無󿀄言之。不然，籍何以生此！」沛公以樊噲、張良故，得解󿀀。󿀀，立誅曹無󿀄。項羽遂西，屠燒咸陽秦宮室，所過無不殘破。秦人大失望，然恐，不敢不服耳。項羽使人還報懷王。懷王曰：「如約。」項羽怨懷王不肯令與沛公俱西入關，而北救趙，後天下約。㌗曰懷王初[00599]約先入咸陽者王之，令羽北救趙，故失約在後也。乃曰：「懷王者，吾家項梁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主約！本定天下，諸將及籍也。」乃詳尊懷王󿀁義帝，實不用其命。正月，㌗曰崔浩云：「史官以正月紀四時，故書正月也。」荀悅云：「先春後正月也。」顏師古云：「凡此諸月號，皆太初正曆之後記事者追改之，非當時本稱也。以十月爲歲首，即以十月爲正月。今此正月，當時謂之四月也。他皆放此。」項羽自立󿀁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負約，更立沛公󿀁󿀆王，㌗曰梁州本漢中郡，以漢水爲名。王巴、蜀、󿀆中，㌕徐廣曰：「三十二縣。」都南鄭。三分關中，立秦三將：章邯󿀁雍王，㌗曰以岐州雍縣爲名。都廢丘；司馬欣󿀁塞王，㌗曰塞，先代反。韋昭云：「在長安東，名桃林塞。」按：桃林塞今華州潼關也。顏師古云「取河華之固爲阨塞耳，非桃林」。都櫟陽；㌖曰因葬太上皇，[00600]改曰萬年。董翳󿀁翟王，㌗曰文穎云：「本上郡，秦所置，項羽以董翳爲王，更名曰翟也。」都高奴。楚將瑕丘申陽󿀁河南王，㌗曰在黄河之南，故曰河南，即今河南府。都洛陽。趙將司馬卬󿀁殷王，㌗曰以商帝盤庚國殷中之地，改商爲殷，在相州安陽縣，即北蒙殷墟，南去朝歌百三十六里，故號殷王，都朝歌。都朝歌。趙王歇徙王代。趙相張耳󿀁常山王，都襄國。當陽㌖曰韋昭云：「南郡縣名。」君黥布󿀁九江王，都六。㌖曰地理志云六縣屬六安國。懷王柱國共敖󿀁臨江王，㌗曰孟康云「本南郡，改爲臨江國」是也。都江陵。番君吳芮󿀁衡山王，都邾。㌖曰太康地理志云：「楚滅邾，遷其人於江南，因名縣也。」燕將臧荼󿀁燕王，都薊。故燕王韓廣徙王遼東。廣不聽，臧荼攻殺之無終。封成安君陳餘河間三[00601]縣，居南皮。封梅鋗十萬户。四月，兵罷戲下，㌗曰戲音麾：許慎注淮南子云：「戲，大旗也。」諸侯各就國。󿀆王之國，項王使卒三萬人從，楚與諸侯之慕從者數萬人，從杜南㌗曰韋昭云：「杜，今陵邑。」括地志云：「杜陵故城在雍州萬年縣東南十五里。漢杜陵縣，宣帝陵邑也，北去宣帝陵五里。廟記云故杜伯國。」入蝕中。㌕李奇曰：「蝕音力，在杜南。」如淳曰：「蝕，入漢中道川谷名。」㌖曰李奇音力，孟康音食。王劭按：說文作「𨪊」，器名也。地形似器，故名之。音力也。去輒燒絕棧道，㌖曰按系家，是用張良計也。棧道，閣道也。音士諫反。包愷音士版反。崔浩云：「險絕之處，傍鑿山巖，而施版梁爲閣。」以󿀅諸侯盜兵襲之，亦示項羽無東意。至南鄭，諸將及士卒多道亡󿀀，士卒皆歌思東󿀀。韓信說󿀆王曰：㌕徐廣曰：「韓王信，非淮隂侯信也。」「項羽王諸將之有功者，而王獨居南鄭，是[00602]遷也。㌕韋昭曰：「若有罪見遷徙。」軍吏士卒皆山東之人也，日夜跂而望󿀀，㌗曰跂音丘賜反。說文云：「跂，舉踵也。」司馬彪云：「跂，望也。」及其鋒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人皆自寧，不可復用。不如決策東鄉，爭權天下。」項羽出關，使人徙義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曰音流。乃使使徙義帝長沙郴縣，趣義帝行，㌗曰趣音促。羣臣稍倍叛之，乃隂令衡山王、臨江王擊之，殺義帝江南。項羽怨田榮，立齊將田都󿀁齊王。田榮怒，因自立󿀁齊王，殺田都而反楚；予彭越將軍印，令反梁地。楚令蕭公角擊彭越，彭越大破之。陳餘怨[00603]項羽之弗王己也，令夏說說田榮，㌗曰上音悅，下音稅。請兵擊張耳。齊予陳餘兵，擊破常山王張耳，張耳亡󿀀󿀆。迎趙王歇於代，復立󿀁趙王。趙王因立陳餘󿀁代王。項羽大怒，北擊齊。八月，󿀆王用韓信之計，從故道㌕地理志武都有故道縣。還，襲雍王章邯。邯迎擊󿀆陳倉，㌗曰今岐州縣也。雍兵敗，還走；止戰好畤，㌕孟康曰：「畤音止，神靈之所在也，縣名，屬右扶風。」又復敗，走廢丘。󿀆王遂定雍地。東至咸陽，引兵圍雍王廢丘，㌖曰按荀悅漢紀，令樊噲圍之。而遣諸將畧定隴西、北地、上郡。令將軍薛歐、㌕音惡后反。㌖曰按表，歐以舍人從，爲將軍，封廣平侯也。王吸㌖曰按表，吸以中涓從，爲將軍，封清陽侯。出武關，因王陵[00604]兵南陽，㌕如淳曰：「王陵亦聚黨數千人，居南陽。」㌗曰括地志云：「王陵故城在商州上洛縣南三十一里。荊州記云昔漢高祖入秦，王陵起兵丹水以應之，此城王陵所築，因名。」以迎太公、呂后於沛。楚聞之，發兵距之陽夏，㌖曰韋昭云：「縣名，屬淮陽，後屬陳。夏音更雅反。」不得前。令故吳令鄭昌󿀁韓王，距󿀆兵。

二年，󿀆王東畧地，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申陽皆降。韓王昌不聽，使韓信擊破之。於是置隴西、北地、上郡、渭南、㌕徐廣曰：「後曰京兆。」河上、㌕徐廣曰：「馮翊。」中地郡；㌕徐廣曰：「扶風。」關外置河南郡。㌕徐廣曰：「十月，漢王至陝。」更立韓太尉信󿀁韓王。諸將以萬人若以一郡降者，封萬户。繕治河上塞。㌕晉灼曰：「晁錯傳秦時北攻胡，築河上塞。」諸故秦苑囿園池，皆令[00605]人得田之，正月，虜雍王弟章平。大赦罪人。󿀆王之出關至陝，撫關外父老，還。張耳來見，󿀆王厚遇之。二月，令除秦社稷，更立󿀆社稷。三月，󿀆王從臨晉渡，魏王豹將兵從。下河內，虜殷王，置河內郡。南渡平隂津，至雒陽。新城㌗曰括地志云：「洛州伊闕縣在州南七十里，本漢新城也。隋文帝改新城爲伊闕，取伊闕山爲名也。」三老董公遮說󿀆王㌗曰百官表云：「十里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鄉有三老，三老掌教化。」皆秦制也。又樂產云：「橫道自言曰遮。」楚漢春秋云：「董公八十二，遂封爲成侯。」以義帝死故。󿀆王聞之，袒而大哭。㌕如淳曰：「袒亦如禮袒踊。」遂󿀁義帝發喪，臨三日。發使者告諸侯曰：「天下共立義帝，北面事之。今項羽放殺義帝於[00606]江南，大逆無道。寡人親󿀁發喪，諸侯皆縞素。悉發關內兵，收三河士，㌕韋昭曰：「河南、河東、河內。」南浮江󿀆以下，㌗曰南收三河士，發關內兵，從雍州入子午道，至漢中，歷漢水而下，從是東行，至徐州，擊楚。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是時項王北擊齊，田榮與戰城陽。田榮敗，走平原，㌗曰德州平原縣是。平原民殺之。齊皆降楚。楚因焚燒其城郭，係虜其子女。齊人叛之。田榮弟橫立榮子廣󿀁齊王，齊王反楚城陽。項羽雖聞󿀆東，旣已連齊兵，欲遂破之而擊󿀆。󿀆王以故得劫五諸侯兵，遂入彭城。項羽聞之，乃引兵去齊，從魯㌗曰兖州曲阜也。出胡陵，㌗曰地理志云胡陵在[00607]山陽郡。至蕭，㌗曰徐州蕭縣。與󿀆大戰彭城靈壁東㌗曰在徐州符離縣西北九十里。睢水上，大破󿀆軍，多殺士卒，睢水󿀁之不流。乃取󿀆王父母妻子於沛，置之軍中以󿀁質。當是時，諸侯見楚彊󿀆敗，還皆去󿀆復󿀁楚。塞王欣亡入楚。呂后兄周呂侯󿀁󿀆將兵，居下邑。㌕徐廣曰：「在梁。」󿀆王從之，稍收士卒，軍碭。󿀆王乃西過梁地，至虞。㌕徐廣曰：「在梁。」使謁者隨何之九江王布所，曰：「公能令布舉兵叛楚，項羽必留擊之。得留數月，吾取天下必矣。」隨何徃說九江王布，布果背楚。楚使龍且徃擊之。󿀆王之敗彭城而西，行使[00608]人求家室，家室亦亡，不相得。敗後乃獨得孝惠，六月，立󿀁太子，大赦罪人。令太子守櫟陽，諸侯子在關中者皆集櫟陽󿀁衞。引水灌廢丘，廢丘降，章邯自殺。更名廢丘󿀁槐里。於是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時祀之。興關內卒乘塞。㌕李奇曰：「乘，守也。」是時九江王布與龍且戰，不勝，與隨何間行󿀀󿀆。󿀆王稍收士卒，與諸將及關中卒益出，是以兵大振滎陽，破楚京、索間。

三年，魏王豹謁󿀀視親疾，至即絕河津，反󿀁楚。󿀆王使酈生說豹，豹不聽。󿀆王遣將軍韓信擊，[00609]大破之，虜豹。遂定魏地，置三郡，曰河東、㌗曰今蒲州也。太原、㌗曰今并州。上黨。㌗曰今潞州。󿀆王乃令張耳與韓信遂東下井陘擊趙，斬陳餘、趙王歇。其明年，立張耳󿀁趙王。󿀆王軍滎陽南，築甬道㌗曰甬音勇。韋昭云：「起土築牆，中間爲道。」應劭云：「恐敵抄輜重，故築垣牆如街巷。」屬之河，以取敖倉。㌗曰孟康云：「敖，地名，在滎陽西北，山上臨河有大倉。」太康地理志云：「秦建敖倉於成臯。」與項羽相距歲餘。項羽數侵奪󿀆甬道，󿀆軍乏食，遂圍󿀆王。󿀆王請和，割滎陽以西者󿀁󿀆。項王不聽。󿀆王患之，乃用陳平之計，予陳平金四萬斤，以間䟽楚君臣。於是項羽乃疑亞父。亞父是時勸項羽遂下滎[00610]陽，及其見疑，乃怒，辭老，願賜骸骨󿀀卒伍，未至彭城而死。󿀆軍絕食，乃夜出女子東門二千餘人，被甲，楚因四面擊之。將軍紀信乃乘王駕，詐󿀁󿀆王，誑楚，楚皆呼萬歲，之城東觀，以故󿀆王得與數十騎出西門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樅公守滎陽。諸將卒不能從者，盡在城中。周苛、樅公相謂曰：「反國之王，難與守城。」因殺魏豹。㌕徐廣曰：「案月表，三年七月，王出滎陽。八月，殺魏豹。而又云四年三月，周苛死。四月，魏豹死。二者不同。項羽殺紀信、周苛、樅公，皆是三年中。」󿀆王之出滎陽入關，收兵欲復東。袁生說󿀆王曰：「󿀆與楚相距滎陽數歲，󿀆常困。願君王[00611]出武關，項羽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令滎陽成臯間且得休。使韓信等輯河北趙地，連燕齊，君王乃復走滎陽，未晚也。如此，則楚所󿀅者多，力分，󿀆得休，復與之戰，破楚必矣。」󿀆王從其計，出軍宛葉間，㌗曰宛，於元反。葉，式涉反。宛，鄧州縣也。葉，汝州縣。水經注云：「本楚惠王封諸梁子兼，號曰葉城，即子高之故邑也。」與黥布行收兵。項羽聞󿀆王在宛，果引兵南。󿀆王堅壁不與戰。是時彭越渡睢水，與項聲、薛公戰下邳，彭越大破楚軍。項羽乃引兵東擊彭越。󿀆王亦引兵北軍成臯。項羽已破走彭越，聞󿀆王復軍成臯，乃復引兵西，拔滎陽，誅周苛、樅[00612]公，而虜韓王信，遂圍成臯。󿀆王跳，㌕徐廣曰：「音逃。」㌖曰如淳曰：「跳，走也。」晉灼按：劉澤傳「跳驅至長安」。說文音徒調反。通俗文云「超通爲跳」。獨與滕公㌖曰夏侯嬰爲滕令，故曰滕公也。共車出成臯玉門，㌕徐廣曰：「項羽紀云北門名玉門。」北渡河，馳宿修武。自稱使者，晨馳入張耳、韓信壁，而奪之軍。乃使張耳北益收兵趙地，使韓信東擊齊。󿀆王得韓信軍，則復振。引兵臨河，南饗軍小修武南，㌕晉灼曰：「在大修武城東。」欲復戰。郎中鄭忠乃說止󿀆王，使高壘深塹，勿與戰。󿀆王聽其計，使盧綰、㌕蘇林曰：「綰音以繩綰結物之『綰』。」劉賈將卒二萬人，騎數百，渡白馬津，㌖曰即黎陽津也。南界東郡白馬縣。入楚地，與彭越復擊破楚軍燕郭[00613]西，㌖曰故南燕國也。在東郡，秦以爲縣。遂復下梁地十餘城。淮隂已受命東，未渡平原。󿀆王使酈生徃說齊王田廣，廣叛楚，與󿀆和，共擊項羽。韓信用蒯通計，遂襲破齊。齊王烹酈生，東走高密。項羽聞韓信已舉河北兵破齊、趙，且欲擊楚，則使龍且、周蘭㌕徐廣曰：「一作『簡』。」徃擊之。韓信與戰，騎將灌嬰擊，大破楚軍，殺龍且。齊王廣犇彭越。當此時，彭越將兵居梁地，徃來苦楚兵，絕其糧食。

四年，項羽乃謂海春侯大司馬曹咎曰：「謹守成臯。若󿀆挑戰，㌗曰挑，田弔反。下同。慎勿與戰，無令得東而已。[00614]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復從將軍。」乃行擊陳留、外黄、睢陽，下之。󿀆果數挑楚軍，楚軍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馬怒，度兵汜水。㌗曰汜音祀，在成臯故城東。士卒半渡，󿀆擊之，大破楚軍，盡得楚國金玉貨賂。大司馬咎、長史欣皆自剄汜水上。項羽至睢陽，聞海春侯破，乃引兵還。󿀆軍方圍鍾離眛於滎陽東，項羽至，盡走險阻。韓信已破齊，使人言曰：「齊邊楚，㌕文穎曰：「邊，近也。」權輕，不󿀁假王，恐不能安齊。」󿀆王欲攻之。留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守。」乃遣張良操印綬立韓信󿀁齊王。㌕徐廣曰：「三月。」項羽聞龍[00615]且軍破，則恐，使盱台人武涉徃說韓信。韓信不聽。楚󿀆久相持未決，丁壯苦軍旅，老弱罷轉饟。󿀆王項羽相與臨廣武之間而語。項羽欲與󿀆王獨身挑戰。󿀆王數項羽曰：「始與項羽俱受命懷王，曰先入定關中者王之，項羽負約，㌖曰負音佩也。王我於蜀󿀆，罪一。項羽矯殺卿子冠軍而自尊，罪二。㌕徐廣曰：「卿，一作『慶』。」㌖曰韋昭云：「宋義之號。」如淳曰：「卿者，大夫之尊；子者，子男之爵；冠者，人之首也。尊宋義，故加此號。」項羽已救趙，當還報，而擅劫諸侯兵入關，罪三。懷王約入秦無暴掠，項羽燒秦宮室，掘始皇帝冢，私收其財物，罪四。又彊殺秦降王子嬰，[00616]罪五。詐阬秦子弟新安二十萬，王其將，罪六。項羽皆王諸將善地，㌖曰謂章邯等。而徙逐故主，㌖曰謂田市、趙歇、韓廣之屬。令臣下爭叛逆，罪七。項羽出逐義帝彭城，自都之，奪韓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予，罪八。項羽使人隂弒義帝江南，罪九。夫󿀁人臣而弒其主，殺已降，󿀁政不平，主約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無道，罪十也。吾以義兵從諸侯誅殘賊，使刑餘罪人擊殺項羽，何苦乃與公挑戰！」項羽大怒，伏弩射中󿀆王。󿀆王󿀄匈，乃捫足曰：「虜中吾指！」㌖曰捫，摸也。中匈而捫足者，蓋以矢初中痛悶，不知所在故爾。或者中匈而捫足，權以安士卒之心也。󿀆王病[00617]創卧，張良彊請󿀆王起行勞軍，以安士卒，毋令楚乘勝於󿀆。󿀆王出行軍，㌗曰行，寒孟反。病甚，因馳入成臯。㌖曰按：三輔故事曰「楚漢相距於京索間六年，身被大創十二，矢石通中過者有四」。言漢王病創也。病愈，西入關，至櫟陽，存問父老，置酒，梟故塞王欣頭櫟陽市。㌖曰梟，縣首於木也。欣自剄於汜水上，令梟之於櫟陽者，以舊都，故梟以示之也。留四日，復如軍，軍廣武。關中兵益出。當此時，彭越將兵居梁地，徃來苦楚兵，絕其糧食。田橫徃從之。項羽數擊彭越等，齊王信又進擊楚。項羽恐，乃與󿀆王約，中分天下，割鴻溝而西者󿀁󿀆，鴻溝而東者󿀁楚。㌖曰應劭云：「在滎陽東南二十里，蓋引河東南入淮泗也。」張華云：「一渠東南流，經浚儀，是[00618]始皇所鑿，引河灌大梁，謂之鴻溝。一渠東經陽武南，爲官渡水。」北征記云中牟臺下臨汴水，是爲官渡水也。項王󿀀󿀆王父母妻子，軍中皆呼萬歲，乃󿀀而别去。項羽解而東󿀀。󿀆王欲引而西󿀀，用留侯、陳平計，乃進兵追項羽，至陽夏南止軍，與齊王信、建成侯彭越期會而擊楚軍。至固陵，不會。楚擊󿀆軍，大破之。󿀆王復入壁，深塹而守之。用張良計，於是韓信、彭越皆徃。及劉賈入楚地，圍壽春，㌗曰今壽州。󿀆王敗固陵，㌕晉灼曰：「即固始。」乃使使者召大司馬周殷舉九江兵而迎之㌕徐廣曰：「周殷以兵隨劉賈。」武王，行屠城父，㌗曰父音甫，今亳州縣。隨何、劉賈、齊梁諸侯皆大會垓下。㌕徐廣[00619]曰：「七月。」立武王布󿀁淮南王。

五年，高祖與諸侯兵共擊楚軍，與項羽決勝垓下。淮隂侯將三十萬自當之，孔將軍居左，費將軍居右，皇帝在後，絳侯、柴將軍在皇帝後。項羽之卒可十萬。淮隂先合，不利，卻。孔將軍、費將軍縱，㌗曰二人韓信將也。縱兵擊項羽也。以「縱」字爲絕句。孔將軍，蓼侯孔熙。費將軍，費侯陳賀也。楚兵不利，淮隂侯復乘之，㌗曰復，扶富反。乘猶登也，進也。大敗垓下。項羽卒聞󿀆軍之楚歌，㌖曰應劭云：「今雞鳴歌也。」顏遊秦云：「楚歌猶吳謳也。按高祖令戚夫人楚舞，自爲楚歌，是楚人之歌聲也。」以󿀁󿀆盡得楚地，項羽乃敗而走，是以兵大敗。使騎將灌嬰追殺項羽東城，㌕徐廣[00620]曰：「十二月。」斬首八萬，遂畧定楚地。魯󿀁楚堅守不下。󿀆王引諸侯兵北，示魯父老項羽頭，魯乃降。遂以魯公號葬項羽穀城。還至定陶，馳入齊王壁，奪其軍。正月，諸侯及將相相與共請尊󿀆王󿀁皇帝。󿀆王曰：「吾聞帝賢者有也，空言虚語，非所守也，吾不敢當帝位。」羣臣皆曰：「大王起微細，誅暴逆，平定四海，有功者輒裂地而封󿀁王侯。大王不尊號，皆疑不信。臣等以死守之。」󿀆王三讓，不得已，曰：「諸君必以󿀁便，便國家。」甲午，㌕徐廣曰：「二月甲午。」乃即皇帝位氾水之陽。㌕蔡邕曰：「上古天子稱皇，其次稱帝，其次稱王。秦承三王之末，爲漢驅[00621]除，自以德兼三皇、五帝，故并以爲號。漢高祖受命，功德宜之，因而不改。」㌗曰氾音敷劒反。括地志云：「高祖即位壇在曹州濟隂縣界。」張晏曰：「氾水在濟隂界，取其氾愛弘大而潤下。」皇帝曰義帝無後。齊王韓信習楚風俗，徙󿀁楚王，都下邳。㌗曰音被悲反，泗州下邳縣是，楚王韓信之都。立建成侯彭越󿀁梁王，都定陶。㌗曰曹州濟隂縣城是，梁王彭越之都。故韓王信󿀁韓王，都陽翟。㌗曰洛州陽翟縣是，韓王信之都。徙衡山王吳芮󿀁長沙王，都臨湘。㌗曰括地志云：「潭州長沙縣，本漢臨湘縣，長沙王吳芮都之。芮墓在長沙縣北四里。」番君之將梅鋗有功，從入武關，故德番君。淮南王布、燕王臧荼、趙王敖皆如故。天下大定。高祖都雒陽，諸侯皆臣屬。故臨江王驩㌕徐廣曰：「一作『尉』。」󿀁項羽叛󿀆，令盧綰、劉賈圍之，[00622]不下。數月而降，殺之雒陽。五月，兵皆罷󿀀家。諸侯子在關中者復之十二歲，其󿀀者復之六歲，食之㌗曰食音寺。一歲。高祖置酒雒陽南宮。㌗曰括地志云：「南宮在雒州雒陽縣東北二十六里洛陽故城中。輿地志云秦時已有南北宮。」高祖曰：「列侯諸將無敢隱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項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對曰：㌕孟康曰：「姓高，名起。」瓉曰：「漢帝年紀高帝時有信平侯臣陵、都武侯臣起。魏相丙吉奏事高帝時奏事有將軍臣陵、臣起。」「陛下慢而侮人，項羽仁而愛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畧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與天下同利也。項羽妒賢嫉能，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戰勝而不予人功，得[00623]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饟，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我擒也。」高祖欲長都雒陽，齊人劉敬說，乃留侯勸上入都關中，高祖是日駕，入都關中。六月，大赦天下。十月，燕王臧荼反，攻下代地。高祖自將擊之，得燕王臧荼。即立太尉盧綰󿀁[00624]燕王。使丞相噲將兵攻代。其秋，利幾反，㌗曰幾音機。姓名也。項羽之將，爲陳縣令，降漢。高帝徵諸侯，利幾恐，故反。高祖自將兵擊之，利幾走。利幾者，項氏之將。項氏敗，利幾󿀁陳公，不隨項羽，亡降高祖，高祖侯之潁川。高祖至雒陽，舉通侯籍召之，㌕如淳曰：「得在通侯之籍。」而利幾恐，故反。

六年，高祖五日一朝太公，如家人父子禮。太公家令說太公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今高祖雖子，人主也；太公雖父，人臣也。柰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則威重不行。」後高祖朝，太公擁篲，㌕李奇曰：「爲恭也。如今卒持帚者也。」迎門卻行。高祖大驚，下扶太公。太公[00625]曰：「帝，人主也，柰何以我亂天下法！」於是高祖乃尊太公󿀁太上皇。㌕蔡邕曰：「不言帝，非天子也。」㌖曰按：蔡邕云「不言帝，非天子也」。又按：本紀秦始皇追尊莊襄王爲太上皇，已有故事矣。蓋太上者，無上也。皇者德大於帝，欲尊其父，故號曰太上皇也。心善家令言，㌖曰顏氏按：荀悅云「故雖天子必有尊也，無父猶設三老，況其存乎？家令之言過矣」。晉劉寶云「善其發悟己心，因得尊崇父號也」。賜金五百斤。十二月，人有上變事告楚王信謀反，上問左右，左右爭欲擊之。用陳平計，乃僞遊雲夢，㌕韋昭曰：「在南郡華容縣。」會諸侯於陳，楚王信迎，即因執之。是日，大赦天下。田肯㌖曰漢紀及漢書作「宵」，劉顯云相傳作「肯」也。賀，因說高祖曰：「陛下得韓信，又治秦中。㌕如淳曰：「時山東人謂關中爲秦中。」秦，形勝之國，㌕張晏曰：「秦地帶山河，得形勢之勝便者。」㌖曰韋昭云：「地形險固，故能勝人[00626]也。」帶河山之險，縣隔千里，持戟百萬，秦得百二焉。㌕應劭曰：「河山之險，與諸侯相縣隔，地絕千里，所以能禽諸侯者，得天下之利百二也。」李斐曰：「河山之險，由地勢高，順流而下易，故天下於秦懸隔千里，持戟百萬，秦得百二焉。」蘇林曰：「得百中之二焉。秦地險固，二萬人足當諸侯百萬人也。」㌖曰服虔云：「謂函谷關去長安千里爲縣隔。」按：文以河山險固形勝，其勢如隔千里也。蘇林曰：「百二，百中之二，二十萬人也。」虞喜云：「百二者，得百之二。言諸侯持戟百萬，秦地險固，一倍於天下，故云得百二焉，言倍之也，蓋言秦兵當二百萬也。『齊得十二』亦如之，故爲東西秦，言勢相敵，但立文相避，故云十二。言餘諸侯十萬，齊地形勝亦倍於他國，當二十萬人也。」地埶便利，其以下兵於諸侯，譬猶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如淳曰：「瓴，盛水瓶也。居高屋之上而幡瓴水，言其向下之勢易也。建音蹇。」晉灼曰：「許慎曰瓴，罋似瓶者。」夫齊，東有琅邪、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河之限，㌕晉灼曰：「齊西有平原。河水東北過高唐，高唐即平原也。孟津號黄河故曰濁河。」北有勃海之[00627]利。㌖曰崔浩云：「勃，旁跌也。旁跌出者，橫在濟北，故齊都賦云海旁出爲勃，名曰勃海郡。」地方二千里，持戟百萬，縣隔千里之外，㌖曰以言齊境闊不啻千里，故云「之外」也。齊得十二焉。㌕應劭曰：「齊得十之二，故齊湣王稱東帝。後復歸之，卒爲秦所滅者，利鈍之勢異也。」李斐曰：「齊有山河之限，地方二千里，是與天下縣隔也。設有持戟百萬之衆，齊得十中之二焉。百萬十分之二，亦二十萬也。但文相避耳。故言東西秦，其勢亦敵也。」蘇林曰：「十二，得十中之二，二十萬人當百萬。言齊雖固，不如秦二萬乃當百萬。」故此東西秦也。非親子弟，莫可使王齊矣。」高祖曰：「善。」賜黄金五百斤。後十餘日，封韓信󿀁淮隂侯，分其地󿀁二國。高祖曰將軍劉賈數有功，以󿀁荊王，㌖曰乃王吳地，在淮東也。姚察按：虞喜云「總言吳，别言荊者，以山命國也。今西南有荊山，在陽羨界。賈封吳地而號荊王，指取此義」。太康地理志陽羨縣本名荊溪。王淮東。弟交󿀁楚王，王[00628]淮西。子肥󿀁齊王，王七十餘城，民能齊言者皆屬齊。㌕漢書音義曰：「此言時民流移，故使齊言者還齊也。」㌗曰按：言齊國形勝次於秦中，故封子肥七十餘城，近齊城邑，能齊言者咸割屬齊。親子，故大其都也。孟說恐非。乃論功，與諸列侯剖符行封。徙韓王信太原。㌖曰信初都陽翟也。

七年，匈奴攻韓王信馬邑，㌗曰搜神記云：「昔秦人築城於武周塞以備胡，城將成而崩者數矣。有馬馳走，周旋反覆，父老異之，因依以築城，乃不崩，遂名馬邑。」括地志云：「朔州城，漢鴈門，即馬邑縣城也。攻韓信於馬邑，即此城。」信因與謀反太原。白土㌕徐廣曰：「在上郡。」曼丘臣、王黄立故趙將趙利󿀁王以反，高祖自徃擊之。會天寒，士卒墮指者什二三，遂至平城。㌗曰括地志云：「朔州定襄縣，本漢平城縣。縣東北三十里有白登山，山上有臺，名曰白登臺。漢書匈奴傳云蹋頓圍高帝於[00629]白登七日，即此也。服虔曰『白登，臺名，去平城七里』。李穆叔趙記云『平城東七里有土山，高百餘尺，方十餘里。』亦謂此也。」匈奴圍我平城，七日而後罷去。令樊噲止定代地。立兄劉仲󿀁代王。二月，高祖自平城過趙、雒陽，至長安。長樂宮成，丞相已下徙治長安。㌖曰按：漢儀注高祖六年，更名咸陽曰長安。三輔舊事扶風渭城，本咸陽地，高帝爲新城，七年屬長安也。

八年，高祖東擊韓王信餘反寇於東垣。㌕地理志：東垣，高帝更名曰真定。蕭丞相營作未央宮，㌗曰括地志云：「未央宮在雍州長安縣西北十里長安故城中。」顏師古云：「未央殿雖南嚮，而當上書奏事謁見之徒皆詣北闕，公車司馬亦在北焉。是則以北闕爲正門，而又有東門、東闕，至於西南兩面，無門闕矣。蕭何初立未央宮，以厭勝之術理宜然乎？」按：北闕爲正者，蓋象秦作前殿，渡渭水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立東闕、北闕、㌕關中記曰：「東有蒼龍闕，北有玄武闕，玄武所謂[00630]北闕。」㌖曰東闕名蒼龍，北闕名玄武，無西南二闕者，蓋蕭何以厭勝之法故不立也。說文云「闕，門觀也」。高三十丈。秦家舊處皆在渭北，而立東闕北闕，蓋取其便也。前殿、武庫、太倉。高祖還，見宮闕壯甚，怒，謂蕭何曰：「天下匈匈苦戰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宮室過度也？」蕭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宮室。且夫天子四海󿀁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令後丗有以加也。」高祖乃說。高祖之東垣，過柏人，㌗曰括地志云：「柏人故城在邢州柏人縣西北十二里。漢柏人屬趙國。」趙相貫高等謀弒高祖，高祖心動，因不留。代王劉仲弃國亡，自󿀀雒陽，廢以󿀁合陽侯。㌗曰括地志云：「郃陽故城在同州河西縣三里。魏文侯十七年，攻秦至鄭而還築，在郃水之陽也。」[00631]

九年，趙相貫高等事發覺，夷三族。廢趙王敖󿀁宣平侯。是歲，徙貴族楚昭、屈、景、懷、齊田氏關中。未央宮成。高祖大朝諸侯羣臣，置酒未央前殿。高祖奉玉卮，㌕應劭曰：「鄉飲酒禮器也，受四升。」起󿀁太上皇壽，曰：「始大人常以臣無頼，㌕晉灼曰：「許慎曰『頼，利也』。無利入於家也。或曰江淮之間謂小兒多狡猾爲『無頼』。」不能治產業，不如仲力。今某之業所就孰與仲多？」殿上羣臣皆呼萬歲，大笑󿀁樂。

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燕王盧綰、荊王劉賈、楚王劉交、齊王劉肥、長沙王吳芮皆來朝長樂宮。㌗曰括地志云：「秦櫟陽故宮在雍州櫟陽縣北三十五里，秦獻公所造。三輔黄圖云高祖都[00632]長安，未有宮室，居櫟陽宮也。」春夏無事。七月，太上皇崩櫟陽宮。楚王、梁王皆來送葬。㌕漢書云：「葬萬年。」赦櫟陽囚。更命酈邑曰新豐。㌗曰麗邑，麗音力知反。括地志云：「新豐故城在雍州新豐縣西南四里，漢新豐宮也。太上皇時悽愴不樂，高祖竊因左右問故，答以平生所好皆屠販少年，酤酒賣餅，鬭雞蹴踘，以此爲歡，今皆無此，故不樂。高祖乃作新豐，徙諸故人實之，太上皇乃悅。」按：前于麗邑築城寺，徙其民實之，未改其名，太上皇崩後，命曰新豐。八月，趙相國陳豨㌕鄧展曰：「東海人名豬曰豨。」反代地。上曰：「豨嘗󿀁吾使，甚有信。代地吾所急也，故封豨󿀁列侯，㌕徐廣曰：「豨攻定臧荼有功，封陽夏侯。」以相國守代，今乃與王黄等劫掠代地！代地吏民非有罪也。其赦代吏民。」九月，上自東徃擊之。至邯鄲，上喜曰：「豨不南據邯鄲而阻漳水，吾[00633]知其無能󿀁也。」聞豨將皆故賈人也，上曰：「吾知所以與之。」乃多以金啗豨將，豨將多降者。

十一年，高祖在邯鄲誅豨等未畢，豨將侯敞將萬餘人游行，王黄軍曲逆，㌕文穎曰：「今中山蒲隂是。」張春渡河㌗曰陳豨將也。又劉伯莊云「彼時聊城在黄河之東，王莽時乾，今濁河西北也」。今在博州西北。深丘道里記云「王莽元城人，居近河側，祖父墳墓爲水所衝，引河入深川，此王莽河因枯也。」擊聊城。㌕徐廣曰：「在平原。」㌗曰括地志云：「故聊城在博州聊城縣西二十里。春秋時齊之西界。聊，攝也。戰國時亦爲齊地。秦漢皆爲東郡之聊城也。」󿀆使將軍郭蒙與齊將擊，大破之。太尉周勃㌕漢書百官表曰：「太尉，秦官。」應劭曰：「自上安下曰尉，武官悉以爲稱。」道太原入，㌕韋昭曰：「道猶從。」定代地。至馬邑，馬邑不下，即攻殘之。豨將趙利守東垣，高祖[00634]攻之，不下。月餘，卒罵高祖，高祖怒。城降，令出罵者斬之，不罵者原之。於是乃分趙山北，立子恆以󿀁代王，都晉陽。㌕如淳曰：「文紀言都中都。又文帝過太原，復晉陽、中都二歲，似遷都於中都也。」春，淮隂侯韓信謀反關中，夷三族。夏，梁王彭越謀反，廢遷蜀；復欲反，遂夷三族。立子恢󿀁梁王，子友󿀁淮陽王。秋七月，淮南王黥布反，東并荊王劉賈地，北渡淮，楚王交走入薛。高祖自徃擊之。立子長󿀁淮南王。

十二年，十月，高祖已擊布軍會甀，㌕徐廣曰：「在蘄縣西。」駰案：漢書音義曰「會音儈保，邑名，甀音直僞反」。㌖曰上音鱠，下音丈偽反，地名也。漢書作「缶」，音作保，非也。布走，令别將追之。高[00635]祖還󿀀，過沛，留。置酒沛宮，㌗曰括地志云：「沛宮故地在徐州沛縣東南二十里一步。」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縱酒，發沛中兒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應劭曰：「不醒不醉曰酣。一曰酣，洽也。」高祖擊筑，㌕韋昭曰：「筑，古樂，有弦，擊之不鼓。」㌗曰音竹。應劭云：「狀似瑟而大，頭安弦，以竹擊之，故名曰筑。」顏師古云：「今筑形似瑟而小，細項。」自󿀁歌詩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兒皆和習之。高祖乃起舞，慷慨󿀄懷，泣數行下。謂沛父兄曰：「游子悲故鄉。吾雖都關中，萬歲後吾魂魄猶樂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誅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風俗通義曰：「漢書注，沛人語初發聲皆言『其』。其者，楚言也。高祖始登位，教令言『其』，後以爲常耳。」󿀁朕湯沐邑，復[00636]其民，丗丗無有所與。」沛父兄諸母故人日樂飲極驩，道舊故󿀁笑樂。十餘日，高祖欲去，沛父兄固請留高祖。高祖曰：「吾人衆多，父兄不能給。」乃去。沛中空縣皆之邑西獻。㌕如淳曰：「獻牛酒。」高祖復留止，張㌕張晏曰：「張，帷帳。」㌗曰音張亮反。飲三日。沛父兄皆頓首曰：「沛幸得復，豐未復，唯陛下哀憐之。」高祖曰：「豐吾所生長，極不忘耳，吾特󿀁其以雍齒故反我󿀁魏。」沛父兄固請，乃并復豐，比沛。於是拜沛侯劉濞㌕服虔曰：「濞音帔。」󿀁吳王。󿀆將别擊布軍洮水南北，㌕徐廣曰：「洮音道，在江淮間。」皆大破之，追得斬布鄱陽。樊噲别將兵定代，[00637]斬陳豨當城。㌖曰代之縣名也。㌗曰括地志云：「當城在朔州定襄縣界。土地十三州記云『當城在高柳東八十里，縣當常山，故曰當城』。」十一月，高祖自布軍至長安。十二月，高祖曰：「秦始皇帝、楚隱王㌖曰系家作「幽王」，名擇，負芻之兄。陳涉、魏安釐王、㌖曰史闕名。昭王之子，王假之祖也。齊緡王、㌖曰名地，宣王子，王建祖。趙悼襄王㌖曰名偃，孝成王丹之子，幽王遷之父也。皆絕無後，予守冢各十家，秦皇帝二十家，魏公子無忌五家。」赦代地吏民󿀁陳豨、趙利所劫掠者，皆赦之。陳豨降將言豨反時，燕王盧綰使人之豨所，與隂謀。上使辟陽侯迎綰，㌗曰審食其也。括地志云：「辟陽故城在冀州信都縣西三十五里，漢舊縣。」綰稱病。辟陽侯󿀀，具言綰反有端矣。二月，使樊噲、周[00638]勃將兵擊燕王綰，赦燕吏民與反者。立皇子建󿀁燕王。高祖擊布時，󿀁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呂后迎良醫，醫入見，高祖問醫，醫曰：「病可治。」於是高祖嫚罵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劒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遂不使治病，賜金五十斤罷之。已而呂后問：「陛下百歲後，蕭相國即死，令誰代之？」上曰：「曹參可。」問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戇，陳平可以助之。陳平智有餘，然難以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太尉。」呂后復問其次，上曰：「此後亦[00639]非而所知也。」盧綰與數千騎居塞下候伺，幸上病愈自入謝。四月甲辰，高祖崩長樂宮。㌕皇甫謐曰：「高祖以秦昭王五十一年生，至漢十二年，年六十三。」四日不發喪。呂后與審食其謀曰：「諸將與帝󿀁編户民，今北面󿀁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盡族是，天下不安。」人或聞之，語酈將軍。㌕漢書曰酈商。酈將軍徃見審食其，曰：「吾聞帝已崩，四日不發喪，欲誅諸將。誠如此，天下危矣。陳平、灌嬰將十萬守滎陽，樊噲、周勃將二十萬定燕、代，此聞帝崩，諸將皆誅，必連兵還鄉以攻關中。大臣內叛，諸侯外反，亡可翹足而待也。」審[00640]食其入言之，乃以丁未發喪，大赦天下。盧綰聞高祖崩，遂亡入匈奴。丙寅，葬。㌕徐廣曰五月。己巳，立太子，㌗曰丙寅葬，後四日至己巳，即立太子爲帝。有本脱「己」字者，妄引漢書云「已下」者，非。至太上皇廟。㌗曰三輔黄圖云：「太上皇廟在長安城香室南，馮翊府北。」括地志云：「漢太上皇廟在雍州長安縣西北長安故城中酒池之北，高帝廟北。高帝廟亦在故城中也。」羣臣皆曰：「高祖起微細，撥亂丗反之正，平定天下，󿀁󿀆太祖，功最高。」上尊號󿀁高皇帝。太子襲號󿀁皇帝，孝惠帝也。令郡國諸侯各立高祖廟，以歲時祠。及孝惠五年，思高祖之悲樂沛，以沛宮󿀁高祖原廟。㌕徐廣曰：「光武紀云『上幸豐，祠高祖於原廟』。」駰案：謂「原」者，再也。先旣已立廟，今又再立，故謂之原廟。高祖所教歌兒百二十人，[00641]皆令󿀁吹樂，後有缺，輒補之。高帝八男：長庶齊悼惠王肥；次孝惠，呂后子；次戚夫人子趙隱王如意；次代王恆，已立󿀁孝文帝，薄太后子；次梁王恢，呂太后時徙󿀁趙共王；次淮陽王友，呂太后時徙󿀁趙幽王；次淮南厲王長；次燕王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