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史記一百八
本卷(回)字数:3740

御史大夫韓安國梁成安人也徐廣「在汝潁之間也。」曰按:徐廣云「在汝潁之間」。漢書地理志縣名,屬陳留括地志云:「成安故城在汝州梁縣東二十三里。」地理志成安潁川郡陳留郡又有成安縣,亦屬,未知孰是也。後徙睢陽曰今宋州宋城嘗受韓子、雜家說於騶田生所。曰案:安國韓子及雜家說於騶縣田生之所。梁孝王󿀁中大夫。吳楚反時,孝王使安國張羽󿀁將,扞兵於東界。曰將音醬,扞音汗。張羽力戰,安國持重,以故不能過吳楚已破,安國張羽名由此顯。梁孝王景帝母弟,竇太后愛之,令得自請置相、二千石,出入游戲,僭於天子。天子[03965]聞之,心弗善也。太后知帝不善,乃怒使者,弗見,案責王所󿀁。韓安國󿀁使,見大長公主徐廣曰:「景帝姊。」曰案:即館陶公主如淳云:「景帝妹也。」而泣曰:「何梁王󿀁人子之孝,󿀁人臣之忠,太后曾弗省也?曰省音仙井反。省者,察也。夫前日七國反時,自關以東皆合從西鄉,惟最親󿀁艱難。梁王念太后、帝在中,曰謂關中也。又云京師在天下之中。而諸侯擾亂,一言泣數行下,跪送臣等六人,將兵擊卻吳楚吳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王之力也。今太后以小節苛禮責望梁王曰案:謂苛細小禮以責之。梁王父兄皆帝王,[03966]所見者大,故出稱蹕,入言警,車旗皆帝所賜也,即欲以侘鄙縣,徐廣曰:「侘,一作『絎』也。」案:侘音丑亞反,誇也。漢書作「嫮」,音火亞反。絎音寒孟反。驅馳國中,以夸諸侯,令天下盡知太后、帝愛之也。今使來,輒案責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何梁王之󿀁子孝,󿀁臣忠,而太后弗恤也?」大長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言之帝。」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謝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太后遺憂。」悉見使,厚賜之。其後梁王益親驩。太后、長公主更賜安國可直千餘金。名由此顯,結於󿀆。其後安國坐法抵罪,[03967],縣名。曰抵音丁禮反。,縣名,屬梁國也。獄吏田甲安國安國曰:「死灰獨不復然乎?」田甲曰:「然即溺之。」居無何,內史缺,󿀆使使者拜安國󿀁內史,起徒中󿀁二千石。田甲亡走。安國曰:「不就官,我滅而宗。」因肉袒謝。安國笑曰:「可溺矣!公等足與治乎?」曰案:謂不足與繩持之。治音持也。卒善遇之。內史之缺也,孝王新得公孫詭,說之,欲請以󿀁內史。竇太后聞,乃詔王以安國󿀁內史。公孫詭羊勝孝王求󿀁帝太子及益地事,恐󿀆大臣不聽,乃隂使人刺󿀆用事謀臣。及殺故袁盎景帝[03968]等計畫,乃遣使捕,必得。󿀆使十輩至,相以下舉國大索,月餘不得。內史安國孝王所,安國入見王而泣曰:「主辱臣死。曰此語見國語大王無良臣,故事紛紛至此。今不得,請辭賜死。」王曰:「何至此?」安國泣數行下,曰:「大王自度於皇帝,孰與太上皇之與高皇帝及皇帝之與臨江王親?」孝王曰:「弗如也。」安國曰:「夫太上、臨江親父子之間,然而高帝曰『提三尺劒取天下者朕也』,故太上皇終不得制事,居于櫟陽臨江王,適長太子也,以一言過,廢王臨江如淳曰:「[03969]嘗屬諸姬,太子母栗姬言不遜,由是廢太子,栗姬憂死。」用宮垣事,卒自殺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終不以私亂公。語曰:『雖有親父,安知其不󿀁虎?雖有親兄,安知其不󿀁狼?』今大王列在諸侯,悅一邪臣浮說,曰悅,漢書作「訹」。說文云「訹,誘也」。犯上禁,橈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於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而大王終不覺寤。有如太后宮車即晏駕,大王尚誰搀乎?」語未卒,孝王泣數行下,謝安國曰:「吾今出。」自殺。󿀆使還報,事皆得釋,安國之力也。於是景帝、太后益重安國孝王卒,共王即位,安國坐法失[03970]官,居家。建元中,武安侯田蚡󿀁󿀆太尉,親貴用事,安國以五百金物遺安國太后,天子亦素聞其賢,即召以󿀁北地都尉,遷󿀁大司農。閩越東越相攻,安國及大行王恢將。未至殺其王降,󿀆兵亦罷。建元六年,武安侯󿀁丞相,安國󿀁御史大夫。匈奴來請和親,天子下議。大行王恢人也,數󿀁邊吏,習知事。議曰:「󿀆匈奴和親,率不過數歲即復倍約。不如勿許,興兵擊之。」安國曰:「千里而戰,兵不獲利。今匈奴負戎馬之足,懷禽獸之心,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也。[03971]得其地不足以󿀁廣,有其衆不足以󿀁彊,自上古不屬󿀁人。曰案:晉灼云「不內屬於爲人」。󿀆數千里爭利,則人馬罷,虜以全制其敝。且彊弩之極,矢不能穿縞;許慎曰:「之縞尤薄。」衝風之末,力不能漂鴻毛。非初不勁,末力衰也。擊之不便,不如和親。」羣臣議者多附安國,於是上許和親。其明年,則元光元年,雁門馬邑聶翁壹張晏曰:「豪猶帥也。」,姓也;翁壹,名也。漢書云「聶壹」。因大行王恢言上曰:「匈奴初和親,親信邊,可誘以利。」隂使聶翁壹󿀁間,亡入匈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吏,以城降,財物可盡得。」單于愛[03972]信之,以󿀁然,許聶翁壹聶翁壹乃還,詐斬死罪囚,縣其頭馬邑城,示單于使者󿀁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於是單于穿塞將十餘萬騎,入武州塞。徐廣曰:「在雁門。」崔浩云「今平城直西百里有武州城」是也。當是時,󿀆伏兵車騎材官二十餘萬,匿馬邑旁谷中。衞尉李廣󿀁驍騎將軍,漢書曰:「北貉燕人來致驍騎。」應劭曰:「驍,健也。」張晏曰:「驍,勇也,若六博之梟矣。」太僕公孫賀󿀁輕車將軍,司馬續漢書云:「輕車,古之戰車。」大行王恢󿀁將屯將軍,李奇云:「監主諸屯。」太中大夫李息󿀁材官將軍。臣瓉云:「材官,騎射之官。」御史大夫韓安國󿀁護軍將軍,諸將皆屬護軍。約單于入馬邑󿀆[03973]兵縱發。王恢李息李廣别從主擊其輜重。釋名云:「輜,廁也。所載衣服雜廁其中。」於是單于入󿀆長城武州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行掠鹵,徒見畜牧於野,不見一人。單于怪之,攻烽燧,得武州尉史。欲刺問尉史。尉史曰:「󿀆兵數十萬伏馬邑下。」單于顧謂左右曰:「幾󿀁󿀆所賣!」曰幾音祈。乃引兵還。出塞,曰:「吾得尉史,乃天也。」命尉史󿀁「天王」。塞下傳言單于已引去。󿀆兵追至塞,度弗及,即罷。王恢等兵三萬,聞單于不與󿀆合,度徃擊輜重,必與單于精兵戰,󿀆兵勢必敗,則以便宜罷兵,皆無功。天子怒[03974]王恢不出擊單于輜重,擅引兵罷也。曰:「始約虜入馬邑城,兵與單于接,而臣擊其輜重,可得利。今單于聞,不至而還,臣以三萬人衆不敵,禔取辱耳。徐廣曰:「禔,一作『祇』也。」臣固知還而斬,然得完陛下士三萬人。」於是下廷尉。廷尉當逗橈,當斬。漢書音義曰:「逗,曲行避敵也;橈,顧望。軍法語也。」曰案:如淳云「軍法行而逗留畏橈者,要斬」。逗音豆,又音住,逗留也。橈,屈弱也。私行千金丞相不敢言上,而言於太后曰:「王恢首造馬邑事,今不成而誅,是󿀁匈奴報仇也。」上朝太后,太后以丞相言告上。上曰:「首󿀁馬邑事者,也,故發天下兵數十萬,從其[03975]言,󿀁此。且縱單于不可得,所部擊其輜重,猶頗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誅,無以謝天下。」於是聞之,乃自殺。安國󿀁人多大畧,智足以當丗取合,而出於忠厚焉。曰案:出者,去也。言安國爲人無忠厚之行。貪嗜於財。所推舉皆廉士,賢於己者也。於壺遂臧固郅他,皆天下名士,曰郅音質,他徒河反。謂三人姓名也,壺遂也,臧固也,郅他也。若漢書則云「至他」,言至於他處,亦舉名士也。士亦以此稱慕之,唯天子以󿀁國器。安國󿀁御史大夫四歲餘,丞相田蚡死,安國行丞相事,奉引墮車蹇。如淳曰:「爲天子導引而墮車,跛足。」天子議置相,欲用安國,使使視之,蹇甚,乃更[03976]平棘侯薛澤󿀁丞相。安國病免數月,蹇愈,上復以安國󿀁中尉。歲餘,徙󿀁衞尉。車騎將軍衞青匈奴徐廣曰:「元光六年也。」上谷,破胡蘢城蘢音龍。將軍李廣󿀁匈奴所得,復失之;公孫敖大亡卒:皆當斬,贖󿀁庶人。明年,匈奴大入邊,殺遼西太守,及入鴈門,所殺畧數千人。車騎將軍衞青擊之,出鴈門。衞尉安國󿀁材官將軍,屯於漁陽幽州縣。安國捕生虜,言匈奴遠去。即上󿀂言方田作時,請且罷軍屯。罷軍屯月餘,匈奴大入上谷漁陽安國壁乃有七百餘人,出與戰,不勝,復入壁。匈奴[03977]虜畧千餘人及畜產而去。天子聞之,怒,使使責讓安國。徒安國益東,屯右北平幽州漁陽縣東南七十七里北平城,即右北平也。是時匈奴虜言當入東方。安國始󿀁御史大夫及護軍,後稍斥䟽,下遷;而新幸壯將軍衞青等有功,益貴。安國旣䟽遠,默默也;將屯又󿀁匈奴所欺,失亡多,甚自愧。幸得罷󿀀,乃益東徙屯,意忽忽不樂。數月,病歐血死。安國元朔二年中卒。

太史公曰:余與壺遂定律曆,觀韓長孺之義,壺遂之深中隱厚。徐廣曰:「一云『廉正忠厚』。」丗之言多長者,不[03978]虚哉!壺遂官至詹事,天子方倚以󿀁󿀆相,會卒。不然,壺遂之內廉行修,斯鞠躬君子也。

索隱述贊曰:

安國忠厚,初󿀁將。因事坐法,免徒起相。死灰更然,生虜失防。推賢見重,賄金貽謗。雪泣悟主,臣節可亮。[03979]

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史記一百八[03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