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高陽。高陽者，黄帝之孫，昌意之子也。高陽生稱，㌗曰尺證反。稱生卷章，卷章生重黎。㌕徐廣曰：「丗本云老童生重黎及吳回。」譙周曰：「老童即卷章。」㌖曰重氏、黎氏二官代司天地，重爲木正，黎爲火正。據左氏少昊氏之子曰重，顓頊氏之子曰黎。今以重黎爲一人，仍是顓頊之子孫者，劉氏云「少昊氏之後曰重，顓頊氏之後曰重黎，對彼重則單稱黎，若自言當家則稱重黎。故楚及司馬氏皆重黎之後，非關少昊之重」。愚謂此解爲當。重黎帝嚳高辛居火正，㌖曰此重黎爲火正，彼少昊氏之後重自爲木正，知此重黎即彼之黎也。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嚳命曰祝融。㌕虞翻曰：「祝，大；融，明也。」韋昭曰：「祝，始也。」共工氏作亂，帝嚳使重黎誅之而不盡。帝乃以庚寅日誅重黎，而以其弟[02131]吳回重黎後，復居火正，祝融。吳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坼剖而產焉。㌕干寶曰：「先儒學士多疑此事。譙允南通才達學，精核數理者也，作古史考，以爲作者妄記，廢而不論。余亦尤其生之異也。然按六子之丗，子孫有國，升降六代，數千年間，迭至霸王，天將興之，必有尤物乎？若夫前志所傳，修己背坼而生禹，簡狄胷剖而生契，歷代久遠，莫足相證。近魏黄初五年，汝南屈雍妻王氏生男兒從右胳下水腹上出，而平和自若，數月創合，母子無恙，斯蓋近事之信也。以今況古，固知注記者之不妄也。天地云爲，隂陽變化，安可守之一端，概以常理乎？詩云『不坼不副，無災無害』。原詩人之旨，明古之婦人嘗有坼副而產者矣。又有因產而遇災害者，故美其無害也。」㌖曰系本云：「陸終娶鬼方氏之妹，謂之女嬇。」其長一曰昆吾；㌕虞翻曰：「昆吾名樊，爲己姓，封昆吾。」丗本曰：「昆吾者，衞是也。」㌖曰系本云：「其一曰樊，是爲昆吾。」宋忠曰：「昆吾，國名，己姓所出。」左傳曰：「衞侯夢見披髮登昆吾之觀。」今濮陽城中有昆吾臺是。㌗曰括地志云：「濮陽縣，古昆吾國也。昆吾故城在縣西三十里，臺在縣西百步，即昆吾墟也。」二曰參胡；㌕丗本曰：「參胡者，[02132]韓是也。」㌖曰系本云：「二曰惠連，是爲參胡。」宋忠曰：「參胡，國名，斯姓，無後。」三曰彭祖；㌕虞翻曰：「名翦，爲彭姓，封於大彭。」丗本曰：「彭祖者，彭城是也。」㌖曰系本云：「三曰籛鏗，是爲彭祖。」虞翻所云是也。」㌗曰括地志云：「彭城，古彭祖國也。外傳云殷末滅彭祖國也。虞翻云名翦。神仙傳云彭祖諱鏗，帝顓頊之玄孫，至殷末年已七百六十七歲而不衰老，遂徃流沙之西，非壽終也。」四曰會人；㌕丗本曰：「會人者，鄭是也。」㌖曰系本云：「四曰求言，是爲鄶人。」宋忠曰：「求言，名也。妘姓所出，鄶國也。」㌗曰括地志云：「故鄶城在鄭州新鄭縣東北二十二里。毛詩譜云『昔高辛之土，祝融之墟，歷唐至周，重黎之後妘姓處其地，是爲鄶國，爲鄭武公所滅也』。」五曰曹姓；㌕丗本曰：「曹姓者，邾是也。」㌖曰系本云：「其五曰安，是爲曹姓。」宋忠曰：「安，名也。曹姓者，諸曹所出也。」㌗曰括地志云：「故邾國在黄州黄岡縣東南百二十一里，史記云邾子，曹姓也。」六曰季連，羋姓，楚其後也。㌖曰系本云：「六曰季連，是爲羋姓。季連者，楚是也。」宋忠曰：「季連，名也。羋姓所出，楚之先。」羋音彌是反。羋，羊聲也。昆吾氏，夏之時嘗侯伯，桀之時湯滅[02133]之。彭祖氏，殷之時嘗侯伯，殷之末丗滅彭祖氏。季連生附沮，㌕孫檢曰：「一作『祖』。」㌖曰沮音才叙反。附沮生穴熊。其後中微，或在中國，或在蠻夷，弗能紀其丗。周文王之時，季連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卒。其子曰熊麗。熊麗生熊狂，熊狂生熊繹。熊繹當周成王之時，舉文、武勤勞之後嗣，而封熊繹於楚蠻，封以子男之田，姓羋氏，居丹陽。㌕徐廣曰：「在南郡枝江縣。」㌗曰潁客云傳例云：「楚居丹陽，今枝江縣故城是也。」括地志云：「歸州巴東縣東南四里歸故城，楚子熊繹之始國也。又熊繹墓在歸州秭歸縣。輿地志云秭歸縣東有丹陽城，周迴八里，熊繹始封也。」楚子熊繹與魯公伯禽、衞康叔子牟、晉侯燮、齊太公子呂[02134]伋俱事成王。熊繹生熊艾，熊艾生熊䵣，㌖曰一作「黮」，音土感反。䵣音但，與「亶」同字，亦作「亶」也。熊䵣生熊勝。熊勝以弟熊楊後。㌖曰鄒誕本作「熊鍚」，又作「煬」。熊楊生熊渠。熊渠生子三人。當周夷王之時，王室微，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間民和，乃興兵伐庸、㌕杜預曰：「庸，今上庸縣。」㌗曰括地志云：「房州竹山縣，本漢上庸縣，古之庸國。昔周武王伐紂，庸蠻在焉。」楊粤，㌖曰有本作「楊雩」，音吁，地名也。今音越。譙周作「楊越」。至于鄂。㌗曰五各反。劉伯莊云：「地名，在楚之西，後徙楚，今東鄂州是也。」括地志云：「鄧州向城縣南二十里西鄂故城是楚西鄂。」熊渠曰：「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諡。」乃立其長子康句亶王，㌕張瑩曰：「今江陵也。」㌖曰系本「康」作「庸」，「亶」作「袒」。地理志云江陵，南郡之縣也。楚文王自丹陽徙都之。中子紅鄂王，㌕九州記曰：「鄂，今[02135]武昌。」㌖曰有本作「藝經」二字，音摯紅，從下文熊摯紅讀。古史考及鄒氏、劉氏等音無藝經，恐非也。㌗曰括地志云：「武昌縣，鄂王舊都。今鄂王神即熊渠子之神也。」少子執疵越章王，㌖曰系本無執字，越作「就」。㌗曰即上鄂王紅也。皆在江上楚蠻之地。及周厲王之時，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後熊毋康，㌕徐廣曰：「即渠之長子。」毋康蚤死。熊渠卒，子熊摯紅立。摯紅卒，其弟弒而代立，曰熊延。㌖曰如此史意即上鄂王紅也。譙周以爲「熊渠卒，子熊翔立；卒，長子摯有疾，少子熊延立」。此云「摯紅卒，其弟殺而自立，曰熊延」。欲會此代系，則翔亦毋康之弟，熊渠旣卒，毋康又早卒，其摯紅立而被延殺，故史考言「摯有疾」，而此言「弒」也。㌗曰譙周言「摯有疾」，此言「弒」，未詳。宋均注樂緯云：「熊渠嫡嗣曰熊摯，有惡疾，不得爲後，别居於夔，爲楚附庸，後王命曰夔子也。」熊延生熊勇。熊勇六年，而周人作亂，攻厲王，厲王出奔彘。熊勇十[02136]年，卒，弟熊嚴後。熊嚴十年，卒。有子四人，長子伯霜，中子仲雪，次子叔堪，㌖曰堪，一作「湛」。少子季徇。㌖曰徇音旬俊反。熊嚴卒，長子伯霜代立，是熊霜。熊霜元年，周宣王初立。熊霜六年，卒，三弟爭立。仲雪死；叔堪亡，避難於濮；㌕杜預曰：「建寧郡南有濮夷。」㌗曰按：建寧，晉郡，在蜀南，與蠻相近。劉伯莊云：「濮在楚西南。」孔安國云：「庸、濮在漢之南。」按：成公元年「楚地千里」，孔說是也。而少弟季徇立，是熊徇。熊徇十六年，鄭桓公初封於鄭。二十二年，熊徇卒，子熊咢㌖曰咢音鄂，亦作「噩」。立。熊咢九年，卒，子熊儀立，是若敖。若敖二十年，周幽王犬戎所弒，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諸侯。二[02137]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霄敖。㌖曰坎音苦感反。一作「菌」，又作「欽」。霄敖六年，卒，子熊眴立，㌕徐廣曰：「眴音舜。」㌖曰按：玉篇眴在口部，顧氏云「楚之先，即蚡冒也」。劉音舜，其近代本字有從目者。故劉氏有舜音，非也。是蚡冒。㌖曰古本「蚡」作「羒」，音憤。冒音亡北反，或亡報反。蚡冒十三年，晉始亂，以曲沃之故。蚡冒十七年，卒。蚡冒弟熊通弒蚡冒子而代立，是楚武王。武王十七年，晉之曲沃莊伯弒主國晉孝侯。十九年，鄭伯弟段作亂。二十一年，鄭侵天子之田。二十三年，衞弒其君桓公。二十九年，魯弒其君隱公。三十一年，宋太宰華督弒其君殤公。三十五年，楚伐隨。㌕賈逵曰：「隨，姬姓也。」杜預曰：「隨國今義陽隨縣。」㌗[02138]曰括地志云：「隨州外城古隨國地。」丗本云：「楚武王墓在豫州新息。隨，姬姓也。武王卒師中而兵罷。」括地志云「上蔡縣東北五十里」。隨曰：「我無罪。」楚曰：「我蠻夷也。今諸侯皆叛相侵，或相殺。我有敝甲，欲以觀中國之政，請王室尊吾號。」隨人之周，請尊楚，王室不聽，還報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師也，蚤終。成王舉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蠻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武王，與隨人盟而去。於是始開濮地而有之。五十一年，周召隨侯，數以立楚王。楚怒，以隨背己，伐隨。武王卒師中而兵罷。㌕皇覽曰：「楚武王冢在汝南郡鮦陽縣葛陂鄉城東北，民謂之楚王岑。漢永[02139]平中，葛陵城北祝里社下於土中得銅鼎，而名曰『楚武王』，由是知楚武王之冢。民傳言，秦、項、赤眉之時欲發之，輒頹壞填壓，不得發也。」㌗曰有本注「葛陂鄉」作「葛陵鄉」者，誤也。地理志云新蔡縣西北六十里有葛陂鄉，即費長房投竹成龍之陂，因爲鄉名也。子文王熊貲立，始都郢。㌗曰括地志云：「紀南故城在荊州江陵縣北五十里。杜預云國都於郢，今南郡江陵縣北紀南城是也。」括地志云：「又至平王，更城郢，在江陵縣東北六里，故郢城是也。」文王二年，伐申過鄧，㌗曰括地志云：「故申城在鄧州南陽縣北三十里。晉太康地志云周宣王舅所封。故鄧城在襄州安養縣北二十里。春秋之鄧國，莊十六年楚文王滅之。」服虔云：「鄧，曼姓也。」鄧人曰「楚王易取」，鄧侯不許也。六年，伐蔡，㌗曰豫州上蔡縣在州北七十里，古蔡國也。縣外城，蔡國城也。虜蔡哀侯以，已而釋之。楚彊，陵江間小國，小國皆畏之。十一年，齊桓公始霸，楚亦始大。十二年，伐鄧，滅之。[02140]十三年，卒，子熊囏立，㌕史記音隱云：「囏，古『艱』字。」是莊敖。㌖曰杜作壯，側狀反。莊敖五年，欲殺其弟熊惲，㌖曰惲音紆粉反。左傳作「頵」，紆頻反。惲奔隨，與隨襲弒莊敖代立，是成王。成王惲元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結舊好於諸侯。使人獻天子，天子賜胙，曰：「鎮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於是楚地千里。十六年，齊桓公以兵侵楚，至陘山。㌗曰杜預云：「陘，楚地。潁川召陵縣南有陘亭。」括地志云：「陘山在鄭州西南一百一十里，即此山也。」屈，曲勿反。完音桓，楚族也。楚成王使將軍屈完以兵禦之，與桓公盟。桓公數以周之賦不入王室，楚許之，乃去。十八年，成王以兵北伐許，㌕地理志曰潁川許昌縣，故許國也。許君[02141]肉袒謝，乃釋之。二十二年，伐黄。㌖曰汝南弋陽縣，故黄國。㌗曰括地志云：「黄國故城，漢弋陽縣也。秦時黄都，嬴姓，在光州定城縣四十里也。」二十六年，滅英。㌕徐廣曰：「年表及他本皆作『英』，一本作『黄』。」㌗曰英國在淮南，蓋蓼國也，不知改名時也。三十三年，宋襄公欲盟會，召楚。楚王怒曰：「召我，我將好徃襲辱之。」遂行，至盂，㌗曰音于，宋地也。遂執辱宋公，已而之。三十四年，鄭文公南朝楚。楚成王北伐宋，敗之泓，射宋襄公，襄公遂病創死。三十五年，晉公子重耳過楚，成王以諸侯客禮饗，而厚送之於秦。三十九年，魯僖公來請兵以伐齊，楚使申侯將兵伐齊，取穀，㌕杜預曰：「濟北穀城縣。」㌗曰括地志云：「穀在濟州東阿縣東二十六里。」置[02142]齊桓公子雍焉。齊桓公七子皆奔楚，楚盡以上大夫。滅夔，夔不祀祝融、鬻熊故也。㌕服虔曰：「夔，楚熊渠之孫，熊摯之後。夔在巫山之陽，秭歸鄉是也。」㌖曰譙周作「滅歸」，歸即夔之地名，歸縣之鄉也。夏，伐宋，宋告急於晉，晉救宋，成王罷。將軍子玉請戰，成王曰：「重耳亡居外久，卒得反國，天之所開，不可當。」子玉固請，乃與之少師而去。晉果敗子玉於城濮。成王怒，誅子玉。四十六年，初，成王將以商臣太子，語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齒未也，㌕杜預曰：「齒，年也。言尚少。」而又多內寵，絀乃亂也。楚國之舉常在少者。㌕賈逵曰：「舉，立也。」且商臣蠭目而豺聲，忍人也，㌕服虔曰：「言忍爲[02143]不義。」不可立也。」王不聽，立之。後又欲立子職㌕賈逵曰：「職，商臣庶弟也。」而絀太子商臣。商臣聞而未審也，告其傅潘崇曰：「何以得其實？」崇曰：「饗王之寵姬㌕姬，當作「妹」。江羋而勿敬也。」商臣從之。江羋㌗曰亡爾反。怒曰：「宜乎王之欲殺若而立職也。」商臣告潘崇曰：「信矣。」崇曰：「能事之乎？」㌕服虔曰：「若立職，子能事之？」曰：「不能。」「能亡去乎？」曰：「不能。」「能行大事乎？」㌕服虔曰：「謂弒君。」曰：「能。」冬十月，商臣以宮衞兵圍成王。成王請食熊蹯而死，㌕杜預曰：「熊掌難熟，冀久將有外救之也。」不聽。丁未，成王自絞殺。商臣代立，是穆王。穆王立，以其太子宮予潘崇，使太師，掌國[02144]事。穆王三年，滅江。㌕杜預曰：「江國在汝南安陽縣。」四年，滅六、蓼。六、蓼，臯陶之後。㌕杜預曰：「六國，今廬江六縣。蓼國，今安豐蓼縣。」八年，伐陳。十二年，卒。子莊王侶立。莊王即位三年，不出號令，日夜樂，令國中曰：「有敢諫者死無赦！」伍舉入諫。莊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坐鍾鼓之間。伍舉曰：「願有進。」隱㌕隱謂隱藏其意。曰：「有鳥在於阜，三年不蜚不鳴，是何鳥也？」莊王曰：「三年不蜚，蜚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舉退矣，吾知之矣。」居數月，淫益甚。大夫蘇從乃入諫。王曰：「若不聞令乎？」對曰：「殺身以明君，臣之願也。」於是乃罷淫樂，聽政，所[02145]誅者數百人，所進者數百人，任伍舉、蘇從以政，國人大說。是歲滅庸。㌗曰房州竹山縣今是也。六年，伐宋，獲五百乘。八年，伐陸渾戎，㌕服虔曰：「陸渾戎在洛西南。」㌗曰尹姓之戎徙居陸渾。遂至洛，觀兵於周郊。㌕服虔曰：「觀兵，陳兵示周也。」周定王使王孫滿勞楚王。㌕服虔曰：「以郊勞禮迎之也。」楚王問鼎小大輕重，㌕杜預曰：「示欲偪周取天下。」對曰：「在德不在鼎。」莊王曰：「子無阻九鼎！楚國折鈎之喙，㌗曰喙，許衞反。凡戟有鈎。喙，鈎口之尖也。言楚國戟之鈎口尖有折者，足以爲鼎，言鼎易得也。足以九鼎。」王孫滿曰：「嗚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遠方皆至，貢金九牧，㌕服虔曰：「使九州之牧貢金。」鑄鼎象物，㌕賈逵曰：「象所圖物著之於鼎。」百物而之，使[02146]民知神姦。㌕杜預曰：「圖鬼神百物之形，使民逆備之也。」桀有亂德，鼎遷於殷，載祀六百。㌕賈逵曰：「載，辭也。祀，年也。商曰祀。」王肅曰：「載祀者，猶言年也。」殷紂暴虐，鼎遷於周。德之休明，雖小必重；㌕杜預曰：「不可遷。」其姦回昏亂，雖大必輕。㌕杜預曰：「言可移。」昔成王定鼎于郟鄏，㌕杜預曰：「郟鄏今河南也，河南縣西有郟鄏陌。武王遷之，成王定之。」㌖曰按周書，郟，雒北山名，音甲。鄏謂田厚鄏，故以名焉。卜丗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楚王乃。九年，相若敖氏。㌕左傳曰子越椒。人或讒之王，恐誅，反攻王，王擊滅若敖氏之族。十三年，滅舒。㌕杜預曰：「廬江六縣東有舒城也。」十六年，伐陳，殺夏徵舒。徵舒弒其君，故誅之也。已破陳，即縣之。[02147]羣臣皆賀，申叔時使齊來，不賀。王問，對曰：「鄙語曰，牽牛徑人田，田主取其牛。徑者則不直矣，取之牛不亦甚乎？且王以陳之亂而率諸侯伐之，以義伐之而貪其縣，亦何以復令於天下！」莊王乃復國陳後。十七年春，楚莊王圍鄭，三月克之。入自皇門，㌕賈逵曰：「鄭城門。」何休曰：「郭門也。」鄭伯肉袒牽羊以逆，㌕賈逵曰：「肉袒牽羊，示服爲臣隸也。」曰：「孤不天，不能事君，君用懷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惟命是聽！賓之南海，若以臣妾賜諸侯，亦惟命是聽。若君不忘厲、宣、桓、武，㌕杜預曰：「周厲王、宣王，鄭之所自出也。鄭桓公、武公，始封之賢君也。」不絕其社稷，使改[02148]事君，孤之願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楚羣臣曰：「王勿許。」莊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庸可絕乎！」莊王自手旗，左右麾軍，引兵去三十里而舍，遂許之平。㌕杜預曰：「退一舍而禮鄭。」潘尪入盟，子良出質。㌕潘尪，楚大夫。子良，鄭伯弟。夏六月，晉救鄭，與楚戰，大敗晉師河上，遂至衡雍而。二十年，圍宋，以殺楚使也。㌖曰左傳宣十四年「楚子使申舟聘于齊，曰：『無假道于宋。』華元曰：『過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殺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殺之。楚子聞之，投袂而起。九月，圍宋」是也。圍宋五月，城中食盡，易子而食，析骨而炊。宋華元出告以情。莊王曰：「君子哉！」遂罷兵去。二十三年，莊王卒，子共[02149]王審立。共王十六年，晉伐鄭。鄭告急，共王救鄭。與晉兵戰鄢陵，晉敗楚，射中共王目。共王召將軍子反。子反嗜酒，從者豎陽穀進酒醉。王怒，射殺子反，遂罷兵。三十一年，共王卒，子康王招立。康王立十五年卒，子員立，㌖曰員音雲。左傳作「麏」。是郟敖。康王寵弟公子圍、㌕徐廣曰：「史記多作『回』。」子比、子皙、棄疾。郟敖三年，以其季父康王弟公子圍令尹，主兵事。四年，圍使鄭，道聞王疾而還。十二月己酉，圍入問王疾，絞而弒之，㌕荀卿曰：「以冠纓絞之。」左傳曰：「葬王于郟，謂之郟敖。」遂殺其子莫及平夏。使使赴於鄭。伍舉問曰：「誰[02150]後？」㌕服虔曰：「問來赴者。」對曰：「寡大夫圍。」伍舉更曰：「共王之子圍長。」㌕杜預曰：「伍舉更赴辭，使從禮告終稱嗣，不以篡弒赴諸侯。」子比奔晉，而圍立，是靈王。靈王三年六月，楚使使告晉，欲會諸侯。諸侯皆會楚于申。伍舉曰：「昔夏啟有鈞臺之饗，㌕杜預曰：「河南陽翟縣南有鈞臺坡。」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王有盟津之誓，成王有岐陽之蒐，㌕賈逵曰：「岐山之陽。」康王有豐宮之朝，㌕服虔曰：「豐宮，成王廟所在也。」杜預曰：「豐在始平鄠縣東，有靈臺，康王於是朝諸侯。」穆王有塗山之會，齊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君其何用？」靈王曰：「用桓公。」㌕杜預曰：「用會召陵之禮也。」時鄭子產在焉。於是晉、宋、魯、衞不徃。靈王已盟，有驕[02151]色。伍舉曰：「桀有仍之會，有緡叛之。㌕賈逵曰：「仍，緡，國名也。」紂黎山之會，東夷叛之。㌕服虔曰：「黎，東夷國名也，子姓。」幽王太室之盟，戎、翟叛之。㌕杜預曰：「太室，中嶽也。」君其慎終！」七月，楚以諸侯兵伐吳，圍朱方。八月，克之，囚慶封，滅其族。以封徇，曰：「無效齊慶封弒其君而弱其孤，以盟諸大夫！」㌕杜預曰：「齊崔杼弒其君，慶封其黨，故以弒君之罪責之也。」封反曰：「莫如楚共王庶子圍弒其君兄之子員而代之立！」㌕穀梁傳曰：「軍人粲然皆笑。」於是靈王使棄疾殺之。七年，就章華臺，㌕杜預曰：「南郡華容縣有臺，在城內。」下令內亡人實之。八年，使公子棄疾將兵滅陳。十年，召蔡侯，醉而殺之。使棄疾定[02152]蔡，因陳蔡公。十一年，伐徐以恐吳。㌕左傳曰使蕩侯等圍徐。靈王次於乾谿以待之。王曰：「齊、晉、魯、衞，其封皆受寶器，我獨不。今吾使使周求鼎以分，其予我乎？」㌕服虔曰：「有功德，受分器。」析父對曰：「其予君王哉！㌕賈逵曰：「析父，楚大夫。」㌖曰據左氏此是右尹子革之詞，史蓋誤也。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荊山，蓽露藍蔞㌕徐廣曰：「蓽，一作『暴』。」駰案：服虔曰「蓽露，柴車素木輅也。藍蔞，言衣敝壞，其蔞藍藍然也」。以處草莽，跋涉山林㌕服虔曰：「草行曰跋，水行曰涉。」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王事。㌕服虔曰：「桃弧棘矢所以禦其災，言楚地山林無所出也。」齊，王舅也；㌕服虔曰：「齊呂伋，成王之舅。」晉及魯、衞，王母弟也：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周今與四國服事君王，將惟[02153]命是從，豈敢愛鼎？」靈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服虔曰：「陸終氏六子，長曰昆吾，少曰季連。季連，楚之祖，故謂昆吾爲伯父也。昆吾曾居許地，故曰舊許是宅。」今鄭人貪其田，不我予，今我求之，其予我乎？」對曰：「周不愛鼎，鄭安敢愛田？」靈王曰：「昔諸侯遠我而畏晉，今吾大城陳、蔡、不羹，㌕韋昭曰：「二國，楚别都也。潁川定陵有東不羹，襄城有西不羹。」㌗曰括地志云：「不羹故城在許州襄城縣東三十里。地理志云此乃西不羹者也。」賦皆千乘，諸侯畏我乎？」對曰：「畏哉！」靈王喜曰：「析父善言古事焉。」㌗曰左傳昭十二年，析父謂子革曰：「吾子楚國之望也，今與王言如響，國其若之何？」杜預曰：「譏其順王心如響應聲也。」按：此對王言是子革之辭，太史公云析父，誤也。析父時爲王僕，見子革對，故歎也。十二年春，楚靈王樂乾谿，不能去也。國人苦[02154]役。初，靈王會兵於申，僇越大夫常壽過，㌖曰僇，辱也。殺蔡大夫觀起。㌖曰觀音官。觀，姓；起，名。起子從亡在吳，㌖曰從音才松反。乃勸吳王伐楚，間越大夫常壽過而作亂，吳間。使矯公子棄疾命召公子比於晉，至蔡，與吳、越兵欲襲蔡。令公子比見棄疾，與盟於鄧。㌕杜預曰：「潁川邵陵縣西有鄧城。」㌗曰括地志云：「故鄧城在豫州郾城縣東三十五里。」按：在古召陵縣西十里是也。遂入殺靈王太子禄，立子比王，公子子皙令尹，棄疾司馬。先除王宮，觀從從師于乾谿，令楚衆曰：「國有王矣。先，復爵邑田室。後者遷之。」楚衆皆潰，去靈王而。靈王聞太子禄之死[02155]也，自投車下，而曰：「人之愛子亦如是乎？」侍者曰：「甚是。」王曰：「余殺人之子多矣，能無及此乎？」右尹曰：㌕左傳曰右尹子革。「請待於郊以聽國人。」㌕服虔曰：「聽國人欲爲誰。」王曰：「衆怒不可犯。」曰：「且入大縣而乞師於諸侯。」王曰：「皆叛矣。」又曰：「且奔諸侯以聽大國之慮。」王曰：「大福不再，祗取辱耳。」於是王乘舟將欲入鄢。㌕服虔曰：「鄢，楚别都也。」杜預曰：「襄陽宜城縣。」㌗曰音偃。括地志云：「故鄢城在襄州安養縣北三里，在襄州北五里，南去荊州二百五十里。」按：王自夏口從漢水上入鄢也。左傳云「王沿夏將欲入鄢」是也。括地志云：「鄢水源出襄州義清縣西界託仗山。水經云蠻水即鄢水是也。」右尹度王不用其計，懼俱死，亦去王亡。靈王於是獨傍偟山中，野人莫敢入王。王行遇[02156]其故鋗人，㌕韋昭曰：「今之中涓。」謂曰：「我求食，我已不食三日矣。」鋗人曰：「新王下法，有敢饟王從王者，罪及三族，且又無所得食。」王因枕其股而卧。鋗人又以土自代，逃去。王覺而弗見，遂飢弗能起。芋尹申無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犯王命，㌕服虔曰：「斷王旌，執人於章華之宮。」王弗誅，恩孰大焉！」乃求王，遇王飢於釐澤，奉之以。夏五月癸丑，王死申亥家，㌗曰左傳云「夏五月癸亥，王縊于芋尹申亥」是也。申亥以二女從死，并葬之。是時楚國雖已立比王，畏靈王復來，又不聞靈王死，故觀從謂初王比曰：「不殺棄疾，雖得國猶受禍。」王[02157]曰：「余不忍。」從曰：「人將忍王。」王不聽，乃去。棄疾。國人每夜驚，曰：「靈王入矣！」乙卯夜，棄疾使船人從江上走呼曰：「靈王至矣！」國人愈驚。又使曼成然告初王比及令尹子皙曰：「王至矣！國人將殺君，司馬將至矣！㌕杜預曰：「司馬謂棄疾。」君蚤自圖，無取辱焉。衆怒如水火，不可救也。」初王及子皙遂自殺。丙辰，棄疾即位王，改名熊居，是平王。平王以詐弒兩王而自立，恐國人及諸侯叛之，乃施惠百姓。復陳蔡之地而立其後如故，鄭之侵地。存恤國中，修政教。吳以楚亂故，獲五率以。㌕服虔[02158]曰：「五率，蕩侯、潘子、司馬督、囂尹午、陵尹喜。」平王謂觀從：「恣爾所欲。」欲卜尹，王許之。㌕賈逵曰：「卜尹，卜師，大夫官。」初，共王有寵子五人，無適立，乃望祭羣神，請神決之，使主社稷，而隂與巴姬㌕賈逵曰：「共王妾。」埋璧於室內，㌗曰左傳云：「埋璧於太室之庭。」杜預曰：「太室，祖廟也。」召五公子齋而入。康王跨之，㌕服虔曰：「兩足各跨璧一邊。」杜預曰：「過其上。」靈王肘加之，子比、子皙皆遠之。平王㓜，抱其上而拜，壓紐。故康王以長立，至其子失之；圍靈王，及身而弒；子比王十餘日，子皙不得立，又俱誅。四子皆絕無後。唯獨棄疾後立，平王，竟續楚祀，如其神符。初，子比自晉，韓宣子問叔向[02159]曰：「子比其濟乎？」對曰：「不就。」宣子曰：「同惡相求，如市賈焉，㌕服虔曰：「謂國人共惡靈王者，如市賈之人求利也。」何不就？」對曰：「無與同好，誰與同惡？㌕服虔曰：「言無黨於內，當與誰共同好惡。」取國有五難：有寵無人，一也；㌕杜預曰：「寵須賢人而固。」有人無主，二也；㌕杜預曰：「雖有賢人，當須內主爲應。」有主無謀，三也；㌕杜預曰：「謀，策謀也。」有謀而無民，四也；㌕杜預曰：「民，衆也。」有民而無德，五也。㌕杜預曰：「四者旣備，當以德成之。」子比在晉十三年矣，晉、楚之從不聞通者，可謂無人矣；㌕杜預曰：「晉、楚之士從子比游，皆非達人。」族盡親叛，可謂無主矣；㌕杜預曰：「無親族在楚。」無釁而動，可謂無謀矣；㌕服虔曰：「言靈王尚在，而妄動取國，故謂無謀。」羈終丗，可謂無民矣；㌕杜預曰：「終身羈客在於晉，是無民。」亡[02160]無愛徵，可謂無德矣。㌕杜預曰：「楚人無愛念者。」王虐而不忌，㌕杜預曰：「靈王暴虐，無所畏忌，將自亡。」子比涉五難以弒君，誰能濟之！有楚國者，其棄疾乎？君陳、蔡，方城㌗曰方城山在許州葉縣西十八里也。外屬焉。苛慝不作，盜賊伏隱，私欲不違，㌕服虔曰：「不以私欲違民心。」民無怨心。先神命之，國民信之。羋姓有亂，必季實立，楚之常也。子比之官，則右尹也；數其貴寵，則庶子也；以神所命，則又遠之；民無懷焉，將何以立？」宣子曰：「齊桓、晉文不亦是乎？」㌕服虔曰：「皆庶子而出奔。」對曰：「齊桓，衞姬之子也，有寵於釐公。有鮑叔牙、賓須無、隰朋以輔，有莒、衞以外主，㌕賈逵[02161]曰：「齊桓出奔莒，自莒先入，衞人助之。」有高、國以內主。㌕服虔曰：「國子，高子，皆齊之正卿。」從善如流，㌕服虔曰：「言其疾。」施惠不倦。有國，不亦宜乎？昔我文公，狐季姬之子也，有寵於獻公。好學不倦。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餘、子犯以腹心，㌕賈逵曰：「子餘，趙衰。」有魏犫、賈佗以股肱，有齊、宋、秦、楚以外主，㌕賈逵曰：「齊以女妻之，宋贈之馬，楚享以九獻，秦送內之。」有欒、郤、狐、先以內主。㌕賈逵曰：「四姓，晉大夫。」㌗曰杜預云：「謂欒枝、郤縠、狐突、先軫也。」亡十九年，守志彌篤。惠、懷棄民，㌕服虔曰：「皆棄民不恤。」民從而與之。㌗曰以惠、懷棄民，故民相從而歸心於文公。故文公有國，不亦宜乎？子比無施於民，無援於外，去晉，晉不送；楚，楚不迎。何[02162]以有國！」子比果不終焉，卒立者棄疾，㌗曰左傳云：「獲神，一也；有民，二也；令德，三也；寵貴，四也；居常，五也。有五利以去五難，誰能害之！」杜預云：「獲神，當璧拜也；有民，民信也；令德，無苛慝也；寵貴，妃子也；居常，棄疾季也。」如叔向言也。平王二年，使費無忌如秦㌕服虔曰：「楚大夫。」㌖曰傳作「無極」，極忌聲相近。太子建㌗曰左傳云：「楚子之在蔡也，郥陽之女奔之，生太子建。」杜預云：「郥，蔡邑也。」郥，古覔反。取婦。婦好，來，未至，無忌先，說平王曰：「秦女好，可自娶，太子更求。」平王聽之，卒自娶秦女，生熊珍。更太子娶。是時伍奢太子太傅，無忌少傅。無忌無寵於太子，常讒惡太子建。建時年十五矣，其母蔡女也，無寵於王，王稍益䟽外建也。六年，使太子建[02163]居城父，守邊。㌗曰父音甫。括地志云：「城父故城在許州葉縣東北四十五里，即杜預云襄城城父縣也。又許州襄城縣東四十里亦有父城故城一所，服虔云『城父，楚北境』，乃是父城之名，非建所守。杜預云言成父，又誤也。傳及酈元水經注云『楚大城城父，使太子建居之』，即十三州志云太子建所居城父，謂今亳州城父縣也。」按：今亳州見有城父縣，是建所守者也。地理志云潁川有父城縣，沛郡有城父縣，此二名别耳。無忌又日夜讒太子建於王曰：「自無忌入秦女，太子怨，亦不能無望於王，王少自焉。且太子居城父，擅兵，外交諸侯，且欲入矣。」平王召其傅伍奢責之。伍奢知無忌讒，乃曰：「王柰何以小臣䟽骨肉？」無忌曰：「今不制，後悔也。」於是王遂囚伍奢。而召其二子而告以免父死，乃令司馬奮揚召太子建，欲[02164]誅之。太子聞之，亡奔宋。無忌曰：「伍奢有二子，不殺者楚國患。盍以免其父召之，必至。」於是王使使謂奢：「能致二子則生，不能將死。」奢曰：「尚至，胥不至。」王曰：「何也？」奢曰：「尚之人，廉，死節，慈孝而仁，聞召而免父，必至，不顧其死。胥之人，智而好謀，勇而矜功，知來必死，必不來。然楚國憂者必此子。」於是王使人召之，曰：「來，吾免爾父。」伍尚謂伍胥曰：「聞父免而莫奔，不孝也；父戮莫報，無謀也；度能任事，知也。子其行矣，我其死。」伍尚遂。伍胥彎弓屬矢，出見使者，曰：「父有罪，[02165]何以召其子？」將射，使者還走，遂出奔吳。伍奢聞之，曰：「胥亡，楚國危哉。」楚人遂殺伍奢及尚。十年，楚太子建母在居巢，㌗曰廬州巢縣是也。開吳。吳使公子光伐楚，遂敗陳、蔡，取太子建母而去。楚恐，城郢。㌗曰在江陵縣東北六里，已解於前。按：傳城郢在昭公二十三年，下重言城郢。杜預云「楚用子囊遺言以築郢城矣，今畏吳，復修以自固也」。初，吳之邊邑卑梁㌗曰卑梁邑近鍾離也。與楚邊邑鍾離小童爭桑，兩家交怒相攻，滅卑梁人。卑梁大夫怒，發邑兵攻鍾離。楚王聞之怒，發國兵滅卑梁。吳王聞之大怒，亦發兵，使公子光因建母家攻楚，遂滅鍾離、居巢。楚乃恐而城郢。[02166]㌖曰去年已城郢，今又重言。據左氏昭二十三年城郢，二十四年無重城郢之文，是史記誤也。十三年，平王卒。將軍子常曰：「太子珍少，且其母乃前太子建所當娶也。」欲立令尹子西。子西，平王之庶弟也，有義。子西曰：「國有常法，更立則亂，言之則致誅。」乃立太子珍，是昭王。昭王元年，楚衆不說費無忌，以其讒亡太子建，殺伍奢子父與郤宛。宛之宗姓伯氏子嚭及子胥皆奔吳，吳兵數侵楚，楚人怨無忌甚。楚令尹子常㌗曰名瓦。左傳云囊瓦伐吳。誅無忌以說衆，衆乃喜。四年，吳三公子㌖曰昭三十年，二父公奔楚，公子掩餘奔徐，公子燭庸奔鍾離。此言三公子，非。奔楚，楚封之以扞吳。五年，[02167]吳伐取楚之六、潛。㌗曰故六城在壽州安豐縣南百三十二里，偃姓，臯陶之後所封也。潛城，楚之潛邑，在霍山縣東二百步。七年，楚使子常伐吳，吳大敗楚於豫章。㌗曰今洪州也。十年冬，吳王闔閭、伍子胥、伯嚭與唐、蔡俱伐楚，楚大敗，吳兵遂入郢，辱平王之墓，以伍子胥故也。吳兵之來，楚使子常以兵迎之，夾水陣。吳伐敗子常，子常亡奔鄭。楚兵走，吳乘勝逐之，五戰及郢。己卯，昭王出奔。庚辰，吳人入郢。㌕春秋云十一月庚辰。昭王亡也至雲夢。雲夢不知其王也，射王。王走鄖。㌗曰走音奏。鄖音云。括地志云：「安州安陸縣城，本春秋時鄖國城。」鄖公之弟懷曰：「平王殺吾父，㌕服虔曰：「父曼成然。」㌗曰成[02168]然立平王，貪求無厭，平王殺之。今我殺其子，不亦可乎？」鄖公止之，然恐其弒昭王，乃與王出奔隨。㌗曰括地志云：「隨州城外古隨國城。隨，姬姓也。」又云：「楚昭王城在隨州縣北七里。左傳云吳師入郢，王奔隨，隨人處之公宮之北，即此城是也。」吳王聞昭王徃，即進擊隨，謂隨人曰：「周之子孫封於江之間者，楚盡滅之。」欲殺昭王。王從臣子綦乃深匿王，自以王，謂隨人曰：「以我予吳。」隨人卜予吳，不吉，乃謝吳王曰：「昭王亡，不在隨。」吳請入自索之，隨不聽，吳亦罷去。昭王之出郢也，使申鮑胥㌕服虔曰：「楚大夫王孫包胥。」請救於秦。秦以車五百乘救楚，楚亦收餘散兵，與秦擊吳。十一年六月，敗吳[02169]於稷。㌕賈逵曰：「楚地也。」會吳王弟夫概見吳王兵敗，乃亡，自立王。闔閭聞之，引兵去楚，擊夫概。夫概敗，奔楚，楚封之堂谿，㌗曰地理志云：「堂谿故城在豫州郾城縣西八十有五里也。」號堂谿氏。楚昭王滅唐，㌕杜預曰：「義陽安昌縣東南上唐鄉。」㌗曰括地志云：「上唐鄉故城在隨州棗陽縣東南百五十里，古之唐國也。丗本云唐，姬姓之國。」九月入郢。十二年，吳復伐楚，取番。㌗曰片寒反，又音婆。括地志云：「饒州鄱陽縣，春秋時爲楚東境，秦爲番縣，屬九江郡，漢爲鄱陽縣也。」楚恐，去郢，北徙都鄀。㌗曰音若。括地志云：「楚昭王故城在襄州樂鄉縣東北三十二里，在故都城東五里，即楚國故昭王徙都鄀城也。」十六年，孔子相魯。二十年，楚滅頓，㌕地理志曰：「汝南南頓縣，故頓子國。」㌗曰括地志云：「陳州南頓縣，故頓子國。應劭云古頓子國，姬姓也，逼於陳，後南徙，故曰南頓。」滅胡。㌕杜預曰：「汝南縣西北胡城。」[02170]㌗曰括地志云：「故胡城在豫州郾城縣界。」二十一年，吳王闔閭伐越。越王勾踐射吳王，遂死。吳由此怨越而不西伐楚。二十七年春，吳伐陳，楚昭王救之，軍城父。十月，昭王病於軍中，有赤雲如鳥，夾日而蜚。㌕杜預曰：「雲在楚上，惟楚見之。」昭王問周太史，太史曰：「是害於楚王，然可移於將相。」將相聞是言，乃請自以身禱於神。昭王曰：「將相，孤之股肱也，今移禍，庸去是身乎！」弗聽。卜而河祟，大夫請禱河。昭王曰：「自吾先王受封，望不過江、，㌕服虔曰：「謂所受王命，祀其國中山川爲望。」㌗曰按：江，荊州南大江也，漢，江也，二水楚境內也。河，黄河，非楚境也。而河非所獲罪也。」止不許。孔[02171]子在陳，聞是言，曰：「楚昭王通大道矣。其不失國，宜哉！」昭王病甚，乃召諸公子大夫曰：「孤不佞，再辱楚國之師，今乃得以天壽終，孤之幸也。」讓其弟公子申王，不可。又讓次弟公子結，亦不可。乃又讓次弟公子閭，五讓，乃後許王。將戰，庚寅，昭王卒於軍中。子閭曰：「王病甚，舍其子讓羣臣，臣所以許王，以廣王意也。今君王卒，臣豈敢忘君王之意乎！」乃與子西、子綦謀，伏師閉塗，㌕徐廣曰：「一作『壁』。」㌗曰左傳云「謀潛師閉塗」。按：潛師，密發徃迎也；閉塗，防斷外寇也。爲昭王薨於軍，嗣子未定，恐有鄰國及諸公子之變，故伏師閉塗，迎越女之子章立爲惠王也。迎越女之子章立之，㌕服虔曰：「閉塗，不通外[02172]使也。越女，昭王之妾。」㌖曰閉塗即攢塗也，故下云惠王後即罷兵歸葬。服虔說非。是惠王。然後罷兵，葬昭王。惠王二年，子西召故平王太子建之子勝於吳，以巢大夫，號曰白公。㌕徐廣曰：「伍子胥傳曰使勝守楚之邊邑鄢。」駰案：服虔曰「白，邑名。楚邑大夫皆稱公」。杜預曰「汝隂裦信縣西南有白亭」。㌗曰巢，今廬州居巢縣也。括地志云：「白亭在豫州裦信東南三十二里。褎信本漢郾縣之地，後漢分郾置裦信縣，在今裦信縣東七十七里。」白公好兵而下士，欲報仇。六年，白公請兵令尹子西伐鄭。初，白公父建亡在鄭，鄭殺之，白公亡走吳，子西復召之，故以此怨鄭，欲伐之。子西許而未發兵。八年，晉伐鄭，鄭告急楚，楚使子西救鄭，受賂而去。白公勝怒，乃遂與勇力死[02173]士石乞等襲殺令尹子西、子綦於朝，因劫惠王，置之高府，㌕賈逵曰：「高府，府名也。」杜預曰：「楚别府。」欲弒之。惠王從者屈固負王亡走昭王夫人宮。㌕服虔曰：「昭王夫人，惠王母，越女也。」白公自立王。月餘，會葉公來救楚，楚惠王之徒與共攻白公，殺之。惠王乃復位。是歲也，㌕徐廣曰：「惠王之十年。」滅陳而縣之。十三年，吳王夫差彊，陵齊、晉，來伐楚。十六年，越滅吳。㌗曰表云越滅吳在元王四年。四十二年，楚滅蔡。㌗曰周定王二十二年。四十四年，楚滅杞。㌗曰周定王二十四年。與秦平。是時越已滅吳而不能正江、淮北；㌗曰正，長也。江、淮北謂廣陵縣，徐、泗等州是也。楚東侵，廣地至泗上。五十七年，惠王[02174]卒，子簡王中立。㌗曰中音仲反。簡王元年，北伐滅莒。㌗曰括地志云：「密州莒縣，故國也。」言「北伐」者，莒在徐、泗之北。八年，魏文侯、韓武子、趙桓子始列諸侯。二十四年，簡王卒，子聲王㌗曰諡法云「不生其國曰聲」也。當立。聲王六年，盜殺聲王，子悼王熊疑立。悼王二年，三晉來伐楚，至乘丘而還。㌕徐廣曰：「年表三年歸榆關于鄭。」㌗曰年表云：三晉公子伐我，至乘丘，誤也，已解在年表中。地理志云「乘丘故城在袞州瑕丘縣西北三十五里」是也。四年，楚伐周。鄭殺子陽。九年，伐韓，取負黍。十一年，三晉伐楚，敗我大梁、榆關。㌖曰此榆關當在大梁之西。楚厚賂秦，與之平。二十一年，悼王卒，子肅王臧立。肅王四年，蜀伐楚，取茲方。㌗曰古今地名云：「荊州[02175]松滋縣古鳩茲地，即楚茲方是也。」於是楚扞關以距之。㌕李熊說公孫述曰：「東守巴郡，距扞關之口。」㌖曰郡國志巴郡魚復縣有扞關。十年，魏取我魯陽。㌕地理志云南陽有魯陽縣。㌗曰括地志云：「汝州魯山本漢魯陽縣也。古魯縣以古魯山爲名也。」十一年，肅王卒，無子，立其弟熊良夫，是宣王。宣王六年，周天子賀秦獻公。秦始復彊，而三晉益大，魏惠王、齊威王尤彊。三十年，秦封衞鞅於商，南侵楚。是年，宣王卒，子威王熊商立。威王六年，周顯王致文武胙於秦惠王。七年，齊孟嘗君父田嬰欺楚，楚威王伐齊，敗之於徐州，㌕徐廣曰：「時楚已滅越而伐齊也。齊說越，令攻楚，故云齊欺楚。」而令齊必逐田嬰。田嬰恐，張丑僞謂楚王[02176]曰：「王所以戰勝於徐州者，田盼子不用也。㌖曰盼子，嬰之同族。盼子者，有功於國，而百姓之用。嬰子弗善而用申紀。申紀者，大臣不附，百姓不用，故王勝之也。今王逐嬰子，嬰子逐，盼子必用矣。復搏其士卒以與王遇，㌖曰搏音膊，亦有作「附」讀。戰國策作「整」。必不便於王矣。」楚王因弗逐也。十一年，威王卒，子懷王熊槐立。魏聞楚喪，伐楚，取我陘山。㌗曰括地志云：「陘山在鄭州新鄭縣西南三十里。」懷王元年，張儀始相秦惠王。四年，秦惠王初稱王。六年，楚使柱國昭陽將兵而攻魏，破之於襄陵，得八邑。㌖曰襄陵，縣名，在河東。古本作「八邑」，今亦作「八城」。又移兵[02177]而攻齊，齊王患之。㌕徐廣曰：「懷王六年，昭陽移和而攻齊。軍門曰和。」陳軫適秦使齊，齊王曰：「之柰何？」陳軫曰：「王勿憂，請令罷之。」即徃見昭陽軍中，曰：「願聞楚國之法，破軍殺將者何以貴之？」昭陽曰：「其官上柱國，封上爵執珪。」陳軫曰：「其有貴於此者乎？」昭陽曰：「令尹。」陳軫曰：「今君已令尹矣，此國冠之上。㌖曰冠音官。令尹乃尹中最尊，故以國爲言，猶如卿子冠軍然。臣請得譬之。人有遺其舍人一卮酒者，舍人相謂曰：『數人飲此，不足以徧，請遂畫地蛇，蛇先成者獨飲之。』一人曰：『吾蛇先成。』舉酒而起，曰：『吾能之足。』及其之足，而後[02178]成人奪之酒而飲之，曰：『蛇固無足，今之足，是非蛇也。』今君相楚而攻魏，破軍殺將，功莫大焉，冠之上不可以加矣。今又移兵而攻齊，攻齊勝之，官爵不加於此；攻之不勝，身死爵奪，有毀於楚：此蛇足之說也。不若引兵而去以德齊，此持滿之術也。」昭陽曰：「善。」引兵而去。燕、韓君初稱王。秦使張儀與楚、齊、魏相會，盟齧桑。㌗曰徐廣曰：「在梁與彭城之間。」十一年，蘇秦約從山東六國共攻秦，楚懷王從長。至函谷關，秦出兵擊六國，六國兵皆引而，齊獨後。十二年，齊湣王伐敗趙、[02179]魏軍，秦亦伐敗韓，與齊爭長。十六年，秦欲伐齊，而楚與齊從親，秦惠王患之，乃宣言張儀免相，使張儀南見楚王，謂楚王曰：「敝邑之王所甚說者無先大王，雖儀之所甚願門闌之廝者亦無先大王。敝邑之王所甚憎者無先齊王，雖儀之所甚憎者亦無先齊王。而大王和之，㌖曰和謂楚與齊相和親。是以敝邑之王不得事王，而令儀亦不得門闌之廝也。王儀閉關而絕齊，今使使者從儀西取故秦所分楚商於之地方六百里，㌕商於之地在今順陽郡南鄉、丹水二縣，有商城在於中。故謂之商於。㌖曰地理志丹水及商屬弘農，今言順陽者，是魏晉[02180]始分置順陽郡，商城、丹水俱隸之。如是則齊弱矣。是北弱齊，西德於秦，私商於以富，此一計而三利俱至也。」懷王大悅，乃置相璽於張儀，日與置酒，宣言「吾復得吾商於之地」。羣臣皆賀，而陳軫獨弔。懷王曰：「何故？」陳軫對曰：「秦之所重王者，以王之有齊也。今地未可得而齊交先絕，是楚孤也。夫秦又何重孤國哉，必輕楚矣。且先出地而後絕齊，則秦計不。先絕齊而後責地，則必見欺於張儀。見欺於張儀，則王必怨之。怨之，是西起秦患，北絕齊交。西起秦患，北絕齊交，則兩國之兵必至。[02181]㌖曰兩國，謂韓、魏。臣故弔。」楚王弗聽，因使一將軍西受封地。張儀至秦，詳醉墜車，稱病不出三月，地不可得。楚王曰：「儀以吾絕齊尚薄邪？」乃使勇士宋遺北辱齊王。齊王大怒，折楚符而合於秦。秦齊交合，張儀乃起朝，謂楚將軍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楚將軍曰：「臣之所以見命者六百里，不聞六里。」即以報懷王。懷王大怒，興師將伐秦。陳軫又曰：「伐秦非計也。不如因賂之一名都，與之伐齊，是我亡於秦，㌖曰謂失商於之地。取償於齊也，吾國尚可全。今王已絕於齊而責欺於[02182]秦，是吾合秦齊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矣。」楚王不聽，遂絕和於秦，發兵西攻秦。秦亦發兵擊之。十七年春，與秦戰丹陽，㌖曰此丹陽在漢中。秦大敗我軍，斬甲士八萬，虜我大將軍屈匄、裨將軍逢侯丑等七十餘人，遂取中之郡。楚懷王大怒，乃悉國兵復襲秦，戰於藍田，㌗曰藍田在雍州東南八十里，從藍田關入藍田縣。大敗楚軍。韓、魏聞楚之困，乃南襲楚，至於鄧。楚聞，乃引兵。十八年，秦使使約復與楚親，分中之半以和楚。楚王曰：「願得張儀，不願得地。」張儀聞之，請之楚。秦王曰：「楚且甘心於[02183]子，柰何？」張儀曰：「臣善其左右靳尚，靳尚又能得事於楚王幸姬鄭袖，袖所言無不從者。且儀以前使負楚以商於之約，今秦楚大戰，有惡，臣非面自謝楚不解。且大王在，楚不宜敢取儀。誠殺儀以便國，臣之願也。」儀遂使楚。至，懷王不見，因而囚張儀，欲殺之。儀私於靳尚，靳尚請懷王曰：「拘張儀，秦王必怒。天下見楚無秦，必輕王矣。」又謂夫人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而王欲殺之，今將以上庸之地六縣賂楚，以美人聘楚王，以宮中善歌者之媵。楚王重地，秦女必貴，而夫[02184]人必斥矣。夫人不若言而出之。」鄭袖卒言張儀於王而出之。儀出，懷王因善遇儀，儀因說楚王以叛從約而與秦合親，約婚姻。張儀已去，屈原使從齊來，諫王曰：「何不誅張儀？」懷王悔，使人追儀，弗及。是歲，秦惠王卒。二十年，齊湣王欲從長，㌖曰俗本或作二十六年。按：下文始言二十四年，又更有二十六年，則此云二十六年，衍字也，當是二十年事。又徐廣推校二十年取武遂，二十三年歸武遂，則此必二十年、二十一年事乎？惡楚之與秦合，乃使使遺楚王曰：「寡人患楚之不察於尊名也。今秦惠王死，武王立，張儀走魏，樗里疾、公孫衍用，而楚事秦。夫樗里疾善乎韓，而公孫衍[02185]善乎魏；楚必事秦，韓、魏恐，必因二人求合於秦，則燕、趙亦宜事秦。四國爭事秦，則楚郡縣矣。王何不與寡人并力收韓、魏、燕、趙，與從而尊周室，以案兵息民，令於天下？莫敢不樂聽，則王名成矣。王率諸侯並伐，破秦必矣。王取武關、蜀、之地，㌗曰武關在商州東一百八十里商洛縣界。蜀，巴蜀；漢中，郡也。私吳、越之富而擅江海之利，韓、魏割上黨，西薄函谷，則楚之彊百萬也。且王欺於張儀，亡地中，兵銼藍田，天下莫不代王懷怒。今乃欲先事秦！願大王孰計之。」楚王業已欲和於秦，見齊王，猶豫不[02186]決，下其議羣臣。羣臣或言和秦，或曰聽齊。昭雎曰：㌖曰雎音七余反。「王雖東取地於越，不足以刷恥；必且取地於秦，而後足以刷恥於諸侯。王不如深善齊、韓以重樗里疾，如是則王得韓、齊之重以求地矣。秦破韓宜陽，㌖曰弘農之縣，在澠池西南。而韓猶復事秦者，以先王墓在平陽，㌖曰非堯都也。而秦之武遂去之七十里，㌖曰亦非河間之縣，則韓之平陽，秦之武遂，並當在宜陽左右。以故尤畏秦。不然，秦攻三川，㌗曰洛州也。趙攻上黨，楚攻河外，韓必亡。楚之救韓，不能使韓不亡，然存韓者楚也。韓已得武遂於秦，以河山塞，㌗曰河，蒲州西黄河也。山，韓西境也。[02187]所報德莫如楚厚，臣以其事王必疾。齊之所信於韓者，以韓公子眛㌗曰莫葛反，後同。齊相也。韓已得武遂於秦，王甚善之，使之以齊、韓重樗里疾，疾得齊、韓之重，其主弗敢弃疾也。今又益之以楚之重，樗里子必言秦，復與楚之侵地矣。」於是懷王許之，竟不合秦，而合齊以善韓。㌕徐廣曰：「懷王之二十二年，秦拔宜陽，取武遂，二十三年，秦復歸韓武遂，然則已非二十年事矣。」二十四年，倍齊而合秦。秦昭王初立，乃厚賂於楚。楚徃迎婦。二十五年，懷王入與秦昭王盟，約於黄棘。秦復與楚上庸。二十六年，齊、韓、魏楚負其從親而合[02188]於秦，三國共伐楚。楚使太子入質於秦而請救。秦乃遣客卿通將兵救楚，三國引兵去。二十七年，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鬭，楚太子殺之而亡。二十八年，秦乃與齊、韓、魏共攻楚，殺楚將唐眛，取我重丘而去。二十九年，秦復攻楚，大破楚，楚軍死者二萬，殺我將軍景缺。懷王恐，乃使太子質於齊以求平。三十年，秦復伐楚，取八城。秦昭王遺楚王曰：「始寡人與王約弟兄，盟于黄棘，太子質，至驩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王之[02189]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於齊以求平。寡人與楚接境壤界，故婚姻，㌗曰壻之父爲姻，婦之父爲婚，婦之父母壻之父母相謂爲婚姻，兩壻相謂曰婭。所從相親久矣。而今秦楚不驩，則無以令諸侯。寡人願與君王會武關，面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也。敢以聞下執事。」楚懷王見秦王，患之。欲徃，恐見欺；無徃，恐秦怒。昭雎曰：「王毋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不可信，有并諸侯之心。」懷王子子蘭勸王行，曰：「柰何絕秦之驩心！」於是徃會秦昭王。昭王詐令一將軍伏兵武關，號秦王。楚王至，則閉武關，遂與西至咸陽，㌖曰右扶風渭城縣，故咸陽[02190]城也。朝章臺，如蕃臣，不與亢禮。楚懷王大怒，悔不用昭子言。秦因留楚王，要以割巫、黔中之郡。楚王欲盟，秦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彊要我以地！」不復許秦。秦因留之。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乃欲立懷王子在國者。昭雎曰：「王與太子俱困於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詐赴於齊，齊湣王謂其相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02191]也。」或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新王市曰『予我下東國，吾王殺太子，不然，將與三國共立之』，然則東國必可得矣。」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楚太子。太子橫至，立王，是頃襄王。乃告于秦曰：「頼社稷神靈，國有王矣。」頃襄王橫元年，秦要懷王不可得地，楚立王以應秦，秦昭王怒，發兵出武關攻楚，大敗楚軍，斬首五萬，取析十五城而去。㌕徐廣曰：「年表云取十六城，旣取析，又并取左右十五城也。」駰按：地理志弘農有析縣。㌗曰括地志云：「鄧州內鄉縣城本楚析邑，一名丑，漢置析縣，因析水爲名也。」二年，楚懷王亡逃，秦覺之，遮楚道，懷王恐，乃從間道走趙以求。趙[02192]主父在代，㌖曰主字亦或作「王」。其子惠王初立，行王事，恐，不敢入楚王。楚王欲走魏，秦追至，遂與秦使復之秦。懷王遂發病。頃襄王三年，懷王卒于秦，秦其喪于楚。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秦楚絕。六年，秦使白起伐韓於伊闕，㌗曰括地志云：「伊闕山在洛州南十九里也。」大勝，斬首二十四萬。秦乃遺楚王曰：「楚倍秦，秦且率諸侯伐楚，爭一旦之命。願王之飭士卒，得一樂戰。」楚頃襄王患之，乃謀復與秦平。七年，楚迎婦於秦，秦楚復平。十一年，齊秦各自稱帝；月餘，復帝王。十四年，楚頃[02193]襄王與秦昭王好會于宛，結和親。十五年，楚王與秦、三晉、燕共伐齊，取淮北。十六年，與秦昭王好會於鄢。其秋，復與秦王會穰。十八年，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繳加鴈之上者，頃襄王聞，召而問之。對曰：「小臣之好射鶀鴈，羅鸗，㌕徐廣曰：「呂靜曰鸗，野鳥也。」㌖曰鶀音其，小鴈也。鄒誕鸗音盧動反，劉氏音龍，是小鳥名。小矢之發也，何足大王道也。且稱楚之大，因大王之賢，所弋非直此也。昔者三王以弋道德，五霸以弋戰國。故秦、魏、燕、趙者，鶀鴈也；齊、魯、韓、衞者，青首也；㌖曰小鳧，有青首者。騶、費、郯、邳者，羅鸗也。㌖曰騶費音鄒祕。外其餘則不[02194]足射者。見鳥六雙，以王何取？㌖曰以喻下文秦趙等十二國，故云「六雙」。王何不以聖人弓，以勇士繳，時張而射之？此六雙者，可得而囊載也。其樂非特朝昔之樂也，㌖曰昔猶夕也。其獲非特鳧鴈之實也。王朝張弓而射魏之大梁之南，加其右臂而徑屬之於韓，則中國之路絕而上蔡之郡壞矣。還射圉之東，㌖曰還音患，繞也。射音石。㌗曰圉音語。城在汴州雍丘縣東。言王朝張弓射魏大梁、汴州之南，即加大梁之右臂；連韓、郯，則河北中國之路向東南斷絕，則韓上蔡之郡自破壞矣。復遶雍丘圉城之東，便解散魏左肘宋州，而外擊曹定陶，及魏東之外解弃，則宋、方與兩郡並舉。解魏左肘㌖曰解音紀買反。而外擊定陶，則魏之東外棄而大宋、方與二郡者舉矣。且[02195]魏斷二臂，顛越矣；膺擊郯國，大梁可得而有也。王綪繳蘭臺，㌕徐廣曰：「綪，縈也，音爭。蘭，一作『簡』。」㌗曰鄭玄云：「綪，屈也，江沔之間謂之縈，收繩索綪也。」按：繳，絲繩，繫弋射鳥也。若膺擊郯，圍大梁已了，乃收弋繳於蘭臺。蘭臺，桓山之别名也。飲馬西河，定魏大梁，此一發之樂也。若王之於弋誠好而不厭，則出寶弓，碆新繳，㌕徐廣曰：「以石傅弋繳曰碆。碆音波。」㌖曰碆作「磻」，音播。傅音附。射噣鳥於東海，還蓋長城以防，㌕徐廣曰：「噣，一作『獨』。還音宦。蓋，一作『益』。益縣在樂安，蓋縣在泰山。濟北盧縣有長城，東至海也。」㌖曰噣音晝，謂大鳥之有鈎喙者，以比齊也。還音患，謂遶也。蓋者，覆也。言射者環遶蓋覆，使無飛走之路，因以長城爲防也。徐以蓋爲益縣，非也。長城當在濟南也。㌗曰太山郡記云：「太山西北有長城，緣河徑太山千餘里，至琅邪臺入海。」齊記云：「齊宣王乘山嶺之上築長城，東至海，西至濟州千餘里，以備楚。」括地志云：「長城西北起濟州平隂縣，緣河歷太山北岡上，經濟州淄川，即西南兖州博城縣北，東至密州琅[02196]邪臺入海。薊代記云齊有長城巨防，足以爲塞也。」朝射東莒，㌗曰括地志云：「密州莒縣，故莒子國。地理志云周武王封少昊之後嬴姓於莒，始都計斤，春秋時徙居莒也。」夕發浿丘，㌕徐廣曰：「在清河。」㌗曰括地志云：「浿丘，丘名也，在青州臨淄縣西北二十五里也。」夜加即墨，顧據午道，㌖曰顧，反也。午道當在齊西界。一從一橫爲午道，亦未詳其處。㌗曰劉伯莊云「齊西界」。按：蓋在博州之西境也。則長城之東收㌗曰言從濟州長城東至海，太山之北，黄河之南，盡舉收於楚。而太山之北舉矣。西結境於趙㌗曰言得齊地約結於趙，爲境界，定從親也。而北達於燕，㌖曰北，一作「杜」。杜者，寛大之名。言齊晉旣伏，收燕不難也。㌗曰北達，言四通無所滯礙。言燕無山河之限也。三國布𦐠?，㌕徐廣曰：「音翅。一作『屬』。」㌖曰三國，齊、趙、燕也。𦐠，式豉反。則從不待約而可成也。北遊目於燕之遼東而南登望於越之會稽，此再發之樂也。若夫泗上十二[02197]諸侯，左縈而右拂之，可一旦而盡也。今秦破韓以長憂，得列城而不敢守也；伐魏而無功，擊趙而顧病，㌖曰顧猶反也。則秦魏之勇力屈矣，楚之故地中、析、酈可得而復有也。王出寶弓，碆新繳，涉鄳塞，㌕徐廣曰：「或以爲『冥』，今江夏。一作『黽』。」㌗曰括地志云：「故鄍城在陝州河北縣東十里，虞邑也。杜預云河東大陽有鄍城是也。」徐言江夏，亦誤也。而待秦之倦也，山東、河內㌗曰謂華山之東，懷州河內之郡。可得而一也。勞民休衆，南面稱王矣。故曰秦大鳥，負海內而處，東面而立，左臂據趙之西南，右臂傅楚鄢郢，膺擊韓魏，㌖曰韓、魏當秦之前，故云「膺擊」。俗本作「鷹」，非。垂頭中國，㌖曰垂頭猶申頭也。言欲吞山東。處旣形[02198]便，勢有地利，奮翼鼓𦐠?，方三千里，則秦未可得獨招而夜射也。」欲以激怒襄王，故對以此言。襄王因召與語，遂言曰：「夫先王秦所欺而客死於外，怨莫大焉。今以匹夫有怨，尚有報萬乘，白公、子胥是也。今楚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猶足以踊躍中野也，而坐受困，臣竊大王弗取也。」於是頃襄王遣使於諸侯，復從，欲以伐秦。秦聞之，發兵來伐楚。楚欲與齊韓連和伐秦，因欲圖周。周王赧使武公㌕徐廣曰：「定王之曾孫，而西周惠公之子。」謂楚相昭子曰：「三國以兵割周郊地以便輸，而南器以[02199]尊楚，臣以不然。夫弒共主，臣丗君，㌖曰共主，丗君，俱是周自謂也。共主，言周爲天下共所宗主也；丗君，言周室代代君於天下。大國不親；以衆脅寡，小國不附。大國不親，小國不附，不可以致名實。名實不得，不足以民。夫有圖周之聲，非所以號也。」昭子曰：「乃圖周則無之。雖然，周何故不可圖也？」對曰：「軍不五不攻，城不十不圍。夫一周二十晉，㌗曰言周王之國，其地雖小，諸侯尊之，故敵二十晉。公之所知也。韓嘗以二十萬之衆辱於晉之城下，銳士死，中士，而晉不拔。公之無百韓以圖周，此天下之所知也。夫怨結兩周以塞騶魯之心，㌖曰騶魯有禮義[02200]之國，今楚欲結怨兩周而奪九鼎，是塞鄒魯之心。交絕於齊，㌗曰楚本與齊韓和伐秦，因欲圖周；齊不與圖周，故齊交絕於楚也。聲失天下，其事危矣。夫危兩周以厚三川，㌗曰三川，兩周之地，韓多有之，言厚韓也。方城之外㌗曰方城之外，許州葉縣東北也。言楚取兩周，則韓彊，必弱楚方城之外也。必韓弱矣。何以知其然也？西周之地，絕長補短，不過百里。名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衆不足以勁兵。雖無攻之，名弒君。然而好事之君，喜攻之臣，發號用兵，未嘗不以周終始。是何也？見祭器在焉，欲器之至而忘弒君之亂。今韓以器之在楚，臣恐天下以器讎楚也。臣請譬之。夫虎肉[02201]臊，其兵利身，㌖曰謂虎以爪牙爲兵，而自利於防身也。人猶攻之也。若使澤中之麋蒙虎之皮，人之攻之必萬之於虎。㌖曰攻易而利大也。㌗曰野澤之麋蒙衣虎皮，人之攻取必萬倍於虎也。譬楚伐周收祭器，其猶麋蒙虎皮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國；詘楚之名，足以尊主。今子將以欲誅殘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傳器，㌖曰謂九鼎也。吞三翮六翼，以高丗主，㌖曰翮，亦作「䰛」，同音歷。三翮六翼，亦謂九鼎也。空足曰翮。六翼即六耳，翼近耳旁，事具小爾雅。非貪而何？周曰『欲起無先』，故器南則兵至矣。」於是楚計輟不行。十九年，秦伐楚，楚軍敗，割上庸、北地予秦。㌗曰謂割房、金、均三州及漢水之北與秦。二十年，秦將白起拔我西陵。㌕徐廣曰：「屬江夏。」㌗曰括地[02202]志云：「西陵故城在黄州黄山西二里。」二十一年，秦將白起遂拔我郢，燒先王墓夷陵。㌕徐廣曰：「年表云拔郢，燒夷陵。」㌖曰夷陵，陵名，後爲縣，屬南郡。㌗曰括地志云：「峽州夷陵縣是也。在荊州西。應劭云夷山在西北。」楚襄王兵散，遂不復戰，東北保於陳城。二十二年，秦復拔我巫、黔中郡。二十三年，襄王乃收東地兵，得十餘萬，復西取秦所拔我江旁十五邑以郡，距秦。二十七年，使三萬人助三晉伐燕。復與秦平，而入太子質於秦。楚使左徒侍太子於秦。三十六年，頃襄王病，太子亡。秋，頃襄王卒，太子熊元代立，㌖曰系本作「完」。是考烈王。考烈王以左徒令尹，封[02203]以吳，號春申君。考烈王元年，納州于秦以平。㌕徐廣曰：「南郡有州陵縣。」是時楚益弱。六年，秦圍邯鄲，趙告急楚，楚遣將軍景陽救趙。七年，至新中。㌖曰按：趙地無名新中者，「中」字誤。鉅鹿有新市，「中」當爲「市」也。㌗曰新中，相州安陽縣也。七國時魏寧新中邑，秦莊襄王拔之，更名安陽也。秦兵去。㌕徐廣曰：「年表云六年春申君救趙，十年徙於鉅陽。」十二年，秦昭王卒，楚王使春申君弔祠于秦。十六年，秦莊襄王卒，秦王趙政立。二十二年，與諸侯共伐秦，不利而去。楚東徙都壽春，㌗曰壽春在南壽州，壽春縣是也。命曰郢。二十五年，考烈王卒，子幽王悍立。李園殺春申君。幽王三年，秦、魏伐楚。秦相呂不韋卒。九年，秦滅韓。十年，[02204]幽王卒，同母弟猶代立，是哀王。哀王立二月餘，哀王庶兄負芻之徒襲殺哀王而立負芻王。是歲，秦虜趙王遷。王負芻元年，燕太子丹使荊軻刺秦王。二年，秦使將軍伐楚，大破楚軍，亡十餘城。三年，秦滅魏。四年，秦將王翦破我軍於蘄，㌖曰機祈二音。而殺將軍項燕。五年，秦將王翦、蒙武遂破楚國，虜楚王負芻，滅楚名楚郡云。㌕孫檢曰：「秦虜楚王負芻，滅去楚名，以楚地爲三郡。」㌖曰裴注頻引孫檢，不知其人本末，蓋齊人也。
太史公曰：楚靈王方會諸侯於申，誅齊慶封，作章華臺，求周九鼎之時，志小天下；及餓死于申[02205]亥之家，天下笑。操行之不得，悲夫！勢之於人也，可不慎與？弃疾以亂立，嬖淫秦女，甚乎哉，幾再亡國！㌖曰幾音祈。
索隱述贊曰：
鬻熊之嗣，周封於楚。僻在荊蠻，蓽路藍縷。及通而霸，僭號曰武。文旣伐申，成亦赦許。子圉篡嫡，商臣殺父。天禍未悔，憑姦自怙。昭困奔亡，懷迫囚虜。頃襄、考烈，祚衰南土。
楚世家第十終 史記四十[022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