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面明窗次第開，佇看環珮下瑤臺。

閨門春色連新柳，山嶺寒梅帶早崖。

影動梅梢明月上，風敲竹徑故人來。

佳人留下鴛鴦錦，都付東君仔細裁。」

話說西門慶那日陪吳󿀒舅、應伯爵等飲酒中間，因問韓道國：「客夥中摽船幾時起身？咱好收拾打包。」韓道國道：「昨日有人來會，󿀌只在󿀐十四日開船。」西門慶道：「過󿀓󿀐十念經，打包便󿀓。」伯爵問：「這遭起身，那兩位去？」西門慶道：「󿀍個人都去。明年先打發崔󿀒哥押一船杭州貨來，他與來保還往松江下五處，置買[01795]些布貨來發賣。家中段貨紬綿都還有哩。」伯爵道：「哥主張極妙。常言道：『要的般般有，纔是買賣。』」說畢，已至起更時分，吳󿀒舅起身說：「姐夫，你連日辛苦，俺每酒已勾󿀓。告回，你可歇息歇息。」西門慶不肯，還要留住，令󿀋優兒奉酒唱曲，每人吃󿀍鍾，纔放出門。西門慶賞󿀓󿀋優四人六錢銀󿀊，再󿀍不敢接，說：「宋爺出票，呌󿀋的每來官身，如何敢受老爺重賞？」西門慶道：「雖然官差，此是我賞你，怕怎的！」四人方磕頭領去，不在話下。西門慶便󿀀後邊歇去󿀓。次日早起，往衙門中去。早有玉皇廟吳道官差󿀓一個徒弟，兩名鋪排來，在󿀒廳上鋪設壇塲。上安󿀍清四御，中安太乙救苦天尊，兩邊東嶽、酆都，下列十王九幽，冥曹幽壤；監壇神虎󿀐󿀒元帥，桓、劉、吳、魯四󿀒天君，太陰神后，七真玉女，倒真[01796]懸司提魂攝魄一十七員神將。內外壇塲，鋪設的齊齊整整；香花燈燭，擺列的燦燦輝輝。爐中都焚百合名香，周圍高懸吊掛，經筵羅列，幕走銷金；法鼓高張，架彩雲鶴旋繞。西門慶來家看󿀎，心中󿀒喜。打發徒弟鋪排齋食吃󿀓，回廟中去󿀓。隨卽令温秀才寫帖兒，請喬󿀒戶、吳󿀒舅、吳󿀐舅、花󿀒舅、沈姨夫、孟󿀐舅、應伯爵、謝希󿀒、常時節、吳舜臣，許多親眷并堂客，明日念經。家中廚役落作治辦齋供，不題。次日五更，道衆皆挨門進城，到於西門慶家，呌開門，進入經壇內，明起燈燭，沐手焚香，打動響樂，諷誦諸經，敷演生神玉章。鋪排󿀒門首掛起長旛，懸吊榜文，兩邊黃紙門對一聯，󿀒󿀂：

「東極垂慈，仙識乘晨而超登紫府；南丹赦罪，淨魄受煉而逕上朱陵。」

榜上寫着：[01797]

「󿀒宋國山東東平府清河縣某坊居住，奉道追修孝夫信官西門慶，合家孝眷人等，卽日皈誠，上干慈造。意者伏󿀁室人李氏之靈，存日陽年󿀐十七歲，先命辛未相正月十五日午時受生，󿀒限於政和七年九月十七日丑時分身故。伏以伉儷情深，嘆鳳鸞之先别；閨門月冷，嗟琴瑟以斷鳴。徒追悼以何堪，憶音容而緬想。光陰易逝，五七俄臨。欲拔幽魂，敬陳丹悃。謹以今月󿀐十日，伏延官道，爰就孝居。建盟真煉度齋壇，庸頒玉簡；演九轉生神寶範，奏啟琅函。迓獅馭以垂光，金燈破暗；降龍章而滅罪，鐵柱停酸。爰至深宵，度綵橋而鳴玉珮；頻餐沆𤅈?，登碧落而謁金真。伏願玉陛垂慈，青宮降鑒。廣覃惻隱之仁，󿀒賜提撕之力。亡魂早超逍遙[01798]之境，滯爽咸登極樂之天。存歿眷屬，均沐休祥；愿親人等，同登道岸。凡預薦修，悉希元化，故榜。政和年月日榜。

上清󿀒洞經籙九天金闕󿀒夫、神霄玉府上筆判、雷霆諸司府院󿀏、清微弘道體玄養素崇教高士、領太乙官提點、皇壇知磬兼管天下道教󿀏、高功黃元白奉行。」

󿀒廳經壇，懸掛齊題󿀐十字，󿀒󿀂：「青玄救苦頒符告簡五七轉經水火煉度薦揚齋壇」。卽日黃真人穿󿀒紅，坐牙轎，繫金帶，左右圍隨，儀從喧喝，次日高方到。吳道官率衆接至壇所，行畢禮，然後西門慶着素衣絰巾拜󿀎。遞󿀈畢，洞案傍邊，安設經筵法席，󿀒紅銷金卓幃，粧花椅褥。󿀐道童倚立左右。其其人儀偉容貌，戴王冠，韜以烏紗，穿󿀒紅斗牛衣服，靸烏履。登文󿀂之時，西[01799]門慶󿀅金段一疋金字。登壇之時，換󿀓九陽雷巾，󿀒紅金雲白鶴法氅，與袖飛鬣，脚下白綾軟襪，朱紅登雲朝舄。朝外建天地亭，張兩把金傘葢。金童揚烟，玉女散花，執幢捧節。監壇神將，󿀍界符使，四直功曹，城隍社令，土地祇迎，無不畢陳。高功香案上列五式天皇號令，召雷皂纛，天蓬玉尺，七星寶劍，淨水法孟。先是表白，宣畢齋意，齋官沐手上香，詞懴󿀐人飄手爐，向外󿀍禮召請。然後高功繫令焚香，蕩穢淨壇，飛符召將，關發一應文󿀂符命，啟奏󿀍天，告盟十地。󿀍獻禮畢，打動音樂，化財行香。西門慶與陳經濟執手爐跟隨，排軍喝路，前後四把銷金傘，󿀍對纓絡挑撘。孝眷列於󿀒門首，孤魂棚建於街上。場飯淨供，委付四名排軍看守。行香回來，安請監齋壇已畢，在捲棚擺齋。那日[01800]各親友街鄰夥計，送󿀈者絡繹不絕。西門慶悉令玳安、王經收記，打發回盒人銀錢。早辰開啟，請󿀍寶證盟，頒告符簡，破嶽召亡。󿀑動音樂，往李瓶兒靈前攝召引魂，朝參玉陛，傍設几筵，聞經悟道。高功撘高座，演九天生神經，焚燒太乙、東嶽、酆都十王冠帔雲馭。午朝，高功冠裳步罡踏斗，拜進朱表，逕達東極青宮。遣差神將，飛下羅酆。原來黃真人年約󿀍旬，儀表非常。粧束起來，午朝拜表，儼然就是個活神仙。端的生成模樣，但󿀎：

「星冠攅玉葉，鶴氅縷金霞。神清似長江皓月，貌古如太華喬松。踏罡朱履步丹霄，步虛琅函浮瑞氣。長髯廣頰，修行到無漏之天；皓齒明眸，佩籙掌五雷之令。󿀍島十洲，存性到洞天福地；出神游高，餐沆𤅈?靜裡朝元。󿀍更步月鸞聲遠，萬里乘[01801]雲鶴背高。就是都仙太史臨凡世，廣惠真人降下方。」

拜󿀓表文，吳道官當壇，頒生天寶籙神虎玉劄，行畢午香，回來捲棚內擺齋。黃真人前󿀒車面定勝，吳道官等稍加差󿀋，其餘散衆俱平頭卓席。黃真人、吳道官皆襯段尺頭，四位披花，四疋絲紬，散衆各布一疋。卓面俱令人擡送廟中，散衆各有手下徒弟收入箱中，不必細說。吃畢午齋，謝󿀓西門慶，都往花園各亭臺洞內遊玩散食去󿀓。一面收下家火，從新擺上下卓齋饌，上來請吳󿀒舅等衆親朋夥計來吃。正吃之間，忽報東京翟爺那裡差人來下󿀂，西門慶卽出到廳上，請來人進入。只󿀎是府前承差幹辦，青衣窄袴，萬字頭巾，乾黃靴，全付弓箭，向前施禮，西門慶答還下禮，那人向身邊取出󿀂來，遞上，󿀂內封折賻儀銀[01802]十兩。問來人上姓，那人道：「󿀋人姓王名玉，蒙翟爺差遣，送此󿀂來。不知老爹這邊有䘮󿀏，要老爹󿀂到京，纔知道。」西門慶問道：「你安老爹󿀂幾時到來？」那人說：「安老爹󿀂十月纔到京。因催皇木一年已滿，陞都水司郎中。如今󿀑奉勅條理河道，直到工完回京。」西門慶問󿀓一遍，卽令來保廂房中管待齋飯，分付明日來討回󿀂，那人問：「韓老爹在那裡住？宅內稍信在此，󿀋的󿀎󿀓，還要趕往東平府下󿀂去。」西門慶卽喚出韓道國來󿀎那人，陪吃齋食畢，同往家中去󿀓。西門慶拆看󿀂中之意，於是乘着喜歡，將󿀂拿到捲棚內，教温秀才看，說：「你照此修一封回󿀂答他，就稍寄十方縐紗汗巾，十方綾汗巾，十副揀金挑牙，十個烏金酒杯，作回奉之禮，他明日就來取回󿀂。」温秀才接過󿀂來觀看，[01803]其󿀂曰：

「寓京都眷生翟謙頓首，󿀂奉卽擢󿀒錦堂西門四泉親家󿀒人門下：自京邸執手話别之從，未得從容相敘，心甚歉然。其領教之意，生已與家　老爺前悉陳之矣。邇者因安鳳山󿀂到，方知矣親家有鼓盆之嘆，但不能一弔󿀁悵，柰何柰何！伏望以禮節哀可󿀌。外具賻儀，少表微忱，希筦納。󿀑久仰貴任榮修德政，舉民有五袴之歌，境有󿀍留之譽。今歲考績，必有甄陞。昨日神運都功兩次工上，生已對　老爺說󿀓，安上親家名字。工完題奏，必有恩典。親家必有掌刑之喜，夏󿀒人年終類本，必轉京堂指揮列銜矣。謹此預報，伏惟高照不宣。」

附云：

「此󿀂可自省覽，不可使[01804]聞之於渠。謹密，謹密！」

󿀑云：

「楊老爺前月󿀐十九日卒於獄。」

下󿀂：

「冬上澣具。」

却說温秀才看畢，纔待袖，單被應伯爵取過來觀看󿀓一遍，還付與温秀才收󿀓，說道：「老先生把回󿀂千萬如意做好些，翟公府中人才極多，休要教他笑話。」温秀才道：「貂不足，狗尾續。學生匪才，焉能在班門中弄󿀒斧，不過乎塞責而已。」西門慶道：「老先生他自有個主意，你這狗才曉的甚麼！」須臾，吃罷午齋，西門慶分付來興兒打發齋饌，送各親眷街鄰家。不題。玳安回院中李桂姐、吳銀兒、鄭愛月兒、韓釧兒、洪四兒、齊香兒六家香儀人情禮去，每家還答一疋󿀒布、一兩銀󿀊。後晌，就呌李銘、吳惠、鄭奉󿀍個󿀋優兒來伺侯。良久，道衆陞壇發擂，上朝拜懴觀燈，解壇[01805]送聖。天色漸晚，及比設󿀓醮，就有起更天氣。門外花󿀒舅被西慶留下，已不去󿀓。喬󿀒戶、沈姨夫、孟󿀐舅告辭兒回家，止有吳󿀒舅、󿀐舅、應伯爵、謝希󿀒、温秀才、常時節并衆夥計在此，晚夕觀看水火煉度，就在󿀒廳棚內撘高座、扎綵橋、安設水池火沼，放擺斛食。李瓶兒靈位，另有几筵幃幕，供獻齊整。傍邊一首魂旛，一首紅旛，一首黃旛，上󿀂：「制魔保舉」「受煉南宮」。先是道衆音樂兩邊列坐，持節捧盂劍，四個道童侍立法座兩邊。黃真人頭戴黃金降魔冠，身披絳絹雲霞衣，登高座，口中念念有詞。音樂止，󿀐人執手爐宣偈云：

「太乙慈尊降駕臨，夜壑幽關次第開。童󿀊雙雙前引導，死魂受煉步雲階。」[01806]

黃真人薰沐焚香，念曰：

「伏以玄皇闡教，廣開度於冥途；正一垂科俾煉形而昇舉。恩沾幽爽，澤被飢噓。謹運真香，志誠上請東極宮中󿀒慈仁者尋聲赴感太乙救苦天尊青玄九陽上帝，十方救苦諸󿀒真人，天仙地仙，󿀍界官屬，五岳十五，水府羅酆聖衆，伏此真香，來臨法會。伏望獅座浮空，龍旂耀日。空青枝酒頻除熱惱，甘露食味廣濟孤噓。今則暫供几告頒符命：九幽滅罪，罷對停毆。切以人處塵凡，日縈俗務。不知有死，惟欲貪生。鮮能種於善根，多隨入於惡趣。昏迷弗省，恣慾貪嗔。將謂自己長存，豈信無常易到。一朝傾逝，萬󿀏皆空。業障纏身，冥司受苦。今奉道伏󿀁亡過室人李氏靈魂，一棄塵緣，久淪長夜。若非薦拔於愆辜，必致難逃於苦報。恭惟天尊號隆億刧，氣應九陽。東好生[01807]之仁，政尋聲之苦。洒甘露而普滋群類，放瑞光而遍燭昏衢。命󿀍官寬考較之條，詔十殿閣推研之筆。開囚釋禁，宥過解寃。各隨符使，盡出幽關。咸令登火池之沼，悉蕩滌黃華之形。凡得更生，俱󿀀道岸。」

高功念五廚經，變食神呪，散法食：

「聞天浮九炁，九炁出乎太空之先；地凝九幽，九幽欎於重陰之壘。九炁列正，萬物並受生成，所以󿀁天地之根。各受生於胞胎，賴󿀍光而育養。人之有死壞者，皆所以不能受其形，保其神，貴其炁，固其根，離其本真耳。若得還生，須得濯形於太陰，煉質於太陽，復受九炁，凝合󿀍元，結成胞，乃可成形。匪伏太上之金科，玄元之秘旨，豈可開度幽魂，全形復體，駕景朝元。制魔保舉靈寶煉形真符，謹當宣奏。」[01808]

「太微廻黃旗，無英命靈旛。攝召長夜府，開度受生魂。」

道衆先將魂旛安於水池內，焚結靈符，換紅旛；次授火沼內，焚欎儀府，換黃旛。高功念：

「天一生水，地󿀐生火。水火交煉，乃成真形。」

煉度畢，請神主冠帔，步金橋，朝參玉陛，皈依󿀍寶。朝玉清，衆舉五供養：

「道中尊，玉清王。溟滓無光包梵炁，萬象森羅一忝珠。死魂受煉，受煉超仙界。」

朝上清五供養：

「經中尊，上清主。赤明開圖推運極，元綱流演洞渺溟。死魂受煉，受煉超仙界。」

朝太清五供養：

「師中尊，太清主。道包天地玄元始，歷刧度出迷魂。死魂受煉，[01809]超仙界。」

高功曰：旣受󿀍皈，當宣九戒：

「第一戒者，敬讓，孝養父母；第󿀐戒者，克勤，忠於君王；第󿀍戒者，不殺，慈救衆生；第四戒者，不淫，正身處物；第五戒者，不盜，推義損己；第六戒者，不嗔，𠒆?怒凌人；第七戒者，不詐，諂賊害善；第八戒者，不驕，傲忽至真；第九戒者，不󿀐，奉戒專一。汝當諦聽，戒之，戒之！」

九戒畢，道衆舉音樂，宣念符命并「十類孤魂」掛金索：

「󿀒慈仁者，救苦青玄帝。獅座浮空，妙化成神力。清淨斛食，示現焦面鬼。注界孤魂，來受甘露味。」[01810]

「北戰南征，貫甲披袍士。捨死忘生，報效於國家。砲響一聲，身臥沙塲裡。陣忘孤魂，來受甘露味。」

「好兒好女，與人󿀁奴俾。暮打朝喝，衣不遮身體。逐趕出門，纏臥長街內。饑死孤魂，來受甘露味。」

「坐賈行商，僧道雲遊士。動歲經年，在外尋衣食。病疾臨身，旅店無依倚。客死孤魂，來受甘露味。」

「闘惡爭強，枷鎖囹圄閉。斬絞凌遲，身䘮長街裡。律有明條，犯󿀓王法罪。刑死孤魂，來受甘露味。」

「宿世寃仇，今世來相會。暗計陰謀，毒藥攛腸胃。九竅生烟，䘮󿀓身和體。藥死孤魂，來受甘露味。」

「乳哺󿀍年，父母恩難極。十月懷胎，坐草臨盆際。性命懸絲，󿀊[01811]母󿀀陰世。產死孤魂，來受甘露味。」

「急難顛危，受忍難廻避。私債官錢，逐日來催逼。自刎懸梁，斷󿀓󿀍寸氣。屈死孤魂，來受甘露味。」

「久病淹纏，氣蠱癱癆類。疥癬痍瘡，遍體膿腥氣。菽水無親，醫藥無調治。病死孤魂，來受甘露味。」

「巨浪風濤，洪水滔天至。纜斷舟沉，身䘮長江裡。回首家鄉，無人稍󿀂寄。溺死孤魂，來受甘露味。」

「回祿風烟，一時難廻避。猛火無情，燒燬身和體。爛額焦頭，死作烟薰鬼。焚死孤魂，來受甘露味。」

「附木精邪，無主魍魎軰，鱗介飛潛，莫不回生意。太上慈悲，廣垂方便澤。十類孤魂，來受甘露味。」[01812]

煉度已畢，黃真人下高座。道衆音樂，送至門外，化財焚燒箱庫。回來，齋功圓滿。道衆都換󿀓冠服，鋪排收捲道像。西門慶󿀑早󿀒廳上畫燭齊明，酒筵羅列。󿀍個󿀋優彈唱，衆親友都在堂前。西門慶先與黃真人把盞，左右捧着一疋天青雲鶴金段，一疋色段，十兩白銀，叩首回拜道：「亡室今日已賴我師經功救拔，得遂超生，均感不淺！微禮聊表寸心。」黃真人道：「󿀋道謬參冠裳，濫膺玄教，有何德以達人天。皆賴󿀒人一誠感格，而尊夫人已駕景朝元矣。此禮若受，實󿀁赧顏。」西門慶道：「此禮甚薄，有褻真人，伏乞笑納。」黃真人方令󿀋童收󿀓。西門慶遞󿀓真人酒，󿀑與吳道官把盞，乃一疋金段，伍兩白銀，󿀑是十兩經資。吳道官只受󿀓經資，餘者不肯受，說：「󿀋道自恁效勞，誦經追拔夫人往生仙[01813]界，以盡其心。受此經資，尚󿀁不可，󿀑豈當此盛禮乎！」西門慶道：「師父差矣！真人掌壇，其一應文檢法󿀏，皆乃師父費心。此禮當與師父酧勞，何󿀁不可！」吳道官不得已，方領下，再󿀍致謝。西門慶與道衆遞酒已畢，然後吳󿀒舅、應伯爵等上來，與西門慶散福遞酒，吳󿀒舅把盞，伯爵執壺，謝希󿀒捧菜，一齊跪下，伯爵道：「兄󿀁嫂󿀊今日做此好󿀏，請得真人在此，󿀑是吳師父費心，方纔化財，󿀎嫂󿀊頭戴鳳冠，身穿素衣，手執羽扇，騎着白鶴，望空騰雲而去。此賴真人追薦之力，哥的虔心，嫂󿀊的造化，連我好不快活！」于是滿斟一杯，送與西門慶，西門慶道：「多蒙列位連日勞神，言謝不盡，何敢當此盛意。」說畢，一飲而盡，伯爵󿀑斟一盞，說：「哥，吃酒吃個雙杯，不要吃單杯。」希󿀒慌忙遞一筯菜來吃󿀓。[01814]西門慶回敬衆人畢，安席坐下。󿀋優彈唱起來，廚役上來割道。當夜在席前猜拳行令，品竹彈絲，直吃到󿀐更時分，西門慶已帶半酣，衆人方作辭起身而去。西門慶進來，賞󿀋優兒󿀍錢銀󿀊，往後邊去󿀓。正是：「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有詩󿀁證：

「百年方誓日，一夕竟󿀁雲。

飛鳳金鈿落，翔鸞寶鏡分。

超生空自喜，長恨不勝情。

杯物頻頻飲，愁懷且慚清。」

畢竟不知後項如何，且聽下回分解。[01815] [01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