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巒，字洪賓，河間鄭人也。「鄭」北史卷四三邢巒傳作「鄚」。五世祖嘏，石勒頻徵，不至。嘏無子，巒高祖蓋，自旁宗入後。蓋孫穎，字宗敬，以才學知名。世祖時，與范陽盧玄、勃海高允等同時被徵。後拜中侍郎，假通直常侍、寧朔將軍、平城子，銜命使於劉義隆。後以病還鄉里。久之，世祖訪穎於羣臣曰：「往憶邢穎長者，有學義，宜侍講東宮，今其人安在？」司徒崔浩對曰：[03329]「穎臥疾在家。」世祖遣太醫馳驛就療。卒，贈冠軍將軍、定州刺史，諡曰康。子修年，卽巒父也，州主簿。巒少而好學，負帙尋師，家貧厲節，遂博覽傳。有文才幹略，美鬚髯，姿貌甚偉。州郡表貢，拜中博士，遷員外散騎侍郎，高祖所知賞。兼員外散騎常侍，使於蕭賾，還，拜通直郎，轉中侍郎，甚見顧遇，常參座席。高祖因行藥至司空府南，見巒宅，遣使謂巒曰：「朝行藥至此，見卿宅乃住，東望德館，情有依然。」巒對曰：「陛下移構中[03330]京，方建無窮之業，臣意在與魏昇降，寧容不務永年之宅。」高祖謂司空穆亮、僕射李沖曰：「巒之此言，其意不小。」有司奏策秀、孝，詔曰：「秀、孝殊問，經權異策，邢巒才清，可令策秀。」後兼黃門郎。從征北，巒在新野，後至。高祖曰：「伯玉天迷其心，鬼惑其慮，守危邦，固逆主，乃至如此。」巒曰：「新野旣摧，衆城悉潰，唯有伯玉，不識危機，平殄之辰，事在旦夕。」高祖曰：「至此以來，雖未擒滅，城隍已崩，想在不遠。所以緩攻者，正待中露布耳。」[03331]尋除正黃門、兼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遷散騎常侍、兼尚。世宗初，巒奏曰：「臣聞昔者明王之以德治天下，莫不重粟帛，輕金寶。然粟帛安國育民之方，金玉是虛華損德之物。故先皇深觀古今，去諸奢侈。服御尚質，不貴雕鏤，所珍在素，不務奇綺，至乃以紙絹帳扆，銅鐵轡勒。訓朝廷以節儉，示百姓以憂務，日夜孜孜，小大必慎。輕賤珠璣，示其無設，府藏之金，裁給而已，更不買積以費國資。逮景明之初，承升平之業，四[03332]疆清晏，遠邇來同，於是蕃貢繼路，商賈交入，諸所獻貿，倍多於常。雖加以節約，猶歲損萬計，珍貨常有餘，國用恒不足。若不裁其分限，便恐無以支歲。自今非要須者，請皆不受。」世宗從之。尋正尚，常侍如故。蕭衍梁秦二州行事夏侯道遷以中內附，詔加巒使持節、都督征梁諸軍事、假鎮西將軍，進退徵攝，得以便宜從事。巒至中，白馬已西猶未順，巒遣寧遠將軍楊舉、統軍楊衆愛、汜洪雅等領卒六千討之。軍[03333]鋒所臨，賊皆款附，唯補谷戍主何法靜據城拒守。懸等進師討之，「懸」冊府卷三五三（四一九五頁。）作「舉」。按「舉」卽指上文的「楊舉」，作「懸」無義。法靜奔潰，乘勝追奔至關城之下，蕭衍龍驤將軍關城流雜疑。李侍叔逆以城降。蕭衍輔國將軍任僧幼等三十餘將，率南安、廣長、東洛、大寒、武始、除口、平溪、桶谷諸郡之民七千餘戶，相繼而至。蕭衍平西將軍李天賜、晉壽太守王景胤等擁衆七千，屯據石亭。統軍韓多寶等率衆擊之，破天賜前軍趙䐗，擒斬一千三百。遣統軍李義珍討晉壽，景胤宵遁，遂平[03334]之。詔曰：「巒至彼，須有板官，以懷初附，高下品第，可依征義陽都督之格也。」拜巒使持節、安西將軍、梁秦二州刺史。蕭衍巴西太守龐景民恃遠不降，巒遣巴州刺史嚴玄思往攻之，斬景民，巴西悉平。蕭衍遣其冠軍將軍孔陵等率衆二萬，屯據深坑，冠軍將軍曾方達固南安，「曾」通鑑卷一四六（四五四九頁。）作「魯」。按「魯方達」屢見卷八世宗紀正始二年、卷九八蕭衍傳，是這次戰事中梁朝重要將領。梁書卷一〇鄧元起傳中也幾次提到他，當時別無「曾方達」其人。「曾」乃「魯」之訛。冠軍將軍任僧褒、輔國將軍李畎戍石同。巒統軍王足所在擊破之，梟衍輔國將軍樂保明、寧朔將軍李伯度、龍驤將軍李思賢，賊遂保回車柵。足又進[03335]擊衍輔國將軍范峻，自餘斬獲殆將萬數。孔陵等收集遺衆，奔保梓潼，足又破之，斬衍輔國將軍符伯度，其殺投溺者萬有餘人。開地定民，東西七百，南北千里，獲郡十四、二部護軍及諸縣戍，遂逼涪城。巒表曰：揚州、成都相去萬里，陸途旣絕，唯資水路。蕭衍兄子淵藻，去年四月十三日發揚州，今歲四月四日至蜀。水軍西上，非周年不達，外無軍援，一可圖也。益州頃經劉季連反叛，鄧元起攻圍，資儲散盡，倉庫空竭，今猶[03336]未復，兼民人喪膽，無復固守之意，二可圖也。蕭淵藻是羣劇場少年，「羣劇」北史卷四三、通鑑卷一四六（四五五二頁。）作「裙屐」。按「羣劇」無義。未洽治務，及至益州，便戮鄧元超、按蕭淵藻殺鄧元起，事見南史卷五五鄧元起傳。梁書卷一〇鄧元起傳說元起「被收付州獄，於獄自縊」，微異，但死於淵藻之手的是鄧元起則一，「超」字訛。曹亮宗，臨戎斬將，則是駕馭失方。范國惠津渠退敗，鎖執在獄。今之所任，並非宿將重名，皆是左右少年而已，旣不厭民望，多行殘暴，民心離解，三可圖也。蜀之所恃唯劍閣，今旣克南安，已奪其險，據彼界內，三分已一。從南安向涪，方軌任意，前軍累破，後衆喪魂，四可圖也。昔劉禪據一國之地，姜維佐，鄧艾旣出綿竹，彼卽[03337]投降。及苻堅之世，楊安、朱彤三月取中，四月至涪城，兵未及州，仲孫逃命。桓溫西征，不旬月而平。蜀地昔來恒多不守。況淵藻是蕭衍兄子，骨肉至親，若其逃亡，當無死理。脫軍克涪城，淵藻復何宜城中坐而受困？若其出鬬，庸蜀之卒唯便刀矟，弓箭至少，假有遙射，弗至人，五可圖也。臣聞乘機而動，武之善經；攻昧侮亡，春秋明義。未有捨干戚而康時，不征伐而混一。伏惟陛下纂武文之業，當必世之期，跨中州之饒，兼[03338]甲兵之盛，清蕩天區，在於今矣。是以踐極之初，壽春馳款；先歲命將，義陽克闢。淮外謐以風清，荊沔於焉肅晏。方欲偃甲息兵，候機而動，而天贊休明，時來斯速，雖欲靖戎，理不獲已。至使道遷誠，境佇拔。臣以不才，屬當戎寄，內省文吏，不以軍謀自許，指臨中，惟規保疆守界。事屬艱途，東西寇竊，上憑國威，下仗將士，邊帥用命，頻有薄捷。藉勢乘威，經度大劍，旣克南安，據彼要險，前軍長邁，已至梓潼，新化之民，翻然懷[03339]惠，瞻望涪益，旦夕可屠。正以兵少糧匱，未宜前出。爾稽緩，懼失民心，則更寇。今若不取，後圖便難，輒率愚管，庶幾殄克，如其無功，分受憲坐。且益州殷實，戶餘十萬，比壽春、義陽三倍非匹，可乘可利，實在于茲。若朝廷志存保民，未欲經略，臣之在此，便無事，乞侍養，微展烏鳥。詔曰：「若賊敢闚𨵦?，觀機翦撲；如其無也，則安民保境，以悅邊心。子蜀之舉，更聽後敕。方將席卷岷蜀，電掃西南，何得辭以戀親，中途告退！宜勗[03340]令圖，務申高略。」巒又表曰：昔鄧艾、鍾會率十八萬衆，傾中國資給，裁得平蜀，所以然者，鬬實力故也。況臣才絕古人，智勇又闕，復何宜請二萬之衆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據得要險，士民慕義，此往則易，彼來則難，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前進，已逼涪城，脫得涪城，則益州便是成擒之物，但得之有早晚耳。且梓潼已附，民戶數萬，朝廷豈得不守之也？若守也，直保境之兵則已一萬，臣今請二萬伍千，所增無幾。又劍閣[03341]天險，古來所稱，張載銘云：「世亂則逆，世清斯順。」此之一言，良可惜矣。臣誠知征戎危事，不易可，自軍度劍閣以來，鬢髮中白，憂慮戰懼，寧可一日心。所以勉強者，旣得此地而自退不守，恐辜先皇之恩遇，負陛下之爵祿，是以孜孜，頻有陳請。且臣之意算，正欲先圖涪城，以漸而進。若克涪城，便是中分益州之地，斷水陸之衝，彼外無援軍，孤城自守，復何能持久哉！臣今欲使軍軍相次，聲勢連接，先作萬全之計，然後圖彼，[03342]得之則大克，不得則自全。又巴西、南鄭相離一千四百，去州迢遞，恒多生動。昔在南之日，以其統綰勢難，故增立巴州，鎮靜夷獠，梁州藉利，因而表罷。彼土民望，嚴、蒲、何、楊，非唯五三，族落雖在山居，而多有豪右，文學箋啟，往往可觀，冠帶風流，亦不少。但以去州旣遠，不能仕進，至於州綱，無由厠迹。巴境民豪，便是無梁州之分，是以鬱怏，多生動靜。比建議之始，通鑑卷一四六（四五五四頁。）「比」下有「道遷」二字「議」作「義」。按上二字當是通鑑所增，「議」疑當作「義」。嚴玄思自號巴州刺史，克城以來，仍使行事。巴西廣袤一千，戶[03343]餘四萬，若彼立州，鎮攝華獠，則大帖民情。從墊江已還，不復勞征，自國有。世宗不從。又王足於涪城輒還，遂不定蜀。巒旣克巴西，遣軍主李仲遷守之。仲遷得蕭衍將張法養女，有美色，甚惑之。散費兵儲，專心酒色，公事諮承，無能見者。巒忿之切齒，仲遷懼，謀叛，城人斬其首，以城降衍將譙希遠，巴西遂沒。武興氐楊集起等反叛，巒遣統軍傅豎眼討平之，語在豎眼傳。巒之初至中，從容風雅，接豪右以禮，撫細民以惠。歲[03344]餘之後，頗因百姓去就，誅滅齊民，藉奴婢者二百餘口，兼商販聚歛，清論鄙之。徵授度支尚。時蕭衍遣兵侵軼徐兗，緣邊鎮戍相繼陷沒，朝廷憂之，乃以巒使持節、都督東討諸軍事、安東將軍，尚如故。世宗勞遣巒於東堂曰：「蕭衍寇邊，旬朔滋甚，諸軍舛互，規致連戍陷沒。宋魯之民尤罹湯炭。誠知將軍旋京未久，膝下難違，然東南之寄，非將軍莫可。將軍其勉建殊績，以稱朕懷，自古忠臣亦非無孝也。」巒對曰：「賊雖[03345]送死連城，犬羊衆盛，然逆順理殊，滅當無遠。況臣仗陛下之神算，奉律以摧之，平殄之期可指辰而待，願陛下勿以東南慮。」世宗曰：「祖有云『金吾擊郾，吾無憂矣』，今將軍董戎，朕何慮哉。」先是，蕭衍輔國將軍蕭及先率衆二萬，寇陷固城；冠軍將軍魯顯文、驍騎將軍相文玉等率衆一萬，屯於孤山；冊府卷三一三（四一九六頁。）「相」作「桓」。按卷八世宗紀正始三年七月丙寅稱「衍將桓和寇孤山，陷固城」，八月壬寅又稱「邢巒破蕭衍將桓和於孤山」。卷九八蕭衍傳同，並不見所謂「相文玉」。通鑑卷一四六（四五六三頁。）也作「桓和屯孤山」，而此傳下文兩見「文玉」，通鑑都作「和」。則司馬光所見魏書當作「桓文玉」，故認爲「文玉」卽「桓和」。這裏「相」當是「桓」之訛，「文玉」或是和字。衍將角念等率衆一萬，擾亂龜蒙，土民從逆，十室而五。巒遣統軍樊魯討文玉，別將元恒攻固城，統軍畢祖朽討角念。樊魯大[03346]破文玉等，追奔八十餘里，斬首四千餘級。元恒又破固城，畢祖朽復破念等，兗州悉平。巒破賊將藍懷恭於睢口，進圍宿豫。而懷恭等復於淮南造城，冊府卷三五三、（四一九六頁。）通鑑卷一四六（四五六四頁。）「淮」作「清」。按宿豫城在泗水卽清水旁，「淮」字訛。規斷水陸之路。巒身率諸軍，自水南而進，遣平南將軍楊大眼從北逼之，統軍劉思祖等夾水造筏，燒其船舫。衆軍齊進，拔柵填塹，登其城。火起中流，四面俱擊，仍陷賊城，俘斬數萬。在陳別斬懷恭，擒其列侯、列將、直閤、直後三十餘人，俘斬一萬。宿豫旣平，蕭昞亦於淮陽退走，[03347]二戍獲米四十餘萬石。世宗賜巒璽曰：「知大龕醜虜，威振賊庭，淮外霧披，徐方卷壒，王略遠恢，混一維始，公私慶泰，何快如之！賊衍此舉，實傾國。比者宿豫陷歿，淮陽嬰城，凶狡侜張，規抗王旅。將軍忠規協著，火烈霜摧，電動岱陰，風掃沂嶧，遂令逋誅之寇，一朝殲夷；元鯨大憝，千里折首。殊勳茂捷，自古莫二。但揚區未安，餘燼宜盪，乘勝掎角，勢不可遺。便可率厲三軍，因時經略，申威東南，清彼江介，忘此仍勞，用圖永逸，[03348]進退規度，委之高算。」又詔巒曰：「淮陽、宿豫雖已清復，梁城之賊，猶敢聚結，事宜乘勝，并勢摧殄。可率二萬之衆渡淮，與征南掎角，以圖進取之計。」及梁城賊走，中山王英乘勝攻鍾離，又詔巒帥衆會之。巒表曰：「奉被詔旨，令臣濟淮與征南掎角，乘勝長驅，實是其會。但愚懷所量，竊有未盡。夫圖南因於積風，伐國在於資給，用兵治戎，須先計校。非可抑必□，闕文冊府卷四〇四（四八〇七頁。）作「勝」字。幸其無能。若欲掠地誅民，必應萬勝；如欲攻城取邑，未見其果。得之[03349]則所益未幾，不獲則虧損必大。蕭衍傾竭江東，今歲之舉，疲兵喪衆，大敗而還，君臣失計，取笑天下。雖野戰非人敵，守城足有餘，今雖攻之，未易可克。又廣陵懸遠，去江四十里，鍾離、淮陰介在淮外，假其順而來，猶恐無糧艱守，況加攻討，勞兵士乎？且征南軍士從戎二時，疲弊死病，量可知已。雖有乘勝之資，懼無遠用之力。若臣之愚見，謂宜修復舊戍，牢實邊方，息養中州，擬之後舉。又江東之釁，不患久無，畜力待機，謂[03350]勝計。」詔曰：「濟淮掎角，事如前敕，何容猶爾磐桓，方有此請！可速進軍，經略之宜聽征南至要。」巒又表曰：「蕭衍侵境，久勞王師，今者奔走，實除邊患，斯由靈贊皇魏，天敗寇豎，非臣等弱劣所能克勝。若臣之愚見，今正宜修復邊鎮，俟之後動。且蕭衍尚在，凶身未除，螳蜋之志，何能自息。唯應廣以待其來，實不宜勞師遠入，自取疲困。今中山進軍鍾離，實所未解，若能得失之計，不顧萬全，直襲廣陵，入其內地，出其不，或[03351]未可知。正欲屯兵，蕭密餘軍猶自在彼；按「蕭密」卽梁臨川王蕭宏，卷八世宗紀正始三年四月作「蕭容」，「密」「容」都是避元宏諱改。欲言無糧，運船復至。而欲以八十日糧圖城者，臣未之前聞。且廣陵、任城可前戒，豈容今者復欲同之。今若往也，彼牢城自守，不與人戰，城壍水深，非可填塞，空坐至春，則士自弊苦。遣臣赴彼，糧何以致？夏來之兵，不齎冬服，脫遇冰雪，取濟何方？臣寧荷怯懦不進之責，不受敗損空行之罪。鍾離天險，朝貴所具，若有內應，則所不知，如其無也，必無克狀。若其不復，其辱如何！若信臣言[03352]也，願賜臣停；若謂臣難行求回，臣所領兵統悉付中山，任其處分，臣求單騎隨逐東西。且俗諺云，耕則問田奴，絹則問織婢。臣雖不武，忝征將，前宜可否，頗實知之，臣旣謂難，何容強遣。」詔曰：「安東頻請罷軍，遲回未往，阻異戎規，殊乖至望。士馬旣殷，無容停積，宜務神速，東西齊契，乘勝掃殄，以赴機會。」巒累表求還，世宗許之。英果敗退，時人伏其識略。初，侍中盧昶與巒不平，昶與元暉俱世宗所寵，御史中尉崔亮，昶之黨也。[03353]昶、暉令亮糾巒，事成許言於世宗以亮侍中。亮於是奏劾巒在中掠良人奴婢。巒懼昶等所陷，乃以中所得巴西太守龐景民女化生等二十餘口與暉。化生等數人，奇色也，暉大悅，乃背昶巒言於世宗云：「巒新有大功，已經赦宥，不宜方此獄也。」世宗納之。高肇以巒有克敵之效，而昶等所排，助巒申釋，故得不坐。豫州城民白早生殺刺史司馬悅，以城南入，蕭衍遣其冠軍將軍齊苟仁率衆入據懸瓠。[03354]詔巒持節率羽林精騎以討之。封平舒縣開國伯，食邑五百戶，賞宿豫之功也。世宗臨東堂，勞遣巒曰：「司馬悅不慎重門之戒，智不足以謀身，匪直喪元隸賢，「賢」冊府卷四二八（五〇九九頁。）作「豎」。乃大虧王略。懸瓠密邇近畿，東南藩捍，兼云□公之在彼，闕文冊府（同上卷頁。）補作「度」。憂慮尤深。早生理不獨立，必遠引吳楚，士民同惡，勢或交兵。卿文昭武烈，朝之南仲，故令卿星言電邁，出其不意。卿言早生走也守也？何時可以平之？」巒對曰：「早生非有深謀大智能構成此也，但因司馬悅虐於百[03355]姓，乘衆怒而之，民凶威所懾，不得已而苟附。假蕭衍軍入應，水路不通，糧運不繼，亦成擒耳，不能害也。早生得衍軍之接，溺於利欲之情，必守而不走。今王師若臨，士民必翻然順。圍之窮城，奔走路絕，不度此年，必傳首京師。願陛下不足垂慮。」世宗笑曰：「卿言何其壯哉！深會朕遣卿之意。知卿親老，頻勞於外，然忠孝不俱，才宜救世，不得辭也。」於是巒率騎八百，倍道兼行，五日次於鮑口。賊遣大將軍胡孝智率衆七[03356]千，去城二百，逆來拒戰。巒擊破孝智，乘勝長驅，至於懸瓠。賊出城逆戰，又大破之，因卽渡汝。旣而大兵繼至，遂長圍之。詔加巒使持節、假鎮南將軍、都督南討諸軍事。征南將軍、中山王英南討三關，亦次於懸瓠，以後軍未至，前寇稍多，憚不敢進，乃與巒分兵掎角攻之。衍將齊苟仁等二十一人開門出降，卽斬早生等同惡數十人。豫州平，巒振旅還京師。世宗臨東堂勞之，曰：「卿役不踰時，克清妖醜，鴻勳碩美，可謂無愧古人。」[03357]巒對曰：「此自陛下聖略威靈，英等將士之力，臣何功之有。」世宗笑曰：「卿匪直一月三捷，所足稱奇，乃存士伯，欲功成而不處。」巒自宿豫大捷，及平懸瓠，志行修正，不復以財賄懷，戎資軍實絲毫無犯。遷殿中尚，加撫軍將軍。延昌三年，暴疾卒，年五十一。巒才兼文武，朝野瞻望，上下悼惜之。詔賻帛四百匹，朝服一襲，贈車騎大將軍、瀛州刺史。初，世宗欲贈冀州，黃門甄琛以巒前曾劾己，乃云：「瀛州巒之本邦，人情所欲。」乃從[03358]之。及琛詔，乃云「優贈車騎將軍、瀛州刺史」，議者笑琛淺薄。諡曰文定。
子遜，字子言。貌雖陋短，頗有風氣。解褐司徒行參軍。襲爵。後遷國子博士、本州中正。因謁靈太后，自陳：「功名之子，久抱沉屈。臣父屢大將，而臣身無軍功階級，臣父唯忠臣，不慈父。」靈太后慨然，以遜長兼吏部郎中。出安遠將軍、平州刺史。時北蕃多難，稽留不進，免。孝莊初，除輔國將軍、通直散騎常侍、東道軍司，討逆賊[03359]劉舉於濮陽，不克。還，除散騎常侍，加前將軍。永安二年，坐受任元顥，除名。尋除撫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出帝時，轉衞將軍、右光祿大夫。孝靜初，以本官領嘗藥典御，加車騎將軍。久之，除大司農卿，與少卿馬慶哲至相糾訟。遜銳於財利，議者鄙之。武定四年卒，年五十六。贈本將軍、光祿勳卿、幽州刺史。
子祖微，開府祭酒。父喪未終，謀反，伏法。
巒弟儒，瀛州鎮遠府長史、給事中。[03360]
儒弟偉，尚郎中。卒，贈博陵太守。子昕，在文苑傳。
偉弟季彥。
季彥弟晏，字幼平。美風儀，博涉經史，善談釋老，雅好文詠。起家太學博士、司徒東閤祭酒。世宗初，與廣平王懷遊宴，左遷鄚縣令，未之官。除給事中，遷司空主簿、本州中正、汝南王文學。稍遷輔國將軍、司空長史、兼吏部郎中。以本將軍出南兗州刺史。徵太中大夫、兼丞相[03361]高陽王右長史。尋以本將軍除滄州刺史。政清靜，吏民安之。孝昌中卒，時年五十一。贈征北將軍、尚左僕射、瀛州刺史，諡曰文貞。晏篤於義讓，初南兗州刺史，例得一子解褐，乃啟其孤弟子子慎，年甫十二，而其子已弱冠矣。後滄州，復啟孤兄子昕府主簿，而其子並未從官。世人以此多之。
子測，武定末，太子洗馬。
測弟亢，字子高，頗有文學。釋褐司空行參軍。遷[03362]廣平王開府從事中郎。兼通直散騎常侍，使於蕭衍，時年二十八。還，除平東將軍，齊文襄王大將軍府屬，又轉中外府屬。武定七年，坐事死於晉陽，年三十四。
巒叔祖祐，字宗祐。少有學尚，知名於時。徵除著作郎，領樂浪王傅。後假員外散騎常侍，使於劉彧。以將命之勤，除建威將軍、平原太守，賜爵城平男。政清刑肅，百姓安之。卒，年七十三。
子產，字神寶。好學，善屬文。少時作孤蓬賦，時[03363]所稱。舉秀才，除著作佐郎。假員外常侍、鄚縣子，使於蕭賾。產仍世將命，時人美之。後遷中侍郎，俄遷太子中庶子。卒，年四十六，朝廷嗟惜焉。贈建威將軍、平州刺史、樂城子，諡曰定。
祐從子虬，字神虎。少三禮鄭氏學，明經有文思。舉秀才上第，中議郎、尚殿中郎。高祖因公事與語，問朝覲宴饗之禮，虬以經對，大合上旨。轉司徒屬、國子博士。高祖崩，尚令王肅多用新儀，虬往往折以五經正禮。轉尚右丞，[03364]徙左丞，多所糾正，臺閣肅然。時雁門人有害母者，八座奏轘之而潴其室，宥其二子。虬駁奏云：「君親無將，將而必誅。今謀逆者戮及期親，害親者今不及子，旣逆甚梟鏡，禽獸之不若，而使禋祀不絕，遺育永傳，非所以勸忠孝之道，存三綱之義。若聖教含容，不加孥戮，使父子罪不相及，惡止於其身，不則宜投之四裔，敕所在不聽配匹。盤庚言『無令易種於新邑』，法五月食梟羹，皆欲絕其類也。」奏入，世宗從之。尋除司徒右長[03365]史，遷龍驤將軍、光祿少卿。虬母在鄉遇患，請假。值秋水暴長，河梁破絕，虬得一小船而渡，漏而不沒，時人異之。母喪，哀毀過禮，時所稱。年四十九，卒。贈征虜將軍、幽州刺史，諡曰威。虬善與人交，清河崔亮、頓丘李平並與親善。所作碑頌雜筆三十餘篇。有二子。
長子臧，在文苑傳。
臧弟子才，武定末，太常卿。
虬從子策，亦有才學。卒於齊王儀同開府主簿。[03366]
李平，字曇定，頓丘人也，彭城王嶷之長子。少有大度。及長，涉獵羣，好禮、易，頗有文才。太和初，拜通直散騎侍郎，高祖禮之甚重。頻經大憂，居喪以孝稱。後以例降，襲爵彭城公。拜太子中舍人，遷散騎侍郎，舍人如故，遷太子中庶子。平因侍從容請自效一郡，高祖曰：「卿復欲以吏事自試也。」拜長樂太守，政務清靜，吏民懷之。車駕南伐，以平兼冀州儀同開府長史，甚著聲稱，仍除正長史，太守如故。未幾，遂行河南尹，豪右權貴[03367]憚之。世宗卽位，除黃門郎，遷司徒左長史，行尹如故。尋以稱職正尹，長史如故。車駕將幸鄴，平上表諫曰：「伏見己丑詔，雲軒鑾輅，行幸有期，鳳服龍驂，剋駕近日。將欲講武淇陽，大習鄴魏，馳驌騻於綠竹之區，騁驎驥於漳滏之壤。斯誠幽顯同忻，人靈共悅。臣之愚管，竊有惑焉。何者？嵩京創構，洛邑俶營，雖年跨十稔，根基未就。代民至洛，始欲向盡，資產罄於遷移，牛畜斃於輦運，陵太行之險，越長津之難，辛勤經，得達京[03368]闕，富者猶損太半，貧者可以意知。兼歷歲從戎，不遑啟處，自景明已來，差得休息。事農者未積二年之儲，築室者裁有數間之屋，莫不肆力伊瀍，人急其務。實宜安靜新人，勸其稼穡，令國有九年之糧，家有水旱之。若乘之以羈紲，則所廢多矣。一夫從役，舉家失業。今復秋稼盈田，禾菽遍野，鑾駕所幸，騰踐必殷。未若端拱中天，坐招四海，耀武崧原，禮射伊洛，士馬無跋涉之勞，兆民有康哉之詠，可不美歟？」不從。詔以本官行[03369]相州事。世宗至鄴，親幸平第，見其諸子。尋正刺史，加征虜將軍。平勸課農桑，修飾太學，簡試通儒以充博士，選五郡聰敏者以教之，圖孔子及七十二子於堂，親立讚。前來臺使頗好侵取，平乃畫「履虎尾」、「踐薄冰」於客館，注頌其下，以示誡焉。加平東將軍，徵拜長兼度支尚，尋正尚，領御史中尉。冀州刺史、京兆王愉反於信都，以平使持節、都督北討諸軍事、鎮北將軍，行冀州事以討之。世宗臨式乾殿，勞遣平曰：「愉，[03370]朕之元弟，居不疑之地，豺狼之心，不意而發，欲上傾社稷，下殘萬姓。大義滅親，夫豈獲止。周公行之於古，朕亦當行之於今。委卿以專征之任，必令應期摧殄，務盡經略之規，勿虧推轂之寄也。何圖今日言及斯事。」因歔欷流涕。平對曰：「臣愉天迷其心，構此梟悖。陛下不以臣不武，委以總督之任，今大宥旣敷，便應有征無戰。脫守迷不悟者，當仰憑天威，抑厲將士，譬猶太陽之消微露，巨海之蕩熒燭，天時人事，滅在昭然。如其[03371]稽顙軍門，則送之大理，若不悛待戮，則鳴鼓釁鍾，非陛下之事。」平進次經縣，諸軍大集。夜有蠻兵數千斫平前壘，矢及平帳，平堅臥不動，俄而乃定。遂至冀州城南十六里。賊攻圍濟州軍，拔柵填塹，未滿者數尺。諸將合戰，無利而還，憚於更進。平親入行間，勸以重賞，士卒乃前，大破逆衆。愉時墜馬，乃有一人下馬授愉，止而鬬死。乘勝逐北，至於城門，斬首數萬級，遂圍城燒門。愉與百餘騎突門出走，遣統軍叔孫頭追之，去信[03372]都十里擒愉。冀州平，世宗遣兼給事黃門侍郎、祕丞元梵宣旨慰勞。徵還京師，以本官領相州大中正。平先尚令高肇、侍御史王顯所恨，後顯代平中尉，平加散騎常侍，顯劾平在冀州隱截官口，肇又扶成其狀，奏除平名。延昌初，詔復官爵，除其定冀之勳。前來良賤之訟，多有積年不決，平奏不問真僞，一以景明年前限，於是諍訟止息。武川鎮民飢，鎮將任款請貸未許，擅開倉賑恤，有司繩以費散之條，免其[03373]官爵。平奏款意在濟人，心無不善，世宗原之。遷中令，尚如故。肅宗初，轉吏部尚，加撫軍將軍。平高明強濟，所在有聲，但以性急累。尚令、任城王澄奏理平定冀之勳，請酬以山河之賞。靈太后乃封武邑郡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縑二千五百匹。先是，蕭衍遣其左游擊將軍趙祖悅偷據西硤石，衆至數萬，以逼壽春。鎮南崔亮攻之，未克，又與李崇乖貳。詔平以本官使持節、鎮軍大將軍、兼尚右僕射行臺，節[03374]度諸軍，東西州將一以禀之，如有乖異，以軍法從事。詔平長子奬以通直郎從，賜平縑帛百段、紫納金裝衫甲一領，賜奬縑布六十段、絳衲襖一領。父子重列，拜受家庭，觀者榮之。於是率步騎二千以赴壽春。平巡視硤石內外，知其盈虛之所。嚴勒崇、亮，令水陸兼，剋期齊舉。崇、亮憚之，無敢乖互。頻日交戰，屢破賊軍。安南將軍崔延伯立橋於下蔡，以拒賊之援軍。賊將王神念、昌義之等不得進救，祖悅守死窮城。平乃部分[03375]攻之。令崔亮督陸卒攻其城西，李崇勒水軍擊其東面，然後鼓噪，南北俱上。賊衆周章，東西赴戰。屠賊外城，賊之將士相率附。袓悅率其餘衆固保南城，通夜攻守，至明乃降。斬袓悅，送首於洛，俘獲甚衆。以功遷尚右僕射，加散騎常侍，將軍如故。平還京師，靈太后見於宣光殿，賜以金裝刀杖一口。時南徐州表云，蕭衍堰淮水患，詔公卿議之，平以不假兵力，終自毀壞。及淮堰破，靈太后大悅，引羣臣入宴，敕平前鳴[03376]簫管，肅宗手賜縑布百段。熙平元年冬卒，遺令薄葬。詔給東園祕器、朝服一具、衣一襲、帛七百匹。靈太后舉哀於東堂。贈侍中、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諡文烈公。平自在度支，至於端副，夙夜在公，孜孜匪懈，凡處機密十有餘年，有獻替之稱。所製詩賦箴諫詠頌，按「諫」非文體之名，疑是「誄」之訛。別有集。平長子奬，字遵穆，襲。容貌魁偉，有當世才度。自太尉參軍事，稍遷通直郎、中侍郎、直閤將軍、吏部郎中、征虜將軍，遷安東將軍、光祿大夫，仍[03377]吏部郎中。又以本官兼尚，出撫軍將軍、相州刺史。初，元叉擅朝，奬其親待，頻居顯要。靈太后反政，削除官爵。孝莊初，散騎常侍、鎮東將軍、河南尹。奬前後所歷，皆以明濟著稱。元顥入洛，顥以奬兼尚右僕射，慰勞徐州羽林及城人，不承顥旨，害奬，傳首洛陽。出帝時，奬故吏通直散騎常侍宋遊道上理奬曰：「臣聞賞善罰惡，謂之二機，有道存焉，所貴不濫。是以子胥無罪，吳人痛之；郤宛不幸，國言未息。故河南尹[03378]李奬，門居戚里，世擅名家，有此良才，是兼周用。自少及長，忠孝心，入朝出牧，清明流譽。襟懷放暢，風神爽發，實廊廟之瑚璉，社稷之楨幹。往歲，北海竊據，負扆當朝，王公卿士，俛眉從事。而奬闔門百口，同居京洛，旣被覊縶，自拔無由。託使東南，情存避難，當時物論謂其得所。然北海未敗之日，徐州刺史元孚其純臣，莫之敢距，表啟相望，遲速唯命。及皇輿返正，神器斯復，輕薄之徒，共生僥倖，詭言要賞，曲道求通，濫及善[03379]人，稱己力。若以奬受命賊朝，語跡成罪，便與天下共當此責。于時朝旨唯命免官，亦旣經恩，方加酷濫。伊昔具臣，比肩賊所，身臨河上，日尋干戈，時逢寬政，任遇不改。一介使人，獨嬰斯戮，凡在有心，孰不嗟悼！前朝所以論功者，見其邊人且相慰悅，其猶郭默生亂，劉胤懸首，事乃權宜，蓋非實。昔鄧艾下世，段灼理其冤；馬援物故，朱勃申其屈。臣雖小人，趣事君子，有懷舊恩，義兼人故，見其若此，久欲陳辭。含言未吐，遂至[03380]今日，幽泉已閉，壟樹成行，內手捫心，顧懷愧慨。幸逢興聖，理運唯新，雖曰纂戎，事同創革。頻有大恩，被於率土，亡官失爵者悉蒙追復。而奬雜木猶存，牛車未改。士感知己，懷此無忘，輕率瞽言，干犯輦轂。伏願天鑒，賜垂矜覽，加其贈秩，慰此幽魂。」詔贈衞將軍、冀州刺史。
子構，襲。武定末，太子中舍人。齊受禪，爵例降。構弟訓，太尉默曹參軍。
奬弟諧，字虔和。風流閑潤，博學有文辯，當時才[03381]俊，咸相欽賞。受父前爵彭城侯。自太尉參軍，歷尚郎、徐州北海王顥撫軍府司馬，入長兼中侍郎。崔光引兼著作郎，諧在史職，無所歷意。加輔國將軍、相州大中正、光祿大夫，除金紫光祿大夫，加衞將軍。元顥入洛，以給事黃門侍郎。顥敗，除名，乃述身賦曰：夫休咎相躡，禍福相生。龜筮迷其兆，聖達蔽其萌。覽成敗於前迹，料趣捨於人情。咸爭途以走利，罕外己以逃名。連從車以載禍，多廐馬以取刑。豈知夫一[03382]介獨往，乃千乘所不能傾。伊薄躬之悔吝，無性命之淑靈。藉休庸於祖武，仰餘烈於家聲。徒從師以下學，乏遊道於上京。洎方年之四五，實始筮之弱齡。爰釋巾而從吏，謬邀寵於時明。彼□□之赫赫，乃陋周而小。帝文篤其成功，我武治其未亂。掩四奧而同軌，穆三辰而貞觀。威北暢而武戢，鼎南遷而文煥。異人相趨於絳闕，鴻生接武於儒館。總羣雅而同，果方員而殊貫。伊濫吹之所從，初竊服於宰旅。奉盛王之高義，[03383]遊兔園而容與。綴鴻鷺之末行，連英髦之茂序。及伯舅之西伐，赫靈旗之東舉。復奉役於前轅，仍執覊於後距。迫玄冬之暮歲，歷關山之遐阻。風激沙而破石，雪浮河而漫野。樂在志其無端，悲涉物而多緒。俄宮車之晏駕，改乘轅而予。屬推恩之在今，自傍枝而禔福。旣獻□以命宗，叨微躬於侯服。禮空文於覜饗，賦無征於湯沐。思守位而匪懈，每屏居而自肅。忽忝命於建禮，遊丹綺之重複。信茲選之難，乃上應於列[03384]宿。陽源猶且自免，何稱仲治與太叔。余生□之蕭散，本寓名而仕。好不存於吏法，才實疏於政理。竟火燭之不事，徒博弈其賢已。竊自託於諸生，頗馳騁於文史。通人假其餘論，士林察於□理。乃妄涉於風流，遂飾輩於士子。且以自託，□□□□。雖邇傒塵滓，而賞許雲霞。栖閑虛以築館，背城闕而家。帶二學之高宇，遠三市之狹邪。事雖儉而未陋，製有度而不奢。山隱勢於複石，水回流於激沙。樹先春而動色，草迎歲而[03385]發花。座有清談之客，門交好事之車。或林嬉於月夜，或水宴於景斜。肆雕章之腴旨，咀文藝之英華。羞綠芰與丹藕，薦朱李及甘瓜。雖慚洛水之名致，有類金谷之諠譁。聊自足於所好，豈留連於或號。思炯戒而自反，勗身名於所蹈。奉哲后之淵猷，讚崇麾於華奧。豈千乘之乏使，感一眄之相勞。竟不留於三月，因病滿而休告。彼東觀之清華，乃任隆於載筆。蔡一去而貽恨，張再還而有述。忽牽短而濫官，司惇史於藏室。慚班[03386]子之繁麗，微馬生之簡實。復通籍而延寵，陪帝扃之華密。信儀鳳之所栖，乃絲文之自出。歷五載而徘徊，猶官命之不改。謝能飛於無翼，故同滯於有待。晚加秩於戎章，乃□號之斯在。屬運道之將季，諒冠屨之無礙。奄昇御於鼎湖，忽流哀於四海。昔命之中微，皇統於是三絕。暨孝昌之陵陂，亦繼□而禍結。將小雅之詩廢，復三綱之道滅。思跼蹐於時昏，獨沉吟於運閉。遂退處於窮里，不外交於人世。及數反於中興，驅時[03387]雄而電逝。旣籍取亂之權，方乘轉圓之勢。俄隙開而守廢，遂冠冕之毀裂。彼膏原而塗野，嗟衞肝與嵇血。何古今之一揆，每治少而亂多。盧遁身於東掖，荀窘迹於南羅。時獲逃於□阜，仍竄宿於巖阿。首丘急於明發，東路長其如何。遽登舟而鼓柂，乃沿洛而汎河。騖寸陰於不測，競征鳥於波。時在所而放命，連百萬於山東。何信都之巨猾，若封豕與大風。肆吞噬於觜距，咸邑燼而野空。徑黎陽之寇聚，迫崖壘之渢隆。躁[03388]通川而鼎沸，矢交射於舟中。百罹於茲日，諒陳蔡之非窮。乘虎口而獲濟，陵陽侯而迅往，得投憩於濮陽，實陶衞之舊壤。望鄉村而佇立，曾不遙之河廣。聞虜馬之夕嘶，見胡塵之晝上。王略恢而廟勝，車徒發而雷響。扇風師之猛氣，張天罼之層網。裁一鼓而冰銷，俄氛祲之廓蕩。昔蘧生之出奔，覩亡徵於亂政。及季子之來反，乃君立而位定。伊吾人之蕞爾，本無傒於衰盛。忻草茅而偃伏，且優遊於辰慶。復推斥於宦流，[03389]延光華於璽命。甫聞內侍之忝，復奉優加之令。何金紫之陸離，鬱貂玉之相映。時權定之云初，尚民心之易擾。何建武之明傑，茂雄姿於天表。忽靈命之有，藉親均而爭紹。師出楚而飈發，旆陵江而雲矯。闢閶闔之崢嶸，端冕旒於億兆。神駕逝以流越，翠華飈而繚繞。苟命舛而數違，雖功深而祚天。時難忽然已及，網羅周其四張。非五三之親暱，罕狥節於陽。彼百僚之冠帶，咸北面於西王。矧恩疏而任遠，固身存而義亡。[03390]及宸居之反正，振天網於頹綱。甄大義以明罰，虛半列於周行。乃褫帶而來反，驅下澤於故鄉。探宿志以內求，撫身途而自計。不詭遇以邀合，豈釣名以干世。獨浩然而任己，同虛舟之不繫。旣未識其所以來，亦豈知其所以逝。於是得喪同遣，忘懷自深。遇物栖息，觸地山林。雖因西浮之迹，何異東都之心。願自託於魚鳥，永得性於飛沉。庶保此以獲沒，不再罪於當今。孝靜初，遭母憂，還鄉里。徵魏尹，將軍如故，以禫制未終，[03391]表辭。朝議亦以優，仍許其讓。蕭衍求通和好，朝廷盛選行人，以諧兼散騎常侍，聘使主。諧至石頭，蕭衍遣其主客郎范胥當接。諧問胥曰：「主客在郎官幾時？」胥答曰：「我本訓冑虎門，適復今任。」諧言：「國子博士不應左轉郎。」胥答曰：「特應接遠賓，故權兼耳。」諧言：「屈己濟務，誠得事宜。由我一介行人，令卿左轉。」胥答曰：「自顧菲薄，不足對揚盛美，豈敢言屈。」胥問曰：「今猶尚暖，北間當小寒於此？」諧答曰：「地居陰陽之正，寒暑適[03392]時，不知多少。」胥曰：「所訪鄴下，豈是測影之地？」諧答曰：「皆是皇居帝里，相去不遠，可得統而言之。」胥曰：「洛陽旣稱盛美，何事遷鄴？」諧答曰：「不常厥邑，于茲五邦，王者無外，所在關河，復何所怪？」胥曰：「殷人否危，故遷相耿，貴朝何而遷？」諧答：「聖人藏往知來，相時而動，何必俟於隆替？」胥曰：「金陵王氣兆於先代，黃旗紫蓋，本出東南，君臨萬邦，故宜在此。」諧答曰：「帝王符命，豈得與中國比隆？紫蓋黃旗，終於入洛，無乃自害也？有口之說，[03393]乃是俳諧，亦何足道！」蕭衍親問諧曰：「魏朝人士，德行四科之徒凡有幾人？」諧對曰：「本朝多士，義等如林，文武賢才，布在列位，四科之美，非無其人，庸短造次，無以啟。」衍曰：「武王有亂臣十人，魏雖人物之盛，豈得頓如卿言？」諧曰：「愚謂周稱十人，本舉佐命，至於『濟濟多士』，實是文王之詩。皇朝廊廟之才，足與周人有競。」衍曰：「若爾，文足標異、武有冠絕者，便可指陳。」諧曰：「大丞相勃海王秉文經武，左右皇極，畫一九州，懸衡四海。[03394]尚、汝陽王元叔昭、尚令元世儁，宗室之秀，綰政朝端。左僕射司馬子如、右僕射高隆之，並時譽民英，勠力匡輔。侍中高岳、侍中孫騰，勳賢忠亮，宣讚王猷。自餘才美不可具悉。」衍曰：「故宜輔弼幼主，永固基業，深不可言。」江南稱其才辯。使還，除大司農卿，加驃騎將軍，轉祕監。遇偏風廢頓。武定二年卒，年四十九，時人悼惜之。贈驃騎大將軍、衞尉卿、齊州刺史。所著文集，別有集行於世。[03395]
長子嶽，武定末，司徒祭酒。
嶽弟庶，尚南主客郎。
諧弟邕，字修穆。幼而儁爽，有逸才。著作佐郎、高陽王雍友。凡所交遊皆倍年，儁秀才藻之美，時所稱。年二十五，卒。贈鎮遠將軍、洛州刺史，諡曰文。
史臣曰：邢巒以文武才策，當軍國之任，內參機揆，外寄折衝，其緯世之器歟？李平以高明幹略，効智於時，出入當官，功名克著，蓋贊務之英也。
列傳第五十三 魏六十五[0339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