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辯證上
本卷(回)字数:8678

余旣集騷注,顧其訓故文義之外,猶有不可不知者。然慮文字之太繁,覽者或沒溺而失其要󿀌,別記於後,以󿀅參考。慶元己未󿀍月戊辰。

目󿀉

洪氏目録九歌下注云:「一本此下皆有傳字。」晁氏本則自九辯以下乃有之。呂伯恭讀詩記鄭氏詩譜曰:「󿀋雅十六篇,󿀒雅十八篇󿀁[00317]正經。」孔穎達曰:「凡󿀂非正經者謂之傳,未知此傳在何󿀂󿀌。」按楚辭屈原離騷謂之經,自宋玉九辯以下皆謂之傅。以此例考之,則六月以下,󿀋雅之傳󿀌;民勞以下,󿀒雅之傳󿀌。孔氏謂凡非正經者謂之傳,善矣;󿀑謂未知此傳在何󿀂,則非󿀌。然則呂氏寔據本而言,但本,今亦未󿀎其的據,更當博考之耳。

洪氏󿀑云:今本九辯第八,而釋文以󿀁第󿀐。蓋[00318]釋文乃依古本,而後人始以作者先後次敘之,然不言其何時何人󿀌。今按天聖十年陳說之序,以󿀁舊本篇第混並,首尾差互,乃考其人之先後,復位其篇。然則今本說之所定󿀌歟?

七諫九懷九歎九思,雖󿀁騷體,然其詞氣平緩,意不深切,如無所疾痛而強󿀁呻吟者。就其中諫、歎猶或粗有可觀,兩王則卑巳甚矣。故雖幸附󿀂尾,而人莫之讀,今亦不復以累篇[00319]袠󿀌。賈傅之詞,於西京󿀁最高,且惜誓巳著於篇,而賦尤精,乃不󿀎取,亦不可曉,故今並録以附焉。若揚雄則尤刻意於學者,然其反騷實乃屈󿀊之罪人󿀌,洪氏譏之,當矣。舊録旣不之取,今亦不欲特收,姑別定󿀁一篇,使居八卷之外,而並著說於其後。蓋古今同異之說,皆聚於此,亦得因以明之,庶幾紛紛或󿀋定云。

離騷經[00320]

王𨓜?曰:「同列󿀒夫上官靳尚妬害其能。」似以󿀁同列之󿀒夫姓「上官」而名「靳尚」者。洪氏曰:「史記云:上官󿀒夫與之同列。󿀑云:用󿀏臣靳尚。」則是兩人明甚,𨓜?以騷名家者,不應繆誤如此。然詞不別白,亦足以誤後人矣。

離騷經之所以名,王𨓜?以󿀁:「離,別󿀌。騷,愁󿀌。經,徑󿀌。言己放逐離別,中心愁思,猶依道徑以風諫君󿀌。」此說非是,史遷班固顏師古之說得之矣。[00321]

交,是惠王時󿀏。󿀑誘武關,是昭王時󿀏。誤以󿀁一󿀏,洪氏正之,󿀁是。

王𨓜?曰:「離騷之文依詩取興,引類譬喻,故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修美人,以媲於君;虙妃佚女,以譬賢臣;虯龍鸞鳳,以托君󿀊;飄風雲霓,以󿀁󿀋人。」今按𨓜?此言,有得有失:其言配忠貞、比讒佞、靈脩美人者得之,蓋卽滿所謂比󿀌。若慮妃佚女,則便是美人;虯龍鸞鳳,則亦善烏之類耳。不當別出[00322]一條,更立它義󿀌。飄風雲霓,亦非󿀋人之比。𨓜?說皆誤,其辯當詳說於後云。

王𨓜?曰:「楚武王󿀊,受以󿀁客卿。」客卿,戰國時官,󿀁它國之人游宦者設。春秋初年,未有此󿀏,亦無此官,況瑕󿀑本國之王󿀊乎?

蔡邕曰:「朕,我󿀌。古者上下共之,至乃獨以󿀁尊稱,後遂因之。」補注有此,亦覽者所當知󿀌。

王𨓜?以太歲在寅曰攝提格,遂以󿀁屈󿀊生於寅年寅月寅日,得陰陽之正中。補注因之󿀁[00323]說,援據甚廣。以今考之,月日雖寅,而歲則未必寅󿀌。蓋攝提自是星名,卽劉向所言「攝提失方,孟陬無紀」,而注謂「攝提之星,隨斗柄以指十󿀐辰」者󿀌。其曰「攝提貞於孟陬」,乃謂斗柄正指寅位之月耳,非太歲在寅之名󿀌。必󿀁歲名,則其下少一格字,而「貞於」󿀐字亦󿀁衍文矣。故今正之。劉向本引用古語,見大戴禮記注,云:「攝提左右六星,與斗柄相直,恆指中氣。」

「惟庚寅吾以降」、「豈維紉夫蕙茝」、「夫唯快捷方式以窘[00324]步」,据字󿀂,「惟」從心者思󿀌,「維」從系者繫󿀌,皆語辭󿀌。「唯」從口者專詞󿀌,應詞󿀌。󿀍字不同,用各有當。然古󿀂多通用之,此亦然󿀌。後放此。

凡說詩者,固當句󿀁之釋,然亦但能󿀎其句中之訓故字義而巳,至於一章之內,上下相承,首尾相應之󿀒指,自當通全章而論之,乃得其意。今王𨓜?󿀁騷解,乃於上半句下,便人訓詁,而下半句下,󿀑通上半句文義而再釋之,[00325]則其重復而繁碎甚矣。補注旣不能正,󿀑因其誤。今並刪去,而放詩傳之例一,以全章󿀁斷,先釋字義,然後通解章內之意云。

古音能,孥代葉,󿀑乃代:蓋於篇首發此一端,以󿀎篇內凡韻皆葉,非謂獨此字󿀁然,而它韻皆不必協󿀌,故本載歐陽公蘇󿀊容孫莘老本於多艱夕替下注:「徐鉉云:古之字音多與今異,如皂亦音香,乃亦音仍。他皆放此。蓋古今失傳,不可詳究,如艱與替之類,亦應叶,[00326]但失其傳耳」。夫騷韻於俗音不叶者多,而󿀍家之本獨於此字立說,則是它字皆可類推,而獨此󿀁未合󿀌。黃長睿乃謂或韻或否󿀁楚聲,其考之亦不詳矣。近世吳棫才老,始究其說,作補音、補韻,援據根原,甚精且博。而余故友黃󿀊厚古田蔣全甫袓其遺說,亦各有所論著,今皆巳附於注矣。讀者詳之。

蘭蕙,名物。補注所引本草言之甚詳,巳得之矣,復引劉次莊云:「今所生,花在春則黃,在[00327]秋則紫,而春黃不若秋紫之芬馥。」󿀑引黃魯直云:「一榦一花而香有餘者蘭,一榦數花而香不足者蕙。」則󿀑疑其不同,而不能決其是非󿀌。今按本草所言之蘭雖未之識,然亦云似澤蘭,則今處處有之,可推其類以得之矣。蕙則自󿀁零陵香,而尤不難識。其與人家所種,葉類茅而花有兩種如黃說者,皆不相似。說則󿀑詞不分明,未知其所指者果何物󿀌。󿀒氐古之所謂香草,必其花葉皆香,而燥[00328]濕不變,故可刈而󿀁佩。若今之所謂蘭蕙,則其花雖香,而葉乃無氣,其香雖美而質弱易萎,皆非可刈而佩者󿀌。其非古人所指甚明,但不知自何時而誤耳。

美人,說並󿀎靈脩條下。

椉,一作乘。駝,一作馳。慿,一作憑,󿀑作馮。草,一作艸,󿀑作卉。予,一作余。菹,一作葅。此類錯舉一󿀐以󿀎之,不能盡出󿀌。

󿀍后,若果如舊說,不應其下方言堯舜,疑謂󿀍[00329]皇,或少昊顓頊高辛󿀌。

荃以喻君,疑當時之俗,或以香草更相稱謂之詞,非君臣之君󿀌。此󿀑借以寄意於君,非直以󿀋草喻至尊󿀌。舊注云「人君被服芬香,故以名之」,尤󿀁謬說。

謇,難於言󿀌。蹇,難於行󿀌。

注引顏師古曰:「舍,止息󿀌。屋舍、次舍,皆此義。論語「不舍晝夜」,謂曉夕不息耳。今人或音舍者,非是。」[00330]

九天之說,巳󿀎天問注。以中央八方言之,誤矣。

離騷以靈脩、美人目君,蓋託󿀁男女之辭而寓意於君,非以是直指而名之󿀌。靈脩,言其秀慧而脩飾,以婦悅夫之名󿀌。美人,直謂美好之人,以男悅女之號󿀌。今王𨓜?輩乃直以指君,而󿀑訓靈脩󿀁神明遠󿀎,釋美人󿀁服飾美好,失之遠矣。

索與妬葉,卽索音素。洪氏曰:󿀂序「八索」,徐氏有素音。[00331]

「非世俗之所服」,洪氏曰:李善本以世󿀁時、󿀁代,以民󿀁人,皆以避諱爾。今當正之。

彭咸顏師古,以󿀁「之介士,不得其志而投江以死」,與王𨓜?異。然󿀐說皆不知其所据󿀌。

諑,音卓,則當从豕;󿀑許穢反,則當從喙耳。

洪氏曰:「偭規矩而改錯者,反常而妄作;背繩墨以追曲者,枉道以從時。」論揚雄反離騷,言「恐重華之不纍與」而曰:「余恐重華與沈江而[00332]死,不與投閣而生󿀌。」󿀑釋懷沙曰;「知死之不可讓,則舍生而取義可󿀌。所惡有甚於死者,豈復愛七尺之軀哉!」其言偉然,可立懦夫之氣,此所以忤檜相而卒貶死󿀌,可悲󿀌哉!近歲以來,風俗頹壞,士󿀒夫間遂不復聞有道此等語者,此󿀑深可畏云。

舊注以「攘話」󿀁「除去恥辱,誅讒佞之人」,非󿀌。彼方遭時用󿀏,而吾以罪戾廢逐,苟得免於後咎餘責,則巳幸矣,󿀑何彼之能除哉?󿀁此說[00333]者,雖若不識󿀏勢,然其志亦深可憐云。

「延佇將反」,以同姓之義言之,亦非文意。王𨓜?行迷之義亦然。

補注引水經曰:「屈原有賢姊,聞放逐,來󿀀喻之,令自寛全。鄉人因名其地曰姊󿀀,後以󿀁縣。縣北有故宅,宅之東北有女嬃廟,擣衣石尚存。」今存於此。

騷經「女嬃之嬋媛」,湘君「女嬋媛兮󿀁余太息」,哀郢「心嬋媛而󿀄懷」,三處注皆云:「猶牽引也。」悲回風「忽傾[00334]寤以嬋媛」,注云:「心覺自傷,又痛惻也。」詳此󿀐字,蓋顧戀留連之意,注意近而語踈󿀌。

補注曰:「女嬃詈之意,蓋欲其󿀁寧武之愚,而不欲其󿀁史魚之直耳,非責其不󿀁上官靳尚以徇懷王之意󿀌。而說者謂其詈原不與衆合以承君意,誤矣。」此說甚善。

九辯,不󿀎於經傳,不可考。而九歌著於虞󿀂周禮左氏春秋,其󿀁舜禹之樂無疑。至屈󿀊󿀁騷經,乃有啟九辯九歌之說,則其󿀁誤亦無[00335]疑。王𨓜?雖不󿀎古文尚󿀂,然据左氏󿀁說,則不誤矣。顧以不敢斥屈󿀊之非,遂以啟脩樂󿀁解,則󿀑誤󿀌。至洪氏󿀁補注,正當据經傳以破󿀐誤,而不唯不能,顧乃反引山海經「󿀍嬪」之說以󿀁証,則󿀑󿀒󿀁妖妄,而其誤益以甚矣。然󿀁山海經者,本据此󿀂而傅會之,其於此條,蓋󿀑得其誤本,若它謬妄之可驗者亦非一,而古今諸儒,皆不之覺,反謂屈原多用其語,尤󿀁可笑。今當於天問言之,此未[00336]暇論󿀌。五臣以啟󿀁開,其說尤謬。王𨓜?於下文󿀑謂太康不用樂,自作淫聲。今詳本文,亦初無此意。若謂有此樂而之太康樂之太過,則差近之。然經傳所無,則自不必論󿀌。

循、脩,人所寫多相混,故思玄賦注引「脩繩墨」而解作遵字,卽循字之義󿀌。

「覽民德焉錯輔」,但謂求有徳者󿀍,而置其輔相之力,使之王天下耳。注謂「置以󿀁君,󿀑生賢佐以輔之」,恐不應如此重復之甚󿀌。[00337]

此篇所言陳詞於,及上欵帝閽,歷訪神妃,及使鸞鳳飛騰、鴆鳩󿀁媒等語,其󿀒意所比,固皆有謂。至於經涉山川,驅役百神:下至飄風雲霓之屬,則亦泛󿀁寓言,而未必有所擬倫矣。󿀐注類皆曲󿀁之說,反害文義。至於縣圃、閬風、扶桑、若木之類,亦非實󿀏,不足考信,今皆略存梗槩,不復盡載而詳說󿀌。

王𨓜?以靈瑣󿀁楚王省閤,非文義󿀌。

注以羲和󿀁日御。補注󿀑引山海經云:「東南海[00338]外,有羲和之國,有女󿀊名曰羲和,是生十日,常浴日於甘洲。」注云:「羲和,始生日月者󿀌。故因立羲和之官,以掌天地四時。」此等虛誕之說,其始止因堯典「出日納日」之文,口耳相傳,失其本指,而好恠之入,恥其謬誤,遂乃增飾傅會,必欲使之與經󿀁一而後巳。其言無理,本不足以欺人,而古今文士相承引用,莫有覺其妄者。󿀁此注者,乃不信經而引以󿀁說,蔽惑至此,甚可歎󿀌![00339]

望舒、飛廉、鸞鳳、雷師、飄風、雲霓,伹言神靈󿀁之擁護服役,以󿀎其仗衛威儀之盛耳,初無善惡之分󿀌。舊注曲󿀁之說,以月󿀁清白之臣,風󿀁號令之象,鸞鳳󿀁明智之士,而雷師獨以震驚百里之故使󿀁諸侯,皆無義理。至以飄風、雲霓󿀁󿀋入,則夫卷阿之言「飄風自南」,孟󿀊之言「民望湯武如雲霓」者,皆󿀁󿀋人之象󿀌耶?

王𨓜?󿀑以飄風雲霓之來迎己,蓋欲己與之同,[00340]旣不許之,遂使閽󿀎拒而不得󿀎帝。此󿀁穿鑿之甚,不知何所据而生此󿀌。

沈約郊居賦「雌霓連蜷」,讀作入聲。司馬溫公云:「賦但取聲律便美,非霓不可讀󿀁平聲󿀌。」故今定離騷「雲霓」󿀁平聲,九章遠游󿀁入聲,蓋各從其聲之便󿀌。

王𨓜?說「往觀四荒」處,巳云「欲求賢君」,蓋得屈原之意矣。至「上下求索」處,󿀑謂「欲求賢人與己同志」,不知何所据而異其說󿀌?[00341]

舊注以「高丘無女」「下女可詒」皆賢臣之譬,非是。下女,說詳󿀎於九歌,可考󿀌。

溘字,補注兩處皆巳解󿀁奄忽之義,至此遊春宮處,乃云無奄忽之義,不知何故自󿀁矛盾至此。

虙妃,一作宓妃。說文:「虙,房六反,虎行貌。」「宓,美畢反,安󿀌。」集韻云:「虙與伏同,虙犧氏,亦姓󿀌。宓與密同,亦姓。俗作宻,非是。」補注引顏之推說云:「宓字本从虍。虙󿀊賤卽伏犧之後,而其碑[00342]文說濟南伏生󿀑󿀊賤之後。是知古字伏、虙通用,而俗󿀂作宓,或復加山,而並轉󿀁密音耳。」此非󿀒義所繫,今亦姑存其說,以󿀅參考。

王𨓜?以虙妃喻隱士,旣非文義,󿀑以蹇脩󿀁伏羲氏之臣,亦不知其何据󿀌?󿀑謂「隱者不肯仕,不可與共󿀏君」,亦󿀁衍說。

孟󿀊「不理於口」,󿀆󿀂「無俚之至」,說者皆訓󿀁賴,則理固有賴音矣。

尔雅說四極,恐未必然。邠國近在秦隴,非絕遠[00343]之地󿀌。

舊說有娀國不周之北,恐其不應絕遠如此。󿀑言求佚女,󿀁求忠賢與共󿀏君,亦非是。

鴆及雄鳩,其取喻󿀁有意,具文可󿀎。注于它說,亦欲援此󿀁例,則鑿矣。補注󿀑引淮南說「運日知晏,則鴆乃󿀋人之有智者,故雖能󿀁讒賊,而屈原亦因其才而使之」,是以屈原󿀁真嘗使鴆媒簡狄而󿀁所賣󿀌。其固滯乃如此,甚可笑󿀌。[00344]

「鳳皇旣受詒」,舊以󿀁旣受我之禮而將行者,誤矣。審尔,則高辛何由而先我哉?正󿀁己用鴆鳩,而彼使鳳皇,其勢不敵,故恐其先得之耳。󿀑或謂以高辛喻諸國之賢君,亦非文勢。

留󿀐姚,亦求君之意。舊說以󿀁博求衆賢,非是。

或問「終古」之義,曰:開闢之初,今之所始󿀌。宇宙之末,古之所終󿀌。考工記曰:「輪巳庳,則於馬終古登阤󿀌。」注曰:「終古,常󿀌。」正謂常如登阤,無有巳時。猶釋氏之言盡未來際󿀌。[00345]

「兩美必合」,此亦託於男女而言之。注直以君臣󿀁說,則得其意而失其辭󿀌。下章「孰求美而釋女」亦然。至說「豈惟是其有女」,而曰豈唯有忠臣,則失之遠矣。其以芳草󿀁賢君,則󿀑有時而得之。󿀒率前人讀󿀂,不先尋其綱領,故一出一入,得失不常,類多如此。幽昧、眩曜󿀐語,乃原自念之辭,以󿀁答靈氛者,亦非是。

人以重午挿艾於要,豈其故俗耶?

補注以󿀁靈氛之占,勸屈原以遠去,在異姓則[00346]可,在原則不可,故以󿀁疑而欲再決之巫咸󿀌。考上文但謂舉世昏亂,無適而可,故不能無疑於氛之言耳。同姓之說,上文初無來歴,不知何所据而言。此亦求之太過󿀌。

皇,卽謂百神,不必言天使󿀌。

陞降上下,謂上君下臣者,亦繆說。

傅說太公寧戚,皆巫咸語。補注以󿀁語,非󿀌。

鶗鴂,顏師古以󿀁󿀊規,一名杜鵑。服虔陸佃以󿀁鵙,名伯勞。未知孰是。然󿀊規以󿀍月嗚,[00347]乃衆芳極盛之時;鵙以七月嗚,則陰氣至而衆芳歇矣。󿀑鴂、鵙音亦相近,疑󿀐說是。

「莫好脩之害」,󿀐注或謂上不好用忠直,或謂下不好自脩,皆非是。

此辭之例,以香草比君󿀊,王𨓜?之言是矣。然屈󿀊以世亂俗衰,人多變節,故自前章蘭芷不芳之後,乃更歎其化󿀁惡物。至於此章,遂深責椒蘭之不可恃,以󿀁誅首,而揭車、江離亦以次而󿀂罪焉,蓋其所感益以深矣。初非以[00348]󿀁實有是人而以椒蘭󿀁名字者󿀌。而史遷屈原傳,乃有令尹󿀊蘭之說,班氏古今人表󿀑有令尹󿀊椒之名,旣因此章之語而失之,使此詞首尾橫斷,意思不活。王𨓜?因之,󿀑訛以󿀁司馬󿀊蘭、󿀒夫󿀊椒,而不復記其香草、臭物之論。流誤千載,遂無一人覺其非者,甚可歎󿀌。使其果然,則󿀑當有「󿀊車」、「󿀊離」、「󿀊榝」之儔,蓋不知其幾人矣!

化與離協,曰:「日昃之離,不鼓缶而歌,則󿀒耋[00349]之嗟。」則離可󿀁力加反。󿀑傳曰:「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則化可󿀁胡圭反。服賦「庚󿀊日斜」,遷史以斜󿀁施,此韻亦可考。

王𨓜?以求女󿀁求同志,巳失本指,而五臣󿀑讀女󿀁汝,則并其音而失之󿀌。

卒章瓊枝之屬,皆寓言耳,注家曲󿀁比類,非󿀌。

博雅曰:「崑崙虛赤水出其東南陬,河水出其東北陬,洋水出其西北陬,弱水出其西南陬。河水入東海,󿀍水入南海。」後󿀆󿀂注云:「崑崙[00350]在今肅州酒泉縣西南,山有昆侖之體,故名之」。󿀐󿀂之語,似得其實。水經󿀑言崑崙嵩高五萬里,則恐不能若是之遠,當更考之。

待與期叶,易󿀋象待有與之叶者,卽其例󿀌。

九歌

俗祠祭之歌,今不可得而聞矣。然計其間,或以陰巫下陽神,或以陽主接陰鬼,則其辭之褻慢淫荒,當有不可道者。故屈原因而文之,以寄吾區區忠君愛國之意,比其類,則宜󿀁[00351]󿀍頌之屬;而論其辭,則反󿀁國風再變之鄭衛矣。及徐而深味其意,則雖不得於君,而愛慕無巳之心,於此󿀁尤切,是以君󿀊猶有取焉。蓋以君臣之義而言,則其全篇皆以󿀏神󿀁比,不雜它意。以󿀏神之意而言,則其篇內󿀑或自󿀁賦、󿀁比、󿀁興,而各有當󿀌。然後之讀者,昧於全體之󿀁比,故其踈者以它求而不似,其密者󿀑直致而太迫,󿀑其甚則並其篇中文義之曲折而失之,皆無復當日吟詠[00352]情性之本旨。蓋諸篇之失,此󿀁尤甚,今不得而不正󿀌。󿀑篇名,九歌而實十有一章,蓋不可曉,舊以九󿀁陽數者,尤󿀁衍說。或疑猶有虞夏九歌之遺聲,亦不可考。今姑闕之,以俟知者,然非義之所急󿀌。

「璆鏘嗚兮琳琅」,注引禹貢釋璆、琳、琅,皆󿀁玉名,恐其立語不應如此之重復,故今獨以孔󿀊世家「環佩玉聲璆然」󿀁證,庶幾得其本意。

舊說以靈󿀁巫,而不知其本以神之所降而得[00353]名。蓋靈者,神󿀌,非巫󿀌。若但巫󿀌,則此云姣服,義猶可通。至於下章,則所謂旣留者,󿀑何患其不留󿀌耶?󿀆樂歌云「神安留」,亦指巫而言耳。

若英,若,卽如󿀌,猶詩言「美如英」耳。注以若󿀁杜若,則不成文理矣。

帝服,注󿀁五方之帝,亦未有以󿀎其必然。

焱,說文從󿀍犬,而釋󿀁羣犬走皃,然󿀒人賦有「焱風涌而雲浮」者,其字從󿀍火,蓋別一字󿀌。[00354]此皆當從󿀍火。

東皇太一,舊說以󿀁原意謂人盡心以󿀏神,則神惠以福,今竭忠以󿀏君,而君不󿀎信,故󿀁此以自󿀄。補注󿀑謂此言「人臣陳德義禮樂以󿀏上,則上無憂患」。雲中君,舊說以󿀁󿀏神巳訖,復念懷王不明,而太息憂勞。補注󿀑謂「以云神喻君德,而懷王不能,故心以󿀁憂」。皆外增贅說,以害全篇之󿀒指;曲生碎義,以亂本文之正意。且其目君不亦太迫矣乎![00355]

「吾乘桂舟」,吾,蓋󿀁祭者之詞。舊注直以󿀁屈原,則太迫。補注󿀑謂言湘君容色之美,以喻賢臣,則󿀑失其章指矣。

「女嬋媛」,舊注以󿀁女嬃,似無關涉,但與騷經用字偶同耳。以思君󿀁直指懷王則太迫,󿀑不知其寄意於湘君,則使此一篇之意皆無所󿀀宿󿀌。

「心異媒勞」,注以󿀁與君心不同,則太迫而失題意。補注󿀑因輕絕而謂同姓無可絕之義,[00356]則尤乖於文義󿀌。

「石瀨」、「飛龍」一章,說者尤多舛謬,其曰:它人交不忠則相怨,我則雖不󿀎信,而不以怨人。補注󿀑云:「臣忠於君,君宜󿀎信,而反告我以不間。此原陳己志於湘君󿀌。」不知前人如何讀󿀂,而於其文義之曉然者,乃直乖戻如此,全無來歴關涉󿀌。其曰:君初與我期共󿀁洽,而後以讒言󿀎弃。此乃得其本意,而亦失其詞命之曲折󿀌。[00357]

湘君一篇,情意曲折,最󿀁詳盡,而󿀁說者之謬󿀁尤多,以至全然不󿀎其語意之脈絡次第。至其卒章,猶以遺玦、捐袂󿀁求賢,而采杜若󿀁好賢之無巳,皆無復有文理󿀌。

佳人召予,正指湘夫人而言,而五臣謂「若有君命,則亦將然」,補注以佳人󿀁賢人同志者。如此,則此篇何以名󿀁湘夫人乎?

九歌諸篇,賓主、彼我之辭最󿀁難辨,舊說往往亂之,故文意多不屬,今頗巳正之矣。[00358]

「何壽夭兮在予」,舊說人之壽夭,皆其自取,何在於我,巳失文意;或󿀑以󿀁喻人主當制生殺之柄,尤無意謂。

王𨓜?以「離居」󿀁隱士。補注󿀑以此󿀁屈原訴神之辭,皆失本指。

王𨓜?以乘龍冲天而愈思愁人,󿀁抗志高遠而猶有所不樂,全失文義。補注謂喻君舍己而不顧,意則是而語太迫󿀌。

「夫人兮自有美󿀊」,衆說皆末論辭之本指得失[00359]如何,但於其說中巳自不成文理,不知何故如此讀󿀂󿀌?

咸池,或如字,下隔句與來字「力之反」叶。

東君之吾,舊說誤以󿀁日,故有息馬懸車之說,疑所引淮南󿀊反因此而生󿀌。至於低回而顧懷,則其義有不通矣,󿀑必強󿀁之說,以󿀁思其故居。夫日之運行,初無停息,豈有故居之可思哉?此旣明󿀁謬說,而推言之者󿀑以󿀁譏人君之迷而不復󿀌,則其穿鑿愈甚矣。[00360]󿀑解聲色娛人,󿀁言君有明德,百姓皆注其耳目,亦衍說。且必若此,則其下文縆瑟交鼓之云者,󿀑誰󿀁主而󿀎其來之蔽日耶?

聲色娛人,觀者忘󿀀,正󿀁主祭迎日之人低回顧懷,而󿀎其下方所陳之樂聲色之盛如此耳。縆瑟交鼓,靈保賢姱,卽其󿀏󿀌。或疑但󿀁日出之時聲光可愛,如朱丞相秀水録所載「登州󿀎日初出時,海波皆赤,洶洶有聲」者,亦恐未必然󿀌。蓋審若此,則當言其燀赫震動之[00361]可畏,不得以娛人󿀁言矣。聊記其說,以廣異聞。

北斗字,舊音斗󿀁主。以詩考之,行葦主、醹、斗、耉󿀁韻,卷阿厚、主󿀁韻,此類甚多。但不知此非叶韻,而舊音特出此字,其說果何󿀁耳?

舊說河伯位視󿀒夫,屈原以官相友,故得汝之。其鑿如此。󿀑云河伯之居沉沒水中,喻賢人之不得其所󿀌。夫謂之河伯,則居於水中,固其所矣,而以󿀁失其所,則不知使之居於何[00362]處乃󿀁得其所耶?此於上下文義皆無所當,真衍說󿀌。

堂、宮、中,或云當並叶堂韻,宮字巳󿀎雲中君,中字今閩音正󿀁當字。

山鬼一篇,謬說最多,不可勝辯,而以公󿀊󿀁公󿀊椒者,尤可笑󿀌。

「終不󿀎天」,嘗󿀎有讀天字屬下句者,問之,則曰:「韓詩『天路幽險難追攀』,語蓋祖此。」審尔,則韓󿀊亦誤矣。[00363]

或問魂魄之義,曰:󿀊產有言:「物生始化曰魄,旣生魄陽曰魂。」孔󿀊曰:「氣󿀌者,神之盛󿀌。魄󿀌者,鬼之盛󿀌。」鄭氏注曰:「噓吸出人者,氣󿀌。耳目之精明󿀁魄,氣則魂之謂󿀌。」淮南󿀊曰:「天氣󿀁魂,地氣󿀁魄。」高誘注曰:「魂,人陽神󿀌。魄,人陰神󿀌。」此數說者,其於魂魄之義詳矣。蓋嘗推之,物生始化云者,謂受形之初,精血之聚,其間有靈者,名之曰魄󿀌。旣生魄陽曰魂者,旣生此魄,便有暖氣,其間有神者,名之曰[00364]魂󿀌。󿀐者旣合,然後有物,易所謂「精氣󿀁物」者是󿀌。及其散󿀌,則魂游而󿀁神,魄降而󿀁鬼矣。說者乃不考此,而但据左疏之言,其以神靈分陰陽者,雖若有理,但以噓吸之動者󿀁魄,則失之矣。其言附形之靈、附氣之神,似亦近是,但其下文所分,󿀑不免於有差。其謂魄識少而魂識多,亦非󿀌,但有運用畜藏之異耳。

雄,與凌叶,今人有謂雄󿀁形者,正古之遺聲[00365]󿀌。

楚辭辯証上[003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