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源
或問山下出泉曰:「艮」。一陽在上,隂在下,陽騰雲氣,隂注液泉,此理。隂本空洞處,空洞出泉,亦理。山中本自有水脉,洞壑通貫而無水脉,則通氣風。
山深厚者,若者,氣盛麗者,必出佳泉水。山睢雄而氣不清越,山觀不秀,雖有流泉,不佳[00009]。
源泉,實關氣候之盈縮,故其發有時而不常,常而不涸者,必雄長于群崒,而深源之發。
泉可食者,不但山觀清華,而草木亦秀美,靈之都薄。
瀑布,水雖盛至不可食。汛激撼盪水味已變,失眞性矣。瀑字從水,從暴,盖有深義。予嘗攬瀑水上源,皆派流會合處,出口有峻壁,始𡸁?桂瀑,未有單源隻流,如此者源多則流 [00010]雜,非佳品可知。
瀑水垂洞口者,其名曰:「簾」,指其狀,如康王谷水是。
瀑水雖不可食,流至下潭汀匯久者,復與瀑處不類。
深山窮谷類有蛟蛇毒沫,凡流來遠者須察之。春夏之交,蛟蛇相感,其精沫多在流中,食其清源或可,爾不食更穩。
泉出沙土中者,其氣盛涌,或其下空洞通海脉,[00011]此非佳水。
山東諸泉類多出沙土中,有涌激吼怒,如趵突泉是。趵突水,久食生頸癭,其氣濁。
汝州水泉食之多生癭。驗其水底,凝濁如膠,氣不清越。乃至此聞,蘭州亦然。
濟南王府有名珍珠泉者,不待拊掌振足自浮珠,然氣太盛恐亦不可食。
山東諸泉海氣太盛,河之利取給于此,然可食者少,故有聞名甘露淘米泉者,指其可[00012]食,若洗鉢不過賤用爾,其臭泉,皂泥泉,濁河等泉,太甚不可食矣。
傳記論泉源,有杞菊能壽人。今山中松苓、雲母、流脂、伏液,與流泉同宮,豈下杞菊浮世,以厚味奪眞氣,日用之不自覺爾。昔之飲祀水而壽,蜀道漸通,外取醢鹽食之,其壽漸減此可證。
水泉初發處𫞪?澹,發于山之外麓者,以漸而甘,流至海,則自甘而作鹹矣。故汲者持久,水味[00013]亦變。
閩廣山嵐有熱毒,多發于花草水石之間,如南靖沄水坑多斷腸草,落英在溪,十里內無魚鰕之類,黃岩人顧永主簿,立石水次戒人勿飲,天台蔡霞山,省叅時,有語云:「雨勿飲,溪道𠊓?休嗅草,此皆仁人用心。」
水以乳液上,乳液必甘,稱之獨重于他水。凡稱之重厚者,必乳泉。丙穴魚以食乳液特佳。煮稍久,上生衣而釀酒,益,水流千里 [00014]者,其性亦重,其能煉雲母膏,靈長下注之流。
水源有㡣處水中,時有赤脉,蓋其涎,不可犯。晉溫嶠燃犀,照水神,所怒可證。
清
泉有滯流積垢,或霧翳雲蓊,有不底者,惡,若泠谷澄華,性氣清潤,必涵內光,澄物影,斯上品爾。
山氣幽寂,不近人村落,泉源必清潤可食。[00015]
骨石巉𡽱?,而外觀青䓗,此泉之上母。若上多而石少者無泉,或有泉而不清,無不然者。
春夏之交,其水盛至,不但蛟蛇毒沫可慮,山墟積腐,經冬月者多流出,其間不能無毒,雨後澄寂久,斯可言水。
泉上不宜有木,吐葉落英悉腐積,其幻滾水䖝,旋轉吐納,亦能敗泉。
泉有滓濁,須滌去之,但覆屋作人巧者,非丘望本意。[00016]
湘中記曰:「湘水至清,雖深五六丈底,石如樗,蒲矢五色鮮明,白沙如霜雪,赤岸如朝霞,此異境別有說。」
流
水泉雖清,映甘寒可愛,不出流者,非源泉。雨澤滲積,久而澄寂爾。
易謂「山澤通氣」,山之氣待澤而通,澤之氣待流而通。
老:「谷神不死」,殊有深義。源泉發處,亦有谷神,[00017]而混混不舍晝夜,所謂不死者。
源氣盛則注液不窮,陸處士品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謂中理。然井水汀泓地中陰脉,非若山泉天然出。服之中聚易滿,煮藥物不能發散流通,忌之可。異夗載句,容縣季廟前井,水常沸涌,此當是泉源,止深鑒井爾。
水記荑虎丘石,水居石,水雖泓汀,皆雨澤之,積滲竇之潢,虎丘闔閭墓,隧當時石工 [00018]多閟死,山僧衆多家,常不能無穢濁滲入,雖名陸羽泉與此粉通,非天然水脉。遵家服食,忌與尸氣近,若暑月憑臨,其上解滌煩襟可。
四甘
泉品以甘上,幽谷紺寒清越者,類出甘泉。必山林深厚盛麗,外流雖近,而內源逺者。
泉甘者,試稱之必重厚,其所由來者,遠使然。江中南零水,自岷江發流數千里,始澄于[00019]兩石間,其性亦重厚,故甘。
古稱醴泉,非常出者,一時和氣所發,與甘露芝草同瑞應。禮緯云:「王者,刑殺當罪,賞錫當功,得禮之宜,則醴泉出于闕庭,」鵲冠曰:「聖王德,上薄太清,下及太寧,中及萬靈,則醴泉出。光武中元元年,醴泉出京師,唐文皇貞觀初,出西域之陰。醴泉食之,令人壽考,和氣暢達,宜有所然。」
泉上不宜有惡木,木受雨露,傳氣下注,善變泉[00020]味。况根株近泉,傳氣尤速。雖有甘泉,不能自美,猶童蒙之性,係于所習養。
五寒
泉水不紺寒,俱下品。易謂「井冽寒泉食。」可井泉以寒上,金山在華亭海上,有寒穴,諸咏其勝者,郡誌。廣中新成縣,冷泉如冰,此皆其尤。然凡稱泉者,未有舍寒冽而著者。
溫湯在處有之,博物志水源有石硫黃,其泉溫可療瘡痍,此非食品,黃庭內景湯谷神王,[00021]乃內景自然之陽神,與地道溫湯相耀列爾。
予嘗有水頌云:「景丹霄之浩露,眷幽谷之浮華,瓊醴庶以消憂,玄津抱而終老。」盖指甘寒。泉水甘寒者多香,其氣類相從爾。凡草木敗泉味者,不可求其香。
六品
陸處士品水,據其所嘗試者,十水爾,非謂天下佳泉水,盡于此。然其論故有失得,自予所至者,如虎丘石水及瀑水,皆非至品。其[00022]論雪水,亦自至地者,不知長桑君上池品,故在凡水上,其取吳松江水,故惘惘非可信。吳松潮汐,上下故無瀦泓,若南冷在石間。潮海性滓濁,豈待試哉?或謂是吳江第四橋水,茲震澤東注,非吳松江水。予嘗就長橋試之,雖清激處,亦腐梗作土氣,全不入品,皆過言。
張新記淮水亦在品,列淮故湍悍,滓濁通海氣,自昔不可食。今興河合𣲖?,水之幻。[00023]李記以唐州栢岩縣淮水源庶矣。
陸處士能辨近㟁水非南零,非無旨,南零洄洑淵汀,清激重厚臨㟁,故常流水爾。且混濁逈異,甞以器貯之自,昔人且能辨建業城下水,况零㟁故清濁易辨,此非誕,歐陽脩明水記直病之,不甚詳悟爾。
處士云:「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揀乳泉石池慢流者上,其瀑湧湍漱勿食之,久食令人頸疾。多別流于山谷者,澄浸不洩,自火[00024]天至霜郊以前,或潜龍蓄毒其間,飲者可央之,以流其惡,使新泉涓涓酌之,此論至確。但瀑水不但頸疾,故多毒沫可慮。其云澄寂不洩,是龍潭水,此雖出其惡,亦不可食。
論江水取去人遠者,亦確井取汲多者,止自乏泉處可爾,井故非品。
處士所品可據及不能盡試者,竝列。
蘄州蘭溪石下水。
峽州扇山下有石突,然洩水獨清冷,狀如[00025]龜形,俗云「蝦䗫口水。」
廬山招賢寺下方橋潭水。
洪州西山東瀑布水。
廬州龍池山水。
江金州上游中零水。
州玉虛洞下香溪水。
商州武關西洛水。
彬州圓泉水。
七雜說[00026]
移泉水遠去信宿之後,便非佳液,法取泉中石飬之,味可無變。
移泉須用常汲舊器,無火氣變味者,更須有容量,外氣不干。
東坡洗水法,直戲諭爾,豈有汲泉持久可以石淋數過還味者。
暑中取淨石壘盆盂,以清泉養之此齋閣中,天然妙相,能清暑長目力。東坡有怪石,供此殆泉石供。[00027]
處士經不但擇水,其火用炭,或勁薪,其炭,曾經燔,腥氣所及,及膏木、敗器不用之。古人辦勞薪之味,殆有旨。
處士論煮法,初沸水,合量調之以鹽味,是厄水。
水品卷上[0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