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雞漫志卷第
唐末五代，文章之陋極矣，獨樂章可喜，雖乏高韻，而一種竒巧，各自立落，不相㳂襲。在士夫猶有可言，若昭宗「野煙生碧樹，陌上行人去」，豈非作者？諸國僣主中，李重光、王衍、孟昶、霸主錢俶，習於富貴，以歌酒自娛。而莊宗同父興代北，生長戎馬間，百戰之餘，亦造語有思致。國初平一宇內，法度禮樂，浸復全盛。而士夫樂章頓衰於前日，此尤可怪。
唐昭宗以李茂正之故，欲幸太原，至渭北，韓建迎奉華州。上欝欝不樂，時登城西齊雲樓眺望，制製菩薩蠻曲曰：「登樓遙望秦宮殿，茫茫只雙飛燕。渭水一條流，千山[00021]與萬丘。野烟生碧樹，陌上行人去。安得有英雄，迎內中。」曰：「飄颻且在峯下，秋風徃徃堪沾灑。腸斷憶仙宮，朦朧煙霧中。思夢時時睡，不語長如醉。早晚是期，穹蒼知不知？」
王荊公長短句不多，合繩墨處，自雍容竒特。晏元獻公、歐陽文忠公，風流醖藉，一時莫及，而溫潤秀潔，亦無其比。東坡先生以文章餘作詩，溢而作詞曲，高處出神入天，平處尚臨鏡笑春，不顧儕軰。或曰：長短句中詩。為此論者，乃是遭柳永野狐涎之毒。詩與樂府同出，豈當分異？若從柳氏家法，正自不分異耳。晁無咎、黃魯直皆學東坡，韻製得七八。黃晚年間放[00022]於狹邪，故有少踈蕩處。後來學東坡者，葉少蘊、蒲受亦得六七，其才力比晁、黃差劣。蘇在庭、石耆翁入東坡之門矣，短氣跼步，不能進。趙德麟、李方叔皆東坡客，其氣味殊不近，趙婉而李俊，各有所長，晚年皆荒醉汝頴京洛間，時時出滑稽語。賀方囬、周美成、晏叔原、僧仲殊各盡其才力，自成一家。賀、周語意精新，用心甚苦。毛澤民、黃載萬次之。叔原如金陵王謝弟，秀氣勝韻，得之天然，將不可學。仲殊次之，殊如之贍，晏反不逮。張野、秦少㳺俊逸精妙。少㳺屢困京洛，故踈蕩之風不除。陳無己所作數十首，號曰語業，妙處如其詩，但用意太深，有時僻澁。陳去非、徐師[00023]川、蘇養直、呂居仁、韓蒼、朱希真、陳高、洪覺範，佳處亦各如其詩。王輔道、履道善作一種俊語，其失在輕浮，輔道誇捷敏，故或有不縝宻。李老富麗而韻平平。舒信道、李元膺，思致妍宻，要是波瀾。謝無逸字字求工，不敢輙下一語，如刻削通草人，都無筋骨，要是力不足。然則獨無逸乎？曰：類多有之，此最著者尓。宗室中，明發、伯山久從汝洛名士㳺，下筆有逸韻，雖未能一一盡竒，比國賢、聖褒則過之。王逐客才豪，其新麗處與輕狂處皆足驚人。沈公述、李景元、孔方平、處度叔姪、晁次膺、萬俟雅言，皆有佳句，就中雅言絕出。然六人者，源流從柳氏來，病於無韻。雅言初[00024]自集分兩體：曰雅詞，曰側艷，目之曰勝萱麗藻。後召試入官，以側艷體無頼太甚，削去之。再編成集，分五體：曰應制、曰風月脂粉、曰雪月風花、曰脂粉才情、曰雜類，周美成目之曰聲。次膺亦間作側體。田不伐才思與雅言抗行，不聞有側艷。田中行極能寫人意中，雜以鄙俚，曲盡要妙，當在萬俟雅言之右，然莊語輙不佳。嘗執一扇，句其上云：「玉蝴蝶戀花心動。」語人曰：「此聮曲名，有能對者，吾下拜。」北里狹邪間橫行者。宗室溫之次之。長短句中，作滑稽無頼語，起於至和。嘉祐之前，猶未盛。熙、豐、元祐間，兖州張山人以詼諧獨步京師，時出一兩解。澤州孔傳[00025]者，首創諸宮調古傳，士夫皆能誦之。元祐間，王齊叟彥齡，政和間，曹組元寵皆能文，每出長短句，膾炙人口。彥齡以滑稽譟河朔。組潦倒無成，作紅窓逈及雜曲數百觧，聞者絕倒，滑稽無頼之魁。寅緣遭遇，官至防禦使。同時有張袞臣者，組之流，亦供奉禁中，號「曲張觀察」。其後祖述者益衆，嫚戲汙賤，古所未有。組之知閤門勳，字公顯，亦能文，嘗以家集刻板，欲蓋父之悪。近有旨下楊州，毀其板云。
柳耆卿樂章集，世多愛賞，該洽，序閒暇，有首有尾，亦間出佳語，能擇聲律諧美者用之。惟是淺近卑俗，自成一體，不知者尤好之。予嘗以比都下冨兒，[00026]雖脫村野，而聲態可憎。前軰云：「離騷寂寞千年後，戚氏凄凉一曲終。」戚氏，柳所作，柳何敢知世間有離騷？惟賀方囬、周美成時時得之。賀六州歌頭、望湘人、吳音諸曲，周酺、蘭陵王諸曲最竒崛。或謂深勁乏韻，此遭柳氏野狐涎吐不出者。歌曲自唐虞代以前，秦以後皆有，造語險易，則無定法。今必以「斜陽芳草」、「淡煙細雨」䋲墨後來作者，愚甚矣。故曰：不知者，尤好耆卿。
長短句雖至本朝盛，而前人自立與真情衰矣。東坡先生非心醉於音律者，偶尓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今少年妄謂東坡移詩[00027]律作長短句，十有八九不學柳耆卿，則學曹元寵。雖可笑，亦毋用笑。
歐陽永叔所集歌詞，自作者之一耳。其間他人數章，群因指為永叔，起曖昧之謗。
晏叔原歌詞初號樂府補亡。自序曰：「徃與忘名之士浮沉酒中，病世之歌詞不足以析酲觧慍，試續南部諸賢作五七字語，期以自娛。不皆叙所懷，亦兼冩一時杯酒間聞，及同逰者意中。嘗思感物之情，古今不異。竊謂篇中之意，昔人定已不遺，第今無傳耳，故今所製，通以補世名之。始時沈十廉叔、陳十君龍家有蓮、紅、蘋、雲，工以清謳娛客，每得詞，即[00028]以草授諸兒，吾人聽之，為一笑樂。」其指如此。叔原於悲歡合離，冩衆作之所不能，而嫌於夸。故云：「昔人定已不遺，第今無傳。」蓮、紅、蘋、雲，皆篇中數，而世多不知為兩家歌兒。其後目為山集，黃魯直序之云：「嬉弄於樂府之餘，寓以詩人句法，清壯頓挫，能動搖人心。」云：「狹邪之雅，豪士之皷吹，其合者高唐、洛神之流，其下者不减桃葉、團扇。」「若乃妙年美士，近知酒色之娛；苦節臞儒，晚悟裙裾之樂。皷之舞之，使宴安酖毒而不悔，則叔原之罪哉！」叔原年未至乞身，退居京城賜第，不踐諸貴之門。蔡京重九冬至日遣客求長短句，欣然兩為作鷓鴣天：「九日悲秋不[00029]到心，鳳城歌管有新音。風彫碧栁愁眉淡，露染黃花笑靨深。初過鴈，已聞砧，綺羅叢裡勝登臨。須教月戶纖纖玉，細捧霞觴艷艷金。」「曉日迎長歲歲同，太平簫皷間歌鍾。雲高未有前村雪，梅初開昨夜風。羅幕翠，錦筵紅，釵頭紅勝冩冝冬。從今屈指春期近，莫使金罇對月空。」竟無一語及蔡者。
江南某氏者解音律，時時度曲。周美成與有瓜葛，每得一觧，即為製詞，故周集中多新聲。賀方囬初在錢塘作青玉案，魯直喜之，賦絕句云：「觧道江南㫁膓句，只今惟有賀方囬。」賀集中如青玉案者甚衆。抵公卓然自立，不肯浪下筆，予故謂語意精新，用心甚[00030]苦。
吾友黃載萬歌詞號樂府廣變風，學富才贍，意深思遠，直與唐名軰相角逐，輔以高明之韻，未易求。吾每對之嘆息，誦東坡先生語曰：「彼嘗從於此，然後知其難，不知者以為芶然而已。」夏幾道序之曰：「惜乎語妙而多，思窮而氣不舎，賦才如此，反嗇其壽，無乃情文之兆歟？」載萬所居齋前，梅花一株甚盛，因唐以來詞人才士之作凡數百首，為齋居之玩，命曰梅苑。其序：引云「呈妍月夕，奪霜雪之鮮；吐臭風晨，象椒蘭之酷。情涯殆絕，鑒賞斯在，莫不抽毫襞彩，比聲裁句。召楚雲使興歌，命燕玉以按節。粧臺之篇，賔筵[00031]之章，可得而述焉。」樂府廣變風有賦梅花數曲，亦自竒特。
蘭畹曲會，孔寧極先生之方平所集。序引稱無為、莫知非，其自作者稱魯逸仲，皆方平隱名，如虛、烏有、亡是之類。孔平日自號滍皋漁父，與姪處度齊名，李方叔詩酒侶。
崇寧間建晟樂府，周美成作提舉官，而製撰官有七。萬俟詠雅言，元祐詩賦科老手，舍法行，不復進取，放意歌酒，自稱梁詞隱。每出一章，信宿喧傳都下，政和初召試補官，寘晟樂府製撰之職。新廣八十四調，患譜弗傳，雅言請以盛德業及祥瑞[00032]迹制詞實譜，有旨依月用律，月進一曲，自此新譜稍傳。時田為不伐亦供職樂，衆謂樂府得人云。
易安居士，京東路提刑李格非文叔之女，建康守趙明誠德甫之妻。自少年便有詩名，才力華贍，逼近前軰，在士夫中已不多得，若本朝婦人，當推詞釆第一。趙死，再嫁某氏，訟而離之，晚節流蕩無。作長短句能曲折盡人意，輕巧尖新，姿態百出，閭巷荒淫之語，肆意落筆，自古搢紳之家能文婦女，未如此無顧籍。陳後主逰宴，使女學士狎客賦詩相贈荅，采其尤豔麗者被以新聲，不過「璧月夜夜滿，瓊樹朝朝新」等語。李戡嘗痛元白詩纖艷不逞，非莊士雅人，多[00033]為其破壞。流於民間，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媟語，冬寒夏熱，入人肌骨，不可除去。公集尚存，可考。元與白，自謂近世婦人，暈淡眉目，綰約頭𩯭?，衣服修廣之度，配色澤，尤劇恠艷，因為艷詩百餘首，今集中不載。元會真詩，白夢逰春詩，所讀纖艷不逞，淫言媟語，止此耳。溫飛卿號多作側辭艷曲，其甚者：「合懽桃葉終堪恨，裡許元來別有人」，「玲瓏骰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亦止此耳。今之士夫學曹組諸人鄙穢歌詞，則為艷麗如陳之女學士狎客，為纖艷不逞淫言媟語如元白，為側詞艷曲如溫飛卿，皆不敢。其風至閨房婦女，夸張筆墨，無所羞畏，殆不可[00034]使李戡。
向伯恭用滿庭芳曲賦木犀，約陳去非、朱希真、蘇養直同賦，「月窟蟠根，雲巖分種」者是。然人皆用清平樂和之。去非云：「黃衫相倚，翠葆層層底。八月江南風日美，弄影山腰水尾。楚人未識孤妍，離騷遺恨千年。無住庵中新，一枝喚起幽禪。」希真云：「人閑花少，菊芙蓉老。冷淡仙人偏得道，買定西風一笑。前身元是江梅，黃姑點破氷肌。只有暗香猶在，飽參清似南枝。」養直云：「斷崖流水，香度青林底。元配騷人蘭與芷，不數春風桃李。淮南叢桂山，詩翁合得躋攀。身到十洲島，心逰萬壑千巖。」後伯恭再賦木犀，亦寄[00035]清平樂贈韓璜叔夏云：「吳頭楚尾，踏破芒鞋底。萬壑千巖秋色裡，不柰恼人風味。如今老我薌林，世間百不𨵿?心。獨喜愛香韓壽，能來同醉花陰。」韓和云：「秋光如水，釀作鵝黃蟻。散入千巖佳樹裡。惟許脩門人醉。輕鈿重上風鬟，不禁月冷霜寒。步障深沉去，依然愁滿江山。」初，劉原父亦於清平樂賦木犀云：「山叢桂，最有留人意，拂葉攀花無限思，雨𣺯?濃香滿袂。別來過秋光，翠簾昨夜新霜。多少月宫閑地，姮娥借與㣲芳。」同一花一曲，賦者六人，必有第其高下者。正宮白苧曲賦雪者，世傳紫姑神作。冩至「追昔㷼然畫角，寶鑰珊瑚，是時丞相，虛作銀城換得」，或問出處，荅云：[00036]「天上文字，汝那得知。」末後句「恐東君，暗遣花神，先到南國。昨夜江梅，漏泄春消息」，殊可喜。予舊同僚郝宗文，嘗春初請紫姑神，既降，自稱蓬萊仙人玉英，浪淘沙曲云：「塞上早春時，暖律猶㣲，栁舒金線拂囬堤。料得江鄉應更好，開盡梅溪。晝漏漸遲遲，愁損仙機。幾囬無語斂雙眉。凭遍欄干十曲，日下樓西。」
沈公述為韓魏公之客，魏公在中山，門人多有賜環之望。沈秋日作霜葉飛詞云：「謾贏得相思甚，東君早作來計。便莫惜丹青手，重與芳菲，萬紅千翠。」為魏公發。
賀方囬石州慢，予舊其藁，「風色收寒，雲影弄晴」改[00037]作「薄雨取寒，斜照弄晴」。「氷垂玉筯，向午滴瀝簷楹，泥融消盡墻陰雪」改作「煙橫水際，映帶幾點鴻，東風消盡龍沙雪」。
宇文叔通久留虜中不得，立春日作迎舂樂曲云：「寶幡綵勝堆金縷。雙燕釵頭舞。人間要識春來處，天際鴈，江邊樹。故國鸎花誰主，念憔悴，幾年羇旅。把酒祝東風，吹取人去。」
周美成初在姑蘇，與營妓岳七楚雲者逰甚久，後自京師，首訪之，則已從人矣。明日飲於太守蔡巒高坐中，其妹，作點絳唇曲寄之云：「遼鶴西，故鄉多少心。短不寄，魚浪空千里。憑仗桃根，說與[00038]相思意。愁何際，舊時衣袂，猶有東風淚。」
何文縝在館閣時，飲一貴人家，侍兒惠柔者解帕為贈，約牡丹開再集。何甚屬意，作虞美人曲，曲中隱其名云：「分香帕揉藍膩，欲去慇懃惠。重來直待牡丹時，只恐花知，知後故開遲。別來看盡閑桃李，日日欄干倚。催花無計問東風，夢作一雙胡蝶遶芳叢。」何此曲與趙詠道，自言其張本云。
王齊叟彥齡，元祐副樞巖叟之弟，任俊得聲。初官太原，作望江南數十曲嘲府縣同僚，遂併及帥，帥怒甚，因衆入謁，面責彥齡：「何敢尓！豈恃兄貴，謂吾不能劾治耶？」彥齡執手板頓首帥前曰：「居下位，只恐被人讒。[00039]昨日只吟青玉案，幾時曾做望江南？試問馬都監。」帥不覺失笑，衆亦匿笑去。今別素質曲「此憑誰知證，有樓前明月，窓外花影」者，彥齡作。娶舒氏，亦有詞翰。婦翁武選，彥齡之素不謹。因醉酒嫚罵，翁不能堪，取女，竟至離絕。舒在父家，一日行池上，懷其夫，作點絳脣曲云：「獨自臨流，興來時把欄干凭。舊愁新恨，耗却來時興。鷺散魚潜，烟斂風初定。波心靜，照人如鏡，少个年時影。」
水調歌頭：「瑤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無數，花上有黃鸝。」世傳為魯直建炎初石耆翁，言此莫少虛作。莫此詞本始，耆翁能道其詳。予嘗莫[00040]浣溪沙曲：「寶釧緗裙上玉梯，雲重應恨翠樓低。愁同芳草兩萋萋。」云：「夢悠颺未真，綉衾恰有暗香薰。五更分得楚臺春。」造語頗工。晚年心醉冨貴，不復文筆。
古亡逸固多，存於世者，亦恨不盡。李義山絕句云：「本來銀是紅牆，隔得盧家白玉堂。誰與王昌報消息，盡知十六鴛鴦。」而唐人使王昌尤數，世多不曉，古樂府中可互，然亦不詳。一曰：「相逢狹路間，道隘不容車。如何兩少年，挾轂問君家。君家誠易知，易知復難忘。黃金為君門，白玉為君堂。堂上置樽酒，使作邯鄲倡。中庭生桂樹，華燈何煌煌。兄弟兩[00041]人，中為侍郎。五日一來，道上自生光。黃金絡馬頭，觀者滿路傍。入門時左顧，但雙鴛鴦。鴛鴦七十，羅列自成行。」一曰：「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莫愁十能織綺，十四採桑南陌頭。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盧家蘭室桂為梁，中有欝金蘇合香。頭上金釵十行，足下絲履五文章。珊瑚桂鏡爛生光，平頭奴提履箱。人生富貴何所望，恨不嫁與東家王。」以章互考之，即知樂府前篇所謂白玉堂與鴛鴦七十，乃盧家。然義山稱十六者，十六雙，即七十。知樂府後篇所謂東家王，即王昌。余少年時戲作清平樂曲贈妓盧姓者云[00042]：「盧家白玉為堂，于飛多少鴛鴦。縱使東墻隔斷，莫愁應念王昌。」黃載萬亦有更漏曲云：「憐宋玉，許王昌。東西鄰短墻。」予每戲謂人曰：「載萬似曾經界兩家來。」蓋宋玉好色賦，稱東鄰之，即宋玉為西鄰。東家王，即東鄰；載萬用如此之工。世徒知石城有莫愁，不知洛陽亦有之，前軰言樂府兩莫愁，正謂此。韓致光詩：「何必苦勞魂與夢，王昌祇在此墻東。」業唱歌者，沈亞之目為聲家，曰聲黨，曰貢聲中禁。李義山云：「王昌且在墻東住，未必金堂得免嫌。」云：「欲入盧家白玉堂，新春催破舞衣裳。」對雪云：「入盧家妬玉堂。」[00043]
陳無己作浣溪沙曲云：「暮葉朝花種種陳，秋作意問詩人。安排雲雨要新清。隨意且須追去馬，輕衫從使着行塵。晚窓誰念一愁新。」本是「安排雲雨要清新」，以末後句「新」字韻，遂倒作「新清」。世言無己喜作莊語，其弊生硬是。詞中暗帶陳、念一兩名，亦有時不莊語乎？
碧雞漫志卷第[000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