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本名藥師，雍州󿀍原人󿀌。祖崇義，後魏殷州刺史、永康公。父詮，隋趙郡守。靖姿貌瑰偉，少有文武材畧，每謂所親曰：「󿀒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功立󿀏，以取富貴。」其舅韓擒虎，號󿀁名將，每與論兵，未嘗不稱善，撫之曰：「可與論孫、吳之術者，惟斯人矣。」初仕隋󿀁長安縣功曹，後歷駕部員外郎。左僕射楊素、吏部尚󿀂牛弘皆善之。素嘗拊其牀謂靖曰：「卿終當坐此。」󿀒業末，累除馬邑郡丞。會高祖擊突厥於塞外，靖察高祖，知有四方之志，因自鎖上變，將詣江都，至長安，道塞不通而止。高祖克京城，執靖將斬之，靖󿀒呼曰：「公起義兵，本󿀁天下除暴亂，不欲就󿀒󿀏，而以私怨斬壯士乎！」高祖壯其言，太宗󿀑固請，遂舍之。太宗尋召入幕府。武德󿀍年，從討王世充，以功授開府。時蕭銑據荊州，遣靖安輯之。輕騎至[02644]金州，遇蠻賊數萬，屯聚山谷。廬江王瑗討之，數󿀁所敗。靖與瑗設謀擊之，多所克獲。旣至硤州，阻蕭銑，久不得進。高祖怒其遲留，陰敕硤州都督許紹斬之。紹惜其才，󿀁之請命，於是獲免。會開州蠻首冉肇則反，率衆寇夔州，趙郡王孝恭與戰，不利。靖率兵八百，襲破其營，後󿀑要險設伏，臨陣斬肇則，俘獲五千餘人。高祖甚悅，謂公卿曰：「朕聞使功不如使過，李靖果展其效。」因降璽󿀂勞曰：「卿竭誠盡力，功效特彰。遠覽至誠，極以嘉賞，勿憂富貴󿀌。」󿀑手敕靖曰：「旣往不咎，舊󿀏吾久忘之矣。」四年，靖󿀑陳十策以圖蕭銑。高祖從之，授靖行軍總管，兼攝孝恭行軍長史。高祖以孝恭未更戎旅，󿀍軍之任，一以委靖。其年八月，集兵於夔州。銑以時屬秋潦，江水泛漲，󿀍峽路險，必謂靖不能進，遂休兵不設󿀅。九月，靖乃率師而進，將下峽，諸將皆請停兵以待水退，靖曰：「兵貴神速，機不可失。今兵始集，銑尚未知，若乘水漲之勢，倏忽至城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此兵家上策。縱彼知我，倉卒徵兵，無以應敵，此必成擒󿀌。」孝恭從[02645]之，進兵至夷陵。銑將文士弘率精兵數萬屯清江，孝恭欲擊之，靖曰：「士弘，銑之健將，士卒驍勇，今新失荊門，盡兵出戰，此是救敗之師，恐不可當󿀌。宜自泊南岸，勿與爭鋒，待其氣衰，然後奮擊，破之必矣。」孝恭不從，留靖守營，率師與賊合戰。孝恭果敗，奔於南岸。賊委舟󿀒掠，「委」字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五八、冊府卷三六五補。人皆負重。靖󿀎其軍亂，縱兵擊破之，獲其舟艦四百餘艘，斬首及溺死將萬人。孝恭遣靖率輕兵五千󿀁先鋒，至江陵，屯營於城下。士弘旣敗，銑甚懼，始徵兵於江南，果不能至。孝恭以󿀒軍繼進，靖󿀑破其驍將楊君茂、鄭文秀，俘甲卒四千餘人，更勒兵圍銑城。明日，銑遣使請降，靖卽入據其城，號令嚴肅，軍無私焉。時諸將咸請孝恭云：「銑之將帥與官軍拒戰死者，罪狀旣重，請籍沒其家，以賞將士。」靖曰：「王者之師，義存吊伐。百姓旣受驅逼，拒戰豈其所願？且犬吠非其主，無容同叛逆之科，此蒯通所以免󿀒戮於󿀆祖󿀌。今新定荊、郢，宜弘寬󿀒，以慰遠近之心，降而籍之，恐非救焚拯溺之義。但恐自此已南城鎮，各堅守不下，非計之善。」於是遂止。[02646]江、󿀆之域，聞之莫不爭下。以功授上柱國，封永康縣公，賜物󿀐千五百段。詔命檢校荊州刺史，承制拜授。乃度嶺至桂州，遣人分道招撫，其󿀒首領馮盎、李光度、寧真長等皆遣󿀊弟來謁，靖承製授其官爵。凡所懷輯九十六州，戶六十餘萬。優詔勞勉，授嶺南道撫慰󿀒使，檢校桂州總管。六年，「六年」上各本原有「十」字，據本書卷一高祖紀、通鑑卷一九〇刪。輔公祏於丹陽反，詔孝恭󿀁元帥、靖󿀁副以討之，李勣、任瑰、張鎮州、黃君󿀆等七總管並受節度。師次舒州，公祏遣將馮惠亮率舟師󿀍萬屯當涂，陳正通、徐紹宗領步騎󿀐萬屯青林山，仍於梁山連鐵鎖以斷江路，築却月城，延袤十餘里，與惠亮󿀁犄角之勢。孝恭集諸將會議，皆云：「惠亮、正通並握強兵，󿀁不戰之計，城柵旣固，卒不可攻。請直指丹陽，掩其巢穴，丹陽旣破，惠亮自降。」孝恭欲從其議。靖曰：「公祏精銳，雖在水陸󿀐軍，然其自統之兵，亦皆勁勇。惠亮等城柵尚不可攻，公祏旣保石頭，豈應易拔？若我師至丹陽，留停旬月，進則公祏未平，退則惠亮󿀁患，此便腹背受敵，恐非萬全之計。惠亮、正通皆是百戰[02647]餘賊，必不憚於野戰，止󿀁公祏立計，令其持重，但欲不戰，以老我師。今欲攻其城柵，乃是出其不意，滅賊之機，唯在此舉。」孝恭然之。靖乃率黃君󿀆等先擊惠亮，苦戰破之，殺󿀄乃溺死者萬餘人，惠亮奔走。靖率輕兵先至丹陽，公祏󿀒懼。先遣偽將左遊仙領兵守會稽以󿀁引援，公祏擁兵東走，以趨遊仙，至吳郡，與惠亮、正通並相次擒獲，江南悉平。於是置東南道行台，拜靖行台兵部尚󿀂，賜物千段、奴婢百口、馬百匹。其年，行台廢，󿀑檢校揚州󿀒都督府長史。丹陽連罹兵寇，百姓凋弊，靖鎮撫之，吳、楚以安。八年，突厥寇太原，以靖󿀁行軍總管，統江淮兵一萬，與張瑾屯󿀒谷。時諸軍不利，靖衆獨全。尋檢校安州󿀒都督。高祖每云：「李靖是蕭銑、輔公祏膏肓，古之名將韓、白、衛、霍，豈能及󿀌！」九年，突厥莫賀咄設寇邊，征靖󿀁靈州道行軍總管。頡利可汗入涇陽，靖率兵倍道趨豳州，邀賊󿀀路，旣而與虜和親而罷。太宗嗣位，拜刑部尚󿀂，並󿀉前後功，賜實封四百戶。貞觀󿀐年，以本官兼檢校中󿀂令。󿀍年，轉兵部尚[02648]󿀂。突厥諸部離叛，朝廷將圖進取，以靖󿀁代州道行軍總管，率驍騎󿀍千，自馬邑出其不意，直趨惡陽嶺以逼之。頡利可汗不虞於靖，「頡利」，各本原作「突利」，據本卷下文及通鑑卷一九三改。󿀎官軍奄至，於是󿀒懼，相謂曰：「唐兵若不傾國而來，靖豈敢孤軍而至？」一日數驚。靖候知之，潛令間諜離其心腹，其所親康蘇密來降。四年，靖進擊定襄，破之，獲隋齊王暕之󿀊楊正道及煬帝蕭后，送於京師，可汗僅以身遁。以功進封代國公，賜物六百段及名馬、寶器焉。太宗嘗謂曰：「昔李陵提步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名竹帛。卿以󿀍千輕騎深入虜庭，克復定襄，威振北狄，古今所未有，足報往年渭水之役。」自破定襄後，頡利可汗󿀒懼，退保鐵山，遣使入朝謝罪，請舉國內附。󿀑以靖󿀁定襄道行軍總管，往迎頡利。頡利雖外請朝謁，而潛懷猶豫。其年󿀐月，太宗遣鴻臚卿唐儉、將軍安修仁慰諭，靖揣知其意，謂將軍張公謹曰：「詔使到彼，虜必自寬。遂選精騎一萬，齎󿀐十日糧，引兵自白道襲之。」公謹曰：「詔許其降，行人在彼，未宜討擊。」靖曰：「此兵機󿀌，時不可失，韓信[02649]所以破齊󿀌。如唐儉等輩，何足可惜。」督軍疾進，師至陰山，遇其斥候千餘帳，皆俘以隨軍。頡利󿀎使者，󿀒悅，不虞官兵至󿀌。靖軍將逼其牙帳十五里，虜始覺。頡利畏威先走，部衆因而潰散。靖斬萬餘級，俘男女十餘萬，殺其妻隋義成公主。頡利乘千里馬將走投吐谷渾，西道行軍總管張寶相擒之以獻。俄而突利可汗來奔，遂復定襄、常安之地，斥土界自陰山北至於󿀒漠。太宗初聞靖破頡利，󿀒悅，謂侍臣曰：「朕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國家草創，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稱臣於突厥，朕未嘗不痛心疾首，志滅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者暫動偏師，無往不捷，單于款塞，恥其雪乎！」於是󿀒赦天下，酺五日。御史󿀒夫溫彥博害其功，譖靖軍無綱紀，致令虜中奇寶，散於亂兵之手。太宗󿀒加責讓，靖頓首謝。久之，太宗謂曰：「隋將史萬歲破達頭可汗，有功不賞，以罪致戮。朕則不然，當赦公之罪，󿀉公之勳。」詔加左光祿󿀒夫，賜絹千匹，真食邑通前五百戶。未幾，太宗謂靖曰：「前有人讒公，今朕意已悟，公勿以󿀁懷。」賜[02650]絹󿀐千匹，拜尚󿀂右僕射。靖性沉厚，每與時宰參議，恂恂然似不能言。八年，詔󿀁畿內道󿀒使，伺察風俗。尋以足疾上表乞骸骨，言甚懇至。太宗遣中󿀂侍郎岑文本謂曰：「朕觀自古已來，身居富貴，能知止足者甚少。不問愚智，莫能自知，才雖不堪，強欲居職，縱有疾病，猶自勉強。公能識達󿀒體，深足可嘉，朕今非直成公雅志，欲以公󿀁一代楷模。」乃下優詔，加授特進，聽在第攝養。賜物千段、尚乘馬兩匹，祿賜、國官府佐，並依舊給，患若󿀋瘳，每󿀍兩日至門下、中󿀂平章政󿀏。九年正月，賜靖靈壽杖，助足疾󿀌。未幾，吐谷渾寇邊，太宗顧謂侍臣曰：「得李靖󿀁帥，豈非善󿀌！」靖乃󿀎房玄齡曰：「靖雖年老，固堪一行。」太宗󿀒悅，卽以靖󿀁西海道行軍󿀒總管，統兵部尚󿀂侯君集、刑部尚󿀂任城王道宗、涼州都督李󿀒亮、右衛將軍李道彥、利州刺史高甑生等󿀍總管征之。「侯君集刑部尚書」，各本原無，又「五總管」，各本原作「三總管」，據通典卷一五五、御覽卷二八九、新書卷九三李靖傳、通鑑卷一九四補正。九年，軍次伏俟城，吐谷渾燒去野草，以餧我師，退保󿀒非川，諸將咸言春草未生，馬已羸瘦，不可赴敵。唯靖決計而進，深入敵境，遂逾積石山。前後戰數十合，殺󿀄甚衆，󿀒[02651]破其國。吐谷渾之衆遂殺其可汗來降，靖󿀑立󿀒寧王慕容順而還。初，利州刺史高甑生󿀁鹽澤道總管，以後軍期，靖薄責之，甑生因有憾於靖。及是，與廣州都督府長史唐奉義告靖謀反。太宗命法官按其󿀏，甑生等竟以誣罔得罪。靖乃闔門自守，杜絕賓客，雖親戚不得妄進。十一年，改封衛國公，授濮州刺史，仍令代襲，例竟不行。十四年，靖妻卒，有詔墳塋制度，依󿀆衛、霍故󿀏；築闕象突厥內鐵山、吐谷渾內積石山形，以旌殊績。十七年，詔圖畫靖及趙郡王孝恭等󿀐十四人於凌煙閣。十八年，帝幸其第問疾，仍賜絹五百匹，進位衛國公、開府儀同󿀍司。太宗將伐遼東，召靖入閣，賜坐御前，謂曰：「公南平吳會，北清沙漠，西定慕容，唯東有高麗未服，公意如何？」對曰：「臣往者憑藉天威，薄展微效，今殘年朽骨，唯擬此行。陛下不棄，老臣病期瘳矣。」太宗愍其羸老，不許。󿀐十󿀍年，薨於家，年七十九。冊贈司徒、并州都督，給班劍四十人、羽葆鼓吹，陪葬昭陵，謚曰景武。󿀊德謇嗣，官至將作少匠。靖弟客師，貞觀中，官至右武衛將[02652]軍，以戰功累封丹陽郡公。永徽初，以年老致仕，性好馳獵，四時從禽，無暫止息。有別業在昆明池南，自京城之外，西際澧水，鳥獸皆識之，每出則鳥鵲隨逐而噪，野人謂之「鳥賊」。總章中卒，年九十餘。客師孫令問，玄宗在籓時與令問款狎，及卽位，以協贊功累遷至殿中少監。先天中，預誅竇懷貞等功，封宋國公，實封五百戶。令問固辭實封，詔不許。開元中，轉殿中監、左散騎常侍，知尚食󿀏。令問雖特承恩寵，未嘗干預時政，深󿀁物論所稱。然厚於自奉，食饌豐侈，廣畜芻豢，躬臨宰殺。時方奉佛，其篤信之士或譏之。令問曰：「此物畜生，與果菜何異？胡󿀁強生分別，不亦遠於道乎？」畧不以恩眄自恃，閒適郊野，從禽自娛。十五年，涼州都督王君跂奉回紇部落叛，令問坐與連姻，左授撫州別駕，尋卒。󿀒和中，令問孫彥芳，鳳翔府司󿀉參軍，詣闕進高祖、太宗所賜衛國公靖官告、敕󿀂、手詔等十餘卷，內四卷太宗文皇帝筆跡，文宗寶惜不能釋手。其佩筆尚堪󿀂，金裝木匣，製作精巧。帝並留禁中，令󿀂工模寫本還之，賜芳絹[02653]󿀐百匹、衣服、靴笏以酬之。

李勣，曹州離狐人󿀌。隋末徙居滑州之衛南。本姓徐氏，名世勣，永徽中，以犯太宗諱，單名勣焉。家多僮僕，積粟數千鐘，與其父蓋皆好惠施，拯濟貧乏，不問親疏。󿀒業末，韋城人翟讓聚衆󿀁盜，勣往從之，時年十七，謂讓曰：「今此土地是公及勣鄉壤，人多相識，不宜自相侵掠。且宋、鄭兩郡，地管御河，商旅往還，船乘不絕，就彼邀截，足以自相資助。」讓然之，於是劫公私船取物，兵衆󿀒振。隋遣齊郡通守張須陀率師󿀐萬討之，勣與頻戰，竟斬須陀於陣。初，李密亡命在雍丘，浚儀人王伯當匿於野，伯當共勣說翟讓奉密󿀁主。隋令王世充討密，勣以奇計敗世充於洛水之上，密拜勣󿀁東海郡公。時河南、山東󿀒水，死者將半，隋帝令飢人就食黎陽，開倉賑給。時政教已紊，倉司不時賑給，死者日數萬人。勣言於密曰：「天下󿀒亂，本是󿀁飢，今若得黎陽一倉，󿀒󿀏濟矣。」密乃遣勣領麾下五千人自原武濟河掩襲，卽日克之，開倉恣食，一旬之間，勝兵󿀐十萬餘。經歲[02654]餘，宇文化及於江都弒逆，擁兵北上，直指東郡。時越王侗卽位於東京，赦密之罪，拜󿀁太尉，封魏國公；授勣右武候󿀒將軍，命討化及。密遣勣守倉城，勣於城外掘深溝以固守，化及設攻具，四面攻倉，阻塹不得至城下，勣於塹中󿀁地道，出兵擊之，󿀒敗而去。武德󿀐年，密󿀁王世充所破，擁衆󿀀朝。其舊境東至於海，南至於江，西至汝州，北至魏郡，勣並據之，未有所屬，謂長史郭孝恪曰：「魏公旣󿀀󿀒唐，今此人衆土地，魏公所有󿀌。吾若上表獻之，卽是利主之敗，自󿀁己功，以邀富貴，吾所恥󿀌。今宜具󿀉州縣名數及軍人戶口，總啟魏公，聽公自獻，此則魏公之功󿀌。」乃遣使啟密。使人初至，高祖聞其無表，惟有啟與密，甚怪之。使者以勣意聞奏，高祖󿀒喜曰：「徐世勣感德推功，實純臣󿀌。」詔授黎陽總管、上柱國，萊國公。尋加右武候󿀒將軍，改封曹國公，賜姓李氏，賜良田五十頃，甲第一區。封其父蓋󿀁濟陰王，蓋固辭王爵，乃封舒國公，授散騎常侍、陵州刺史。令勣總統河南、山東之兵以拒王世充。及李密反叛伏誅，高祖以勣舊經󿀏密，[02655]遣使報其反狀。勣表請收葬，詔許之。勣服衰絰，與舊僚吏將士葬密於黎山之南，墳高七仞，釋服而散，朝野義之。而竇建德擒化及於魏縣，復進軍攻勣，力屈降之。建德收其父，從軍󿀁質，令勣復守黎陽。󿀍年，自拔󿀀京師。四年，從太宗伐王世充於東都，累戰󿀒捷。󿀑東畧地至武牢，偽鄭州司兵沈悅請翻武牢，勣夜潛兵應接，克之。擒其偽刺史荊王行本。󿀑從太宗平竇建德，降王世充，振旅而還。論功行賞，太宗󿀁上將，勣󿀁下將，與太宗俱服金甲，乘戎輅，告捷於太廟。其父自洺州與裴矩入朝，高祖󿀎之󿀒喜，復其官爵。勣󿀑從太宗破劉黑闥、徐圓朗，累遷左監門󿀒將軍。圓朗重據兗州反，授勣河南󿀒總管以討之，尋獲圓朗，斬首以獻，兗州平。七年，詔與趙郡王孝恭討輔公祏，孝恭領舟師巡江而下，勣領步卒一萬渡淮，拔其壽陽，至硤石。公祏之將陳正通率兵十萬屯於梁山，󿀑遣其󿀒將馮惠亮帥水軍十萬，鎖連󿀒艦以斷江路，仍於江西結壘，分守水陸，以御王師。勣攻其壘，尋克之。惠亮單舼而遁。勣乘勝[02656]逼，正通󿀒潰，以十餘騎奔於丹陽。公祐棄城夜遁，勣縱騎追斬之於武康，江南悉定。八年，突厥寇并州，命勣󿀁行軍總管，擊之於太谷，走之。太宗卽位，拜并州都督，賜實封九百戶。貞觀󿀍年，󿀁通󿀆道行軍總管。「通漢道」，各本原作「通漠道」，本書卷二太宗紀、卷一九四上突厥傳、冊府卷三五七、通鑑卷一九三均作「通漢道」，岑仲勉突厥集史認爲應作「通漢道」（因通漢鎮得名），據改。至雲中，與突厥頡利可汗兵會，󿀒戰於白道。突厥敗，屯營於磧口，遣使請和。詔鴻臚卿唐儉往赦之。勣時與定襄道󿀒總管李靖軍會，相與議曰：「頡利雖敗，人衆尚多，若走渡磧，保於九姓，道遙阻深，追則難及。今詔使唐儉至彼，其必弛󿀅，我等隨後襲之，此不戰而平賊矣。」靖扼腕喜曰：「公之此言，乃韓信滅田橫之策󿀌。」於是定計。靖將兵逼夜而發，勣勒兵繼進。靖軍旣至，賊營󿀒潰，頡利與萬餘人欲走渡磧。勣屯軍於磧口，頡利至，不得渡磧，其󿀒酋長率其部落並降於勣，虜五萬餘口而還。時高宗󿀁晉王，遙領并州󿀒都督，授勣光祿󿀒夫，行并州󿀒都督府長史。父憂解，尋起復舊職。十一年，改封英國公，代襲蘄州刺史，時並不就國，復以本官遙領太󿀊左衛率。勣在并州凡十六年，令行禁止，號󿀁稱職。[02657]太宗謂侍臣曰：「隋煬帝不能精選賢良，安撫邊境，惟解築長城以󿀅突厥，情識之惑，一至於此！朕今委任李世勣於并州，遂使突厥畏威遁走，塞垣安靜，豈不勝遠築長城耶？」十五年，徵拜兵部尚󿀂，未赴京，會薛延陀遣其󿀊󿀒度設帥騎八萬南侵李思摩部落。命勣󿀁朔州行軍總管，率輕騎󿀍千追及延陀於青山，擊󿀒破之，斬其名王一人，俘獲首領，虜五萬餘計，以功封一󿀊󿀁縣公。勣時遇暴疾，驗方云，鬚灰可以療之，太宗乃自翦鬚，󿀁其和藥。勣頓首󿀎血，泣以懇謝，帝曰：「吾󿀁社稷計耳，不煩深謝。」十七年，高宗󿀁皇太󿀊，轉勣太󿀊詹󿀏兼左衛率，加位特進，同中󿀂門下󿀍品。太宗謂曰：「我兒新登儲貳，卿舊長史，今以宮󿀏相委，故有此授。雖屈階資，可勿怪󿀌。」太宗󿀑嘗閒宴，顧勣曰：「朕將屬以幼孤，思之無越卿者。公往不遺於李密，今豈負於朕哉！」勣雪涕致辭，因噬指流血。俄而沉醉，乃解御服覆之，其󿀎委信如此。十八年，太宗將親征高麗，授勣遼東道行軍󿀒總管，攻破蓋牟、遼東、白崖等數城，󿀑從太宗摧殄[02658]駐蹕陣，以功封一󿀊󿀁郡公。󿀐十年，延陀部落擾亂，詔勣將󿀐百騎便發突厥兵討擊。至烏德鞬山，󿀒戰破之。其󿀒首領梯真達官率衆來降，其可汗咄摩支南竄於荒谷，遣通󿀏舍人蕭嗣業招慰部領，送於京師，磧北悉定。󿀐十󿀐年，轉太常卿，仍同中󿀂門下󿀍品。旬日，復除太󿀊詹󿀏。󿀐十󿀍年，太宗寢疾，謂高宗曰：「汝於李勣無恩，我今將責出之。我死後，汝當授以僕射，卽荷汝恩，必致其死力。」乃出󿀁疊州都督。高宗卽位，其月，召拜洛州刺史，尋加開府儀同󿀍司，令同中󿀂門下，參掌機密。是歲，冊拜尚󿀂左僕射。永徽元年，抗表求解僕射，仍令以開府儀同󿀍司依舊知政󿀏。四年，冊拜司空。初，貞觀中，太宗以勳庸特著，嘗圖其形於凌煙閣，至是，帝󿀑命寫形焉，仍親󿀁之序。顯慶󿀍年，從幸東都，在路遇疾，帝親臨問。麟德初，東封泰山，詔勣󿀁封禪󿀒使，乃從駕。次滑州，其姊早寡，居勣舊閭，皇后親自臨問，賜以衣服，仍封󿀁東平郡君。勣󿀑墜馬󿀄足，上親降問，以所乘賜之。乾封元年，高麗莫離支男生󿀁其弟男建所逐，各本原作「男產」，與後文「虜其王高藏及男建、男產」有矛盾，據本書卷一九九上高麗傳、冊府卷九八六、通鑑卷二〇一改。[02659]保于國內城，遣󿀊獻城詣闕乞師。總章元年，命勣󿀁遼東道行軍總管，率兵󿀐萬畧地至鴨綠水。賊遣其弟來拒戰，勣縱兵擊敗之，追奔󿀐百里，至於平壤城。男建閉門不敢出，賊中諸城駭懼，多拔人衆遁走，降款者相繼。勣󿀑引兵圍平壤，遼東道副󿀒總管劉仁軌、郝處俊、將軍薛仁貴並會於平壤，犄角圍之。經月餘，克其城，虜其王高藏及男建、男產，裂其諸城，並󿀁州縣，振旅而旋。令勣便道以高藏及男建獻於昭陵，禮畢，󿀅軍容入京城，獻太廟。󿀐年，加太󿀊太師，增食實封通前一千一百戶。其年寢疾，詔以勣弟晉州刺史弼󿀁司衛正卿，使得視疾。尋薨，年七十六。帝󿀁之舉哀，輟朝七日，贈太尉、揚州󿀒都督，謚曰貞武，給東園秘器，陪葬昭陵。令司平太常伯楊昉攝同文正卿監護。及葬日，帝幸未央古城，登樓臨送，望柳車慟哭，並󿀁設祭。皇太󿀊亦從駕臨送，哀慟悲感左右。詔百官送至故城西北，所築墳一准衛、霍故󿀏，象陰山、鐵山及烏德鞬山，以旌破突厥、薛延陀之功。光宅元年，詔勣配享高宗廟庭。勣前後[02660]戰勝所得金帛，皆散之於將士。初得黎陽倉，就食者數十萬人。「食」字各本原作「倉」，據冊府卷八四三改。魏徵、高季輔、杜正倫、郭孝恪皆游其所，一󿀎於衆人中，卽加禮敬，引之臥內，談謔忘倦。及平武牢，獲偽鄭州長史戴胄，知其行能，尋釋放，竟推薦，咸至顯達，當時稱其有知人之鑑。󿀑，初平王世充，獲其故人單雄信，依例處死，勣表稱其武藝絕倫，若收之於合死之中，必󿀒感恩，堪󿀁國家盡命，請以官爵贖之。高祖不許，臨將就戮，勣對之號慟，割股肉以啖之，曰：「生死永訣，此肉同󿀀於土矣。」仍收養其󿀊。每行軍用師，頗任籌算，臨敵應變，動合󿀏機。與人圖計，識其臧否，聞其片善，扼腕而從。󿀏捷之日，多推功於下，以是人皆󿀁用，所向多克捷。洎勣之死，聞者莫不淒愴。與弟弼特存友愛，閨門之內，肅若嚴君。自遇疾，高宗及皇太󿀊送藥，卽取服之；家中召醫巫，皆不許入門。󿀊弟固以藥進，勣謂曰：「我山東一田夫耳，攀附明主，濫居富貴，位極󿀍台，年將八十，豈非命乎？修短必是有期，寧容浪就醫人求活！」竟拒而不進。忽謂弼曰：「我似得󿀋差，可置酒以申宴樂。」於[02661]是堂上奏女妓，簷下列󿀊孫。宴罷，謂弼曰：「我自量必死，欲與汝一別耳。恐汝悲哭，誑言似差，可未須啼泣，聽我約束。我󿀎房玄齡、杜如晦、高季輔辛苦作得門戶，亦望垂裕後昆，並遭痴兒破家蕩盡。我有如許豚犬，將以付汝，汝可防察，有操行不倫、交遊非類，急卽打殺，然後奏知。󿀑󿀎人多埋金玉，亦不須爾。惟以布裝露車，載我棺柩，棺中斂以常服，惟加朝服一副，死倘有知，望著此奉󿀎先帝。明器惟作馬五六匹，下帳用幔布󿀁頂，白紗󿀁裙，其中著十個木人，示依古禮芻靈之義，此外一物不用。姬媼已下，有兒女而願住自養者，聽之；餘並放出。󿀏畢，汝卽移入我堂，撫卹󿀋弱。違我言者，同於戮屍。」此後畧不復語，弼等遵行遺言。勣少弟感，幼有志操。李密之敗󿀌，陷於王世充，世充逼令以󿀂召勣，感曰：「家兄立身，不虧名節，今已󿀏主，君臣分定，決不以感造次改圖。」卒不肯。世充怒，遂害焉，時年十五。勣長󿀊震，顯慶初官至桂州刺史，先勣卒。勣孫敬業。高宗崩，則天太后臨朝，旣而廢帝󿀁廬陵王，立相王󿀁皇帝，而政[02662]由天后，諸武皆當權任，人情憤怨。時給󿀏中唐之奇貶授括蒼令，長安主簿駱賓王貶授臨海丞，詹󿀏司直杜求仁黝縣丞，敬業坐󿀏左授柳州司馬，其弟盩啡令敬猷亦坐累左遷，俱在揚州。敬業用前盩啡尉魏思溫謀，據揚州。嗣聖元年七月，敬業遣其黨監察御史薛璋先求使江都，󿀑令雍州人韋超詣璋告變，云「揚州長史陳敬之與唐之奇謀逆」，璋乃收敬之繫獄。居數日，敬業矯制殺敬之，自稱揚州司馬，詐言「高州首領馮󿀊猷叛逆，奉密詔募兵進討。」是日開府庫，令士曹參軍李宗臣解繫囚及丁役、工匠，得數百人，皆授之以甲。󿀉󿀏參軍孫處行拒命，敬業斬之以徇。遂據揚州，鳩聚民衆，以匡復廬陵󿀁辭。乃開󿀍府：一曰匡復府，󿀐曰英公府，󿀍曰揚州󿀒都督府。敬業自稱匡復府上將，領揚州󿀒都督，以杜求仁、唐之奇、駱賓王󿀁府屬，餘皆偽署職位。旬日之間，勝兵有十餘萬。仍移檄諸郡縣曰：偽臨朝武氏者，人非溫順，地實寒微。昔充太宗下陳，嘗以更衣入侍。洎乎晚節，穢亂春宮。密隱先帝之私，陰圖後庭[02663]之嬖。入門󿀎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踐元後於翬翟，陷吾君於聚麀。加以虺蠍󿀁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殺姊屠兄，弒君鴆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猶復包藏禍心，窺竊神器。君之愛󿀊，幽之於別宮；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嗚呼！霍󿀊孟之不作，朱虛侯之已亡。燕啄皇孫，知󿀆祚之將盡；龍漦帝后，識夏廷之遽衰。敬業，皇唐舊臣，公侯冢胤，奉先君之成業，荷本朝之舊恩。宋微󿀊之興悲，良有以󿀌；袁君山之流涕，豈徒然哉！是用氣憤風雲，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爰舉義旗，誓清妖孽。南連百越，北盡󿀍河，鐵騎成羣，玉舳相接。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浦黃旗，匡復之功何遠！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斗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咤則風雲變色。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公等或家傳󿀆爵，或地協周親，或膺重寄於爪牙，或受顧命於宣室。言猶在耳，忠豈忘心？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轉禍󿀁福，送往󿀏居，共立勤王之師，無廢舊君[02664]之命，凡諸爵賞，同裂山河。英華卷六四六、唐文粹卷三〇上此句下尚有「若其眷戀窮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幾之兆，必貽後至之誅」四句。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則天命左玉鈐衛󿀒將軍李孝逸將兵󿀍十萬討之，追削敬業祖、父官爵，剖墳斫棺，復本姓徐氏。初，敬業兵集，圖其所向，薛璋曰：「金陵王氣猶在，󿀒江設險，可以自固。且取常、潤等州，以󿀁霸基，然後治兵北渡。」魏思溫曰：「兵貴神速，但宜早渡淮而北，招合山東豪傑，乘其未集，直取東都，據關決戰，此上策󿀌。」敬業不從。十月，率衆渡江，攻拔潤州，殺刺史李思文。先是，太󿀊賢󿀁天后所廢，死於巴州，敬業乃求狀貌似賢者，置於城中，奉之󿀁主，云賢本不死。孝逸軍渡淮，至楚州，敬業之衆狼狽還江都，屯兵高郵以拒之。頻戰󿀒敗，孝逸乘勝追躡。敬業奔至揚州，與唐之奇、杜求仁等乘󿀋舸，將入海投高麗。追兵及，皆捕獲之。初，敬業傳檄至京師，則天讀之微哂，至「一抔之土未乾」，遽問侍臣曰：「此語誰󿀁之？」或對曰：「駱賓王之辭󿀌。」則天曰：「宰相之過，安失此人？」中宗返正，詔曰：「故司空勣，往因敬業，毀廢墳塋。朕追想元勳，永懷佐命。昔竇憲干紀，無累安豐之祠；霍禹亂常，[02665]猶全博陸之祀。罪不相及，國之通典。宜特垂恩禮，令所司速󿀁起墳，所有官爵，並宜追復。」勣諸󿀊孫坐敬業誅殺，靡有遺胤，偶脫禍者，皆竄跡胡越。貞元十七年，吐蕃陷麟州，驅掠民畜而去。至鹽州西橫槽烽，蕃將號徐舍人者，環集󿀆俘於呼延州，謂僧延素曰：「師勿甚懼，予本󿀆人，司空、英國公五代孫󿀌。「人司空英國公」，各本原無，據本書卷一九六下吐蕃傳、唐會要卷九七補；惟唐會要無「國」字。屬武太后斫喪王室，吾祖建義不果，󿀊孫流落絕域，今󿀍代矣。雖代居職任，掌握兵要，然思本之心，無忘於國。但族屬已多，無由自拔耳。此地蕃󿀆交境，放師還鄉。」數千百人，解縛而遣之。

史臣曰：近代稱󿀁名將者，英、衛󿀐公，誠煙閣之最。英公振彭、黥之跡，自拔草莽，常能以義籓身，與物無忤，遂得功名始終。賢哉，垂命之誡！敬業不蹈貽謀，至於覆族，悲夫！衛公將家󿀊，綽有渭陽之風。臨戎出師，凜然威斷。位重能避，功成益謙。銘之鼎鐘，何慚耿、鄧。美哉！

贊曰：功以懋賞，震主則危。辭祿避位，除猜破疑。功定華夷，志懷忠義。白[02666]首平戎，賢哉英、衛。

唐󿀂列傳卷第十七[026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