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紇，其先匈奴之裔。在後魏時，號鐵勒部落。其象微，其俗驍強，依托高車，臣屬突厥，近謂之特勒。無君長，居無恆所，隨水草流移。人性兇忍，善騎射，貪婪尤甚，以寇抄生。自突厥有國，東西征討，皆資其用，以制北荒。隋開皇末，晉王廣北征突厥，破步迦可汗，特勒於是分散。業元年，突厥處羅可汗擊特勒諸部，厚斂其物。猜忌薛延陀，恐變，遂集其渠帥數百人盡誅之，特勒由是叛。特勒始有仆骨、同羅、回紇、拔野古、覆羅，並號俟斤，並」字各本原作「步」，據寰宇記卷一九八、冊府卷九五六改。後稱回紇焉。在薛延陀北境，居娑陵水側，去長安六千九百里。隨逐水草，勝兵五萬，人口十萬人。初，有特健俟斤死，有曰菩薩，部落以賢而立之。貞觀初，菩薩與薛延陀侵突厥北邊，突厥頡利可汗遣欲谷設率十萬騎討之。菩薩[05779]領騎五千與戰，破之於馬鬣山。因逐北至於天山，進擊，破之，俘其部衆，回紇由是振。因率其衆附於薛延陀，號菩薩「活頡利發」，仍遣使朝貢。菩薩勁勇，有膽氣，善籌策，每對敵臨陣，必身先士卒，以少制衆，常以戰陣射獵務。其母烏羅渾，主知爭訟之，平反嚴明，部內齊肅。回紇之盛，由菩薩之興焉。貞觀中，擒降突厥頡利等可汗之後，北虜唯菩薩、薛延陀盛。太宗冊北突厥莫賀咄可汗，遣統回紇、仆骨、同羅、思結、阿跌等部，回紇酋帥吐迷度與諸部破薛延陀多彌可汗，遂並其部曲，奄有其地。貞觀十年，南過賀蘭山，臨黃河，遣使入貢，以破薛延陀功，賜宴內殿。太宗幸靈武，受其降款，因請迴鶻已南置郵遞，通管北方。太宗置六府七州，府置都督，州置刺史，府州皆置長史、司馬已下官主之。以回紇部瀚海府，拜其俟利發吐迷度懷化將軍，兼瀚海都督。時吐迷度已自稱可汗，署官號皆如突厥故。以多覽燕然府，僕骨金徽府，「微」字各本原作「徽」，據本書卷一九四上突厥傳、寰宇記卷一九六、新書卷四三下地理志、冊府卷九五六改。拔野古幽陵府，同羅龜林府，思結盧山府，渾部臯蘭州，「渾」下各本原有「都」字，據本書卷一九九下鐵勒傳、寰宇記卷一九八、冊府卷九五六刪。斛薩高闕州，阿[05780]跌雞田州，契苾榆溪州，跌結雞鹿州，阿布思蹛林州，蹛」字各本原作「歸」，據本書卷一九九下鐵勒傳、新書卷四三下地理志、卷二一七上回鶻傳改。白霫寘顏州。以回紇西北結骨堅昆府，其北骨利幹玄闕州，東北俱羅勃燭龍州。於故單于臺置燕然都護府統之，以導賓貢。貞觀十年，吐迷度其侄烏紇所殺。初，烏紇蒸其叔母，遂與俱陸莫賀達干俱羅勃潛謀殺吐迷度以車鼻。烏紇、俱羅勃，並車鼻之婿，烏紇遂夜領騎十餘劫吐迷度，殺之。燕然副都護元禮臣遣人紿烏紇云：「將奏而都督，替吐迷度。」烏紇輕騎至禮臣所，跪拜致謝；禮臣擒而斬之以聞。太宗恐回紇部落攜離，十月，遣兵部尚崔敦禮往安撫之，仍以敦禮金山道副將軍。贈吐迷度左衛將軍，賻物及衣服設祭甚厚。以吐迷度前左屯衛將軍、翊衛左郎將婆閏左驍衛將軍、「衛」字各本原無，據冊府卷七九四補。俟利發、使持節回紇部落諸軍、瀚海都督。後俱羅勃來朝，太宗留之不遣。詔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賀魯統五啜、五俟斤十餘部，居多羅斯水南，去西州馬行十五日程。回紇不肯西屬突厥。永徽年，賀魯破北庭，詔將軍梁建方、契苾何力領[05781]兵萬，取回紇五萬騎，破賀魯，收復北庭。顯慶元年，賀魯犯邊。詔程知節、蘇定方、任雅相、蕭嗣業領兵並回紇破賀魯於陰山，再破於金牙山，盡收所據之地，西遂至耶羅川。賀魯西奔石國，婆閏隨蘇定方逐賀魯至石國西北蘇咄城，城主伊涅達干執賀魯送洛陽。以其地置濛池、昆陵府，以阿史那彌射、阿史那步真府都督，統十姓右廂五弩失畢、左廂五咄陸。右」字各本原作「左」，「左」字原作「右」，據本書卷一九四下突厥傳、寰宇記卷一九七改。以賀魯種落分置州縣，西盡波斯。加婆閏右衛將軍、兼瀚海都督。永徽六年，迴鶻遣兵隨蕭嗣業討高麗。龍朔中，婆閏死，姪比粟毒主領迴鶻，各本原作「妹」，據冊府卷九六七、通鑑卷二〇〇改。與同羅、僕固犯邊。高宗命鄭仁泰討平僕固等，比粟毒敗走，因以鐵勒本部天山縣。永隆中，獨解支，嗣聖中，伏帝匐。開元中，承宗、伏帝難，並繼酋長，皆受都督號，以統蕃州，左殺右殺分管諸部。開元中，迴鶻漸盛，殺涼州都督王君掞，斷安西諸國入長安路。玄宗命郭知運等討逐，退保烏德健山，南去西城一千七百里。西城卽之高闕塞。西城北去磧石口百里。新書卷二一七上回鶻傳、元和志卷四、寰宇記卷一九九均作「磧口」。有十一都督，本九姓部落：一曰藥羅葛，卽可汗之姓；曰胡咄葛；[05782]曰咄羅勿；四曰貊歌息訖；五曰阿勿嘀；六曰葛薩；七曰斛嗢素；八曰藥勿葛；九曰奚耶勿。每一部落一都督。破拔悉密，收一部落，破葛邏祿，收一部落，各置都督五人，統號十一部落。每行止鬥戰，常以客部落軍鋒。天寶初，其酋長葉護頡利吐發遣使入朝，封奉義王。載，擊破拔悉密，自稱骨咄祿毗伽闕可汗。遣使入朝，因冊懷仁可汗。及至德元載七月，肅宗於靈武卽位。遣故邠王男承采，封燉煌王，將軍石定番，使於回紇，以修好征兵。及至其牙，可汗以女嫁於承采，遣首領來朝，請和親，封回紇公主毗伽公主。肅宗在彭原，遇之甚厚。載月，回紇使首領將軍多攬等十五人入朝。九月戊寅，加承采開府儀同司，拜宗正卿，納回紇公主妃。回紇遣其太葉護領其將帝德等兵馬四千餘衆，助國討逆。肅宗宴賜甚厚。命元帥廣平王葉護，約兄弟，接之頗有恩義。葉護喜，謂王兄。戊，回紇首領達干等一十人先至扶風，與朔方將士僕射郭儀。留之，宴設日。葉護太曰：「國家有難，遠來相助，何[05783]暇食！」儀固留之，宴畢便發。其軍每日給羊百口、牛十頭、米四十碩。及元帥廣平王率郭儀等至香積寺東十里，西臨澧水。賊埋精騎於營東，將襲我軍之背。朔方左廂兵馬使僕固懷恩指回紇馳救之，匹馬不，因收西京。十月，廣平王、副元帥郭儀領回紇兵馬，與賊戰於陜西。初，次於曲沃，葉護使其將軍車鼻施吐撥裴羅等旁南山而東，遇賊伏兵於谷中，盡殪之。儀至新店，遇賊戰，軍却數里。回紇望，逾山西嶺上曳白旗而趨擊之，直出其後，賊衆敗，軍而北坑，逐北十餘里，人馬相枕藉，蹂踐而死者不可勝數，斬首十餘萬，伏屍十里。賊黨嚴莊馳告安慶緒，率其黨背東京北走渡河，而葉護從廣平王、僕射郭儀入東京。初，收西京，回紇欲入城劫掠，廣平王固止之。及收東京，回紇遂入府庫收財帛，於市井村坊剽掠日而止。財物不可勝計，廣平王賫之以錦罽寶貝，葉護喜。及肅宗還西京，十一月癸酉，葉護自東京至。敕百官於長樂驛迎，上御宣政殿宴勞之。葉護升殿，其餘酋長列於階下，賜錦繡繒彩金[05784]銀器皿。及辭蕃，上謂曰：「能國家就成義勇者，卿等力。」葉護奏曰：「回紇戰兵，留在沙苑，今且須靈夏取馬，更收范陽，討除殘賊。」己丑，詔曰：「功濟艱難，義存邦國，萬里絕域，一德同心，求之古今，所未聞。回紇葉護，特稟英姿，挺生奇畧，言必忠信，行表溫良，才萬人之敵，位列諸蕃之長。屬匈醜亂常，中原未靖，以可汗有兄弟之約，與國家興父之軍，奮其智謀，討彼兇逆，一鼓作氣，萬里摧鋒，旬之間，兩京克定。力拔山嶽，精貫風雲，蒙犯不以辭其勞，急難無以逾其分。固可懸之日月，傳之孫，豈惟裂土之封，誓河之賞而已矣！夫位之崇者，司空第一；名之者，封王最高。可司空、仍封忠義王，每載送絹萬匹至朔方軍，宜差使受領。」乾元元年五月壬申朔，回紇使多亥阿波八十人，黑衣食酋長閣之等六人並朝，至閣門爭長，通舍人乃分左右，從東西門並入。六月戊戌，宴回紇使於紫宸殿前。秋七月丁亥，詔以幼女封寧國公主出降。其降蕃日，仍以堂弟中郡王瑀特進、試太常卿、攝御史夫，充冊命英武威遠[05785]毗伽可汗使；以堂姪左司郎中巽兵部郎中、攝御史中丞、鴻臚卿，副之，兼充寧國公主禮會使。特差重臣開府儀同司、行尚右僕射、冀國公裴冕送至界首。癸巳，以冊立回紇英武威遠毗伽可汗，上御宣政殿，中王瑀受冊命。甲午，肅宗送寧國公主至咸陽磁門驛，公主泣而言曰：「國家重，死且無恨！」上流涕而還。及瑀至其牙帳，毗伽闕可汗衣赭黃袍，胡帽，坐於帳中榻上，儀衛甚盛，引瑀立於帳外，謂瑀曰：「王是天可汗何親？」瑀曰：「是唐天堂弟。」問：「於王上立者誰？」瑀曰：「中使雷盧俊。」可汗報曰：「中使是奴，何得向郎君上立？」雷盧俊竦懼，跳身向下立定。瑀不拜而立。可汗報曰：「兩國主君臣有禮，何得不拜？」瑀曰：「唐天以可汗有功，故將女嫁與可汗結姻好，比者中國與外蕃親，皆宗室女，名公主。今寧國公主，天真女，有才貌，萬里嫁與可汗。可汗是唐家天女婿，合有禮數。豈得坐於榻上受詔命耶！」可汗乃起奉詔，便受冊命。翼日，冊公主可敦，蕃酋歡欣曰：「唐國天貴重，將真女來。」瑀所送國信繒彩衣服金銀器皿，可汗[05786]盡分與衙官、酋長等。及瑀回，可汗獻馬五百匹、貂裘、白赩。八月，回紇使王骨啜特勤及宰相帝德等驍將千人助國討逆。肅宗嘉其遠至，賜宴，命隨朔方行營使僕固懷恩押之。九月甲申，回紇使首領蓋將等謝公主下降，兼奏破堅昆五萬人，宴於紫宸殿，賜物有差。十月甲午，回紇使婦人，謝寧國公主之聘，賜宴紫宸殿。乾元年，回紇骨啜特勤等率衆從郭儀與九節度於相州城下戰，不利。月壬，回紇王骨啜特勤及宰相帝德等十五人自相州奔於西京，肅宗宴之於紫宸殿，賞物有差。其月庚寅，回紇特勒辭還行營，上宴之於紫宸殿，賜物有差。乙未，以回紇王新除左羽林軍將軍、員外置，骨啜特勤銀青光祿夫、鴻臚卿、員外置。夏四月，回紇毗伽闕可汗死。長葉護先被殺，乃立其少登里可汗，其妻可敦。六月丙午，以左金吾衛將軍李通試鴻臚卿、攝御史中丞，充吊祭回紇使。毗伽闕可汗初死，其牙官、都督等欲以寧國公主殉葬。公主曰：「我中國法，婿死，卽持喪，朝夕哭臨，年行服。今回紇娶[05787]婦，須慕中國禮。若今依本國法，何須萬里結婚。」然公主亦依回紇法，剺面哭，竟以無得。秋八月，寧國公主自回紇還，詔百官於明鳳門外迎之。上元元年九月己丑，回紇九姓可汗使臣俱陸莫達干等入朝奉表起居。乙卯，回紇使十人於延英殿通謁，賜物有差。十一月戊辰，回紇使延支伽羅等十人於延英殿謁，賜物有差。寶應元年，代宗初卽位，以史朝義尚在河洛，遣中使劉清潭征兵於回紇，修舊好。其秋，清潭入回紇庭，回紇已史朝義所誘，云唐家天頻有喪，國亂無主，請發兵來收府庫。可汗乃領衆而南，已八月矣。清潭賫敕國信至，可汗曰：「我聞唐家已無主，何更有敕？」中使對曰：「我唐家天雖棄萬國，嗣天廣平王天生英武，往年與回紇葉護兵馬同收兩京，破安慶緒，與可汗有故。每年與可汗繒絹數萬匹，可汗豈忘之耶？」然回紇業已發至城北，荒城無戍卒，州縣盡空壘，有輕唐色，乃遣使北收單于兵馬倉糧，辱清潭。清潭發使來奏云：「回紇登里可汗傾國自來，有衆十萬，羊馬不知其數。」京[05788]師駭。上使殿中監藥昂馳勞之。及於太原北忻州南，昂密數其丁壯，得四千人，老婦人相兼萬餘人，戰馬四萬匹，牛羊不紀。先是，毗伽闕可汗請以婚，肅宗以僕固懷恩女嫁之。及是可敦，與可汗同來，請懷恩及懷恩母相。上敕懷恩自汾州之於太原。懷恩諫國家恩信不可違背。初欲自蒲關入，取沙苑路，由潼關東向破賊，昂說之云：「國家頻遭寇逆，州縣虛乏，難供擬，恐可汗失望，不如取土門路入，直取邢、洺、衛、懷。賊中兵馬盡在東京，可汗收其財帛，束裝南向，最上策。」可汗不從。說：「取懷州太行路，南據河陰之險，直扼賊之喉，亦上策。」可汗不從。說：「取陜州太陽津路，食太原倉粟而東，與澤潞、河南、懷鄭節度同入，亦上策。」可汗從之。昂因入奏，上以雍王適兵馬元帥，加懷恩同中門下平章。以昂兼御史中丞，與前潞府兼御史中丞魏琚左右廂兵馬使，以中舍人韋少華充元帥判官、兼掌記，給中李進兼御史中丞，充元帥行軍司馬，東會回紇登里可汗營於陜州黃河北。元帥雍王[05789]領昂等從而之。可汗責雍王不於帳前舞蹈，禮倨。昂辭以元帥是嫡孫，兩宮在殯，不合有舞蹈，回紇宰相及車鼻將軍庭詰曰：「唐天與登里可汗約兄弟，今可汗卽雍王叔，叔侄有禮數，何得不舞蹈？」昂苦辭以身有喪禮，不合。報云：「元帥卽唐太，太卽儲君，豈有中國儲君向外國可汗前舞蹈。」相拒久之，車鼻遂引昂、李進、少華、魏琚各搒捶一百，少華、琚因搒捶，一宿而死。以王少年未諳，放本營。而懷恩與回紇右殺先鋒，及諸節度同攻賊，破之，史朝義率殘寇而走。元帥雍王退靈寶。回紇可汗繼進於河陽，列營而止數月。去營百餘里，人被剽劫逼辱，不勝其弊。懷恩常軍殿。及諸節度收河北州縣，僕固瑒與回紇之衆追躡千餘里，至平州石城縣，梟朝義首而，河北悉平。懷恩自相州西出崞口路而西，可汗自河陽北出澤、潞與懷恩會，歷太原。遣使拔賀那上表賀收東京，並進逆賊史朝義旌旗等物。辭還蕃，代宗引於內殿，賜彩百段。初，回紇至東京，以賊平，恣行殘忍，士女懼之，皆登聖善寺及白[05790]馬寺閣以避之。回紇縱火焚閣，死者萬計，累旬火焰不止。及是朝賀，縱橫辱官吏。以陜州節度使郭英乂權知東都留守。時東都再經賊亂，朔方軍及郭英乂、魚朝恩等軍不能禁暴，與回紇縱掠坊市及汝、鄭等州，比屋蕩盡，人悉以紙衣，或有衣經者。代宗禦宣政殿，出冊文，加冊可汗登里頡咄登密施含俱英義建功毗伽可汗，可敦加冊婆墨光親麗華毗伽可敦。「頡咄」，華言「社稷法用」；「登密施」，華言「封竟」；「含俱」，華言「婁羅」；「毗伽」，華言「足意智」。「婆墨」，華言「得憐」。以散騎常侍兼御史夫王翊充使，就可汗行營行冊命焉。可汗、可敦及左右殺、諸都督、內外宰相已下，共加實封千戶，令王翊就牙帳前禮冊。左殺封雄朔王，右殺封寧朔王，胡祿都督封金河王，拔覽將軍封靜漠王，諸都督一十一人並封國公。尋而懷恩叛，投靈武，有朔方舊將任敷、張韶等，收合餘燼，衆至數萬。廣德年秋，乃引吐蕃之衆數萬人至奉天縣，朔方節度郭儀率衆拒之而退。永泰元年秋，懷恩遣兵馬使範至誠、任敷將兵，誘回紇、吐蕃、吐谷[05791]渾、党項、奴刺之衆十餘萬，以犯奉天、醴泉、鳳翔、同州等處，被其逆命。先以郭儀屯涇陽，渾日進屯奉天，數摧其鋒。聞懷恩死，吐蕃將馬重英等十月初引退，取邠州舊路而。回紇首領羅達干等率其衆千餘騎，詣涇陽請降。儀許之，率衆被甲持滿數千人。回紇譯曰：「此來非惡心，要令公。」儀曰：「我令公。」回紇曰：「請去甲。」儀便脫兜鍪槍甲，策馬挺身而前。回紇酋長相顧曰：「是。」時太太保李光進、兼御史夫路嗣恭戎裝介馬在儀之側。儀指視回紇曰：「此是渭北節度李太保。」曰：「此是朔方軍糧使路夫。」回紇便下馬羅拜，儀亦下馬。回紇之衆左右翼，各數百人，漸進；儀麾下亦馳而至，儀麾退之。儀命酒與之飲，贈之纏頭彩千匹。儀執回紇將可汗弟合胡祿都督藥羅葛等手，責讓之曰：「我國家知汝回紇有功，報汝厚，汝何背約負信，犯我王畿？我須與汝戰，何乃降！我一身挺入汝營，任汝拘縶，我麾下將士，須與汝戰。」回紇譯曰：「懷恩負心，來報可汗，云唐國天今已向江淮，令公亦不主兵，我是以[05792]敢來。今知天可汗在上都，「都」字原作「郭」，據通鑑卷二二三及考異引舊書史文改。令公將，懷恩天殺之。今請追殺吐蕃，收其羊馬，以報國恩。然懷恩，可敦兄弟，請勿殺之。」合胡祿都督等與宰相磨咄莫賀達干、宰相暾莫賀達干、宰相護都毗伽將軍、宰相揭拉裴羅達干、宰相梅將軍羅達干、平章海盈闕達干等，儀先執杯，合胡祿都督請咒，儀咒曰：「唐天萬萬歲！回紇可汗亦萬歲！兩國將相亦萬歲！若起負心違背盟約者，身死陣前，家口屠戮。」合胡祿都督等失色，及杯至，卽譯曰：「如令公盟約。」皆喜曰：「初發本部來日，將巫師兩人來，云：『此行安穩，然不與唐家兵馬鬥，一人卽。』今日領兵令公，令公不疑，脫去衣甲，單騎相，誰有此心膽！是不戰鬥一人，巫師有征矣！」歡躍久之。儀撫其背，首領等分纏頭彩以賞巫師，請諸將同擊吐蕃，儀如其約。翌日，使領回紇首領開府石野那等六人入京朝。石」字聞、殿、廣本作「古」，懼盈齋、局本作「右」，今據本書卷一二〇郭子儀傳、通鑑卷二二三改。五日，朔方先鋒兵馬使、開府、南陽郡王白元光與回紇兵馬合於涇州靈臺縣西五十里赤山嶺，共破吐蕃等十餘萬衆，斬首五萬餘級，生擒一萬餘人，駝馬牛[05793]羊凡百里相繼，不可勝紀，收得蕃落五千餘人。初白元光等到靈臺縣西，探知賊勢，月明，思少陰晦，回紇使巫師便致風雪。及遲明戰，吐蕃盡寒凍，弓矢皆廢，披氈徐進，元光與回紇隨而殺之蔽野。僕固名臣，懷恩之姪，尤驍將，亦領千餘騎來降。尋而儀使回紇宰相護地毗伽將軍，宰相梅將軍、開府儀同司、試太常卿羅達干等一百九十六人來。上賜宴於延英殿，錫賫甚厚。閏月，儀自涇陽領僕固名臣入奏，回紇進馬，及宴別，前後賫繒彩十萬匹而還。時帑藏空虛，朝官無祿俸，隨月給手力，謂之資課錢。稅朝官閏十月、十一月、十月課以供之。暦六年正月，回紇於鴻臚寺擅出坊市，掠人女，所在官奪返，毆怒，以百騎犯金光門、朱雀門。是日，皇城諸門盡閉，上使中使劉清潭宣慰，乃止。七年七月，回紇出鴻臚寺，入坊市強暴，逐長安令邵說於含光門之街，奪說所乘馬將去。說脫身避走，有司不能禁。八年十一月，回紇一百四十人還蕃，以信物一千餘乘。回紇恃功，自乾元之後，屢遣使以馬和市繒帛，仍歲來市，以馬一[05794]匹易絹四十匹，動至數萬馬。其使候遣繼留於鴻臚寺者非一，蕃得帛無厭，我得馬無用，朝廷甚苦之。是時特詔厚賜遣之，示以廣恩，且俾知愧。是月，回紇使使赤心領馬一萬匹來求市，代宗以馬價出於租賦，不欲重困於民，命有司量入計許市六千匹。十年九月，回紇白晝刺人於東市，市人執之，拘於萬年縣。其首領赤心聞之，自鴻臚寺馳入縣獄，劫囚而出，斫獄吏。十年正月，回紇寇太原，過榆次、太谷，河東節度留後、太原尹、兼御史夫鮑防與回紇戰於陽曲，我師敗績，死者千餘人。代州都督張光晟與回紇戰於羊武谷，破之，回紇引退。先是，辛雲京守太原，回紇懼雲京，不敢窺並、代，知鮑防無武畧，乃敢淩逼，賴光晟邀戰勝之，北人乃安。德宗初卽位，使中官梁文秀告哀於回紇，且修舊好，可汗移地健不禮。而九姓胡素屬於回紇者，陳中國便利以誘其心，可汗乃舉國南下，將乘我喪。其宰相頓莫賀達干諫曰：「唐，國，且無負於我。前年入太原，獲羊馬數萬計，可謂捷矣。以道途艱阻，比及國，耗殆盡。今若舉而不捷，將安[05795]乎？」可汗不聽。頓莫賀乘人之心，因擊殺之，並殺其親信及九姓胡所誘來者凡千人。頓莫賀自立號合骨咄祿毗伽可汗，使其酋長建達干隨文秀來朝。命京兆尹源休持節冊武義成功可汗。貞元年八月，回紇可汗遣首領墨啜達干、多覽將軍合闕達干等來貢方物，且請和親。四年十月，回紇公主及使至自蕃，德宗禦延喜門之。時回紇可汗喜於和親，其禮甚恭，上言：「昔兄弟，今婿，半。」詈辱吐蕃使者，及使首領等妻妾凡五十六婦人來迎可敦，凡遣人千餘，納聘馬千。德宗令朔州、太原分留七百人，其宰相首領皆至，分館鴻臚，將作。癸巳，於宣政殿。乙未，德宗召回紇公主出，使者對於麟德殿，各有頒賜。庚，詔咸安公主降回紇可汗，仍置府官屬視親王例。以殿中監、嗣滕王湛然咸安公主婚禮使，關播檢校右僕射、送咸安公主及冊回紇可汗使。貞元五年十月，回紇汨咄祿長壽天親毗伽可汗薨，廢朝日，文武品已上就鴻臚寺吊其來使。貞元六年六月，回紇使移職伽達干蕃，賜馬價絹十萬[05796]匹。以鴻臚卿郭鋒兼御史夫，充冊回紇忠貞可汗使。是歲四月，忠貞可汗其弟所殺而篡立。時回紇將頡干迦斯西擊吐蕃未回，其次相率國人縱殺纂者而立忠貞之可汗，年方十六七。及六月，頡干迦斯西討回，將至牙帳，次相等懼其後有廢立，不欲使知之，留鋒數月而回。頡干迦斯之至，可汗等出迎郊野，陳郭鋒所送國信器幣，可汗與次將相等皆俯伏自說廢立之由，且請命曰：「惟相生死之。」悉以所陳器幣贈頡干迦斯以悅之。可汗拜泣曰：「兒愚幼無知，今幸得立，惟仰食於阿爹。」可汗以之，頡干迦斯以卑遜興感，乃相持號哭，遂執臣之禮焉。盡以所陳器幣頒賜左右諸從行將士，己無所取，自是其國稍安，乃遣達比特勤梅將軍告忠貞可汗之哀於我，且請冊新君。使至，廢朝日，仍令品已上官就鴻臚寺吊其使。是歲，吐蕃陷北庭都護府。初，北庭、安西旣假道於回紇以朝奏，因附庸焉。回紇征求無厭，北庭差近，凡生之資，必強取之。有沙陀部落六千餘帳，與北庭相依，亦屬於回紇，肆行抄奪，尤所厭苦。[05797]其先葛祿部落及白服突厥素與回紇通和，亦憾其侵掠。因吐蕃厚賂誘，遂附之。於是吐蕃率葛祿、白服之衆去冬寇北庭，回紇相頡干迦斯率衆援之，頻敗。吐蕃急攻之，北庭之人旣苦回紇，乃舉城降焉，沙陀部落亦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楊襲古將麾下千餘衆出奔西州，頡干利亦還。六年秋，「六」字各本原作「十」，據本書卷一三德宗紀、通鑑卷二三三改。悉其國丁壯五萬人，召襲古，將復焉。俄所敗，死者半。頡干利收合餘燼，晨夜奔還。襲古餘衆僅百六十，將復入西州，頡干迦斯紿之曰：「第與我同至牙帳，當送君本朝。」旣及牙帳，留而不遣，竟殺之。自是安西阻絕，莫知存亡，唯西州之人，猶固守焉。頡干迦斯敗，葛祿乘勝取回紇之浮圖川，回紇震恐，悉遷西北部落羊馬於牙帳之南以避之。貞元七年五月庚申朔，以鴻臚少卿庾鋌兼御史夫，冊回紇可汗及吊祭使。是月，回紇遣使律支達干等來朝，告寧國公主薨。廢朝日，故，肅宗以寧國公主降回紇，以榮王女媵之；及寧國來，榮王女可敦，回紇號寧國公主，歷配英武、英義可汗。及天親可汗立，出居於外，生英武，[05798]天親可汗所殺。無幾薨。七年八月，回紇遣使獻敗吐蕃、葛祿於北庭所捷及其俘畜。先是，吐蕃入靈州，回紇所敗，夜以火攻，駭而退。十月，回紇遣殺支將軍獻吐蕃俘首領結心，德宗禦延喜門觀之。八年七月，以回紇藥羅葛靈檢校右僕射。靈本唐人，姓呂氏，因入回紇，可汗養，遂以可汗姓藥羅葛靈，在國用。因來朝，寵賚甚厚，仍給市馬絹七萬匹。九年九月，遣使來朝貢。貞元十一年六月庚寅，冊拜回紇騰里邏羽沒密施合祿胡毗伽懷信可汗。「伽」字各本原無，據唐會要卷九八、通鑑卷二三五補。元和四年，藹德曷里祿沒弭施合密毗迦可汗遣使改迴鶻，義取回旋輕捷如鶻。八年四月，迴鶻請和親，使伊難珠還蕃，宴于殿，賜以銀器繒帛。是歲，迴鶻數千騎至鸊鵜泉，邊軍戒嚴。十月日，宴國迴鶻摩尼八人，令至中宰臣。先是，迴鶻請和親，憲宗使有司計之。禮費約五百萬貫，方內有誅討，未任其親，以摩尼迴鶻信奉，故使宰臣言其不可。乃詔宗正少卿李孝誠使于迴鶻，太常博士殷侑副之，諭其來請之意。長慶元年，毗迦保義可汗薨，輟朝日，仍令諸司品[05799]已上官就鴻臚寺吊其使者。四月，正衙冊迴鶻君長登羅羽密施句主毗伽可汗，以少府監裴通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夫，持節冊立、兼吊祭使。五月，迴鶻宰相、都督、公主、摩尼等五百七十人入朝迎公主，於鴻臚寺安置。敕：「太和公主出降迴鶻可敦，宜令中舍人王起赴鴻臚寺宣示；以左金吾衛將軍胡証檢校戶部尚，持節充送公主入迴鶻及冊可汗使；光祿卿李憲加兼御史中丞，充副使；太常博士殷侑改殿中侍御史，充判官。」吐蕃犯青塞堡，以回紇和親故。鹽州刺史李文悅發兵擊退之。迴鶻奏：「以一萬騎出北庭，一萬騎出安西，拓吐蕃以迎太和公主國。」其月敕：「太和公主出降回紇，宜持置府，其官屬宜視親王例。」回紇自咸安公主歿後，屢款請繼前好，久未之許。至元和末，其請彌切，憲宗以北虜有勛勞於王室，西戎比歲邊患，遂許以妻之。旣許而憲宗崩。穆宗卽位，逾年乃封第十妹太和公主，將出降，回紇登邏骨沒密施合毗伽可汗遣使伊難珠、句都督思結並外宰相、駙馬、梅司馬，兼[05800]公主一人、葉護公主一人，及達幹並駝馬千餘來迎。太和公主發赴回紇國，穆宗禦通化門左个臨送，使百僚章敬寺前立班，儀衛甚盛，士女傾城觀焉。十一月，振武節度張惟清奏：「準詔發兵千赴蔚州，數內已發一千人訖，餘千人，待太和公主出界卽發遣。」奏：「天德轉牒云：迴鶻七百六十人將駝馬及車，相次至黃蘆泉迎候公主。」豐州刺史李祐奏：「迎太和公主迴鶻千於柳泉下營拓吐蕃。」各本原作「卿泉」，據冊府卷九七九改。年月，賜回紇馬價絹五萬匹。月，賜馬價絹七萬匹。是月，裴度招討幽、鎮之亂，迴鶻請以兵從度討伐。朝議以寶應初回紇收復兩京，恃功驕恣難制，咸以不可，遂命中使止回紇令。會其已上豐州北界，不從。上詔發繒帛七萬匹賜之，方還。五月，命使冊立登囉骨沒密施合毗伽昭禮可汗，「昭」字各本原無，據唐會要卷九八、新書卷二一七下回鶻傳補。遣品官田務豐領國信十車使迴鶻，賜可汗及太和公主。長慶年閏十月，金吾將軍胡証、副使光祿卿李憲、婚禮使衛尉卿李銳、副使宗正少卿李鴻、判官虞部郎中張敏、太常博士殷侑送太和公主至自回紇，皆云：初，公主去回紇牙帳尚可信[05801]宿，可汗遣數百騎來請與公主先從他道去。胡証曰：「不可。」虜使曰：「前咸安公主來時，去花門數百里卽先去，今何獨拒我？」証曰：「我天詔送公主以投可汗，今未可汗，豈宜先往！」虜使乃止。旣至虜庭，乃擇吉日，冊公主迴鶻可敦。可汗先升樓東向坐，設氈幄於樓下以居公主，使羣胡主教公主以胡法。公主始解唐服而衣胡服，以一嫗侍，出樓前西向拜。可汗坐而視，公主再俯拜訖，復入氈幄中，解前所服而披可敦服，通裾襦，皆茜色，金飾冠如角，前指後出樓，俯拜可汗如初禮。虜先設輿曲扆，前設座，相者引公主升輿，回紇九姓相分負其輿，隨日右轉於庭者九，公主乃降輿升樓，與可汗俱東向坐。自此臣下朝謁，並拜可敦。可敦自有牙帳，命相出入帳中。証等將，可敦宴之帳中，留連號啼者竟日，可汗因贈使以厚貺。和元年，命中使以絹十萬匹付鴻臚寺宣賜迴鶻充馬價。年正月，中使以絹十萬匹賜回紇充馬價。七年月，回紇李義節等將駝馬到，且報可汗月十七日薨，已冊親弟薩特勤。廢朝日，仍令[05802]諸司文武品、尚省四品以上官就鴻臚寺吊其使者。以左驍衛將軍、皇城留守唐弘實金吾將軍兼御史夫，持節充入迴鶻吊祭冊立使。九年六月，入朝迴鶻進太和公主所獻馬射女七人，沙陀兒人。開成初，其相有安允合者，與特勒柴革欲篡薩特勤可汗，「革」字各本原作「草」，據通鑑卷二四六及考異引舊書史文改。薩特勤可汗覺，殺柴草及安允合。有迴鶻相掘羅勿者，擁兵在外，怨誅柴草、安允合，殺薩特勤可汗，以㕎馺特勒可汗。有將軍句末賀恨掘羅勿，走引黠戛斯領十萬騎破迴鶻城，殺㕎馺，斬掘羅勿，燒蕩殆盡，迴鶻散奔諸蕃。有迴鶻相馺職者，擁外甥龐特勤及男鹿並遏粉等兄弟五人、一十五部西奔葛邏祿，一支投吐蕃，一支投安西，有近可汗牙十部，以特勒烏介可汗，南來附。初，黠戛斯破迴鶻，得太和公主。黠戛斯自稱李陵之後，與國同姓，遂令達幹十人送公主至塞上。烏介途遇黠戛斯使，達干等並被殺。太和公主却烏介可汗，乃質公主同行，南渡磧。至天德界，奏請天德城與太和公主居。有迴鶻相赤心者，與連位相姓僕固者，與特勤那頡[05803]啜擁部衆，不賓烏介。赤心欲犯塞，烏介遣其屬嗢沒斯先布誠於天德軍使田牟，然後誘赤心宰相同謁烏介可汗，戮赤心於可汗帳下並僕固人。那頡戰勝，全占赤心下七千帳，東瞰振武、同，據室韋、黑沙、榆林，東南入幽州雄武軍西北界。幽州節度使張仲武遣弟仲至率兵破那頡之衆，全收七千帳，殺戮收擒老近九萬人。那頡中箭，透駝羣潛脫，烏介獲而殺之。烏介諸部猶稱十萬衆，駐牙同軍北閭門山，時會昌年秋，頻劫東陜已北，天德、振武、雲朔，比罹俘戮。詔諸道兵悉至防捍，以河東節度使劉沔充南面招控迴鶻使；以幽州節度使張仲武充東面招控迴鶻使。年冬，年春，迴鶻特勒龐俱遮、阿敦寧部，迴鶻公主密羯可敦一部，外相諸洛固阿跌一部，及牙帳將曹磨你等七部，共萬衆，相次降於幽州，詔配諸道。有特勒嗢沒斯、阿歷支、習勿啜部，迴鶻相愛耶勿弘順、迴鶻尚呂衡等諸部降振武，部首領皆賜姓李氏，及名思忠、思貞、思惠、思恩，充義使。有特勤葉被沽兄李部南奔吐蕃，有特勤可質力[05804]部東北奔室韋，有特勤荷勿啜東討契丹，戰死。會昌年，迴鶻尚僕固繹到幽州，約以太和公主幽州，烏介去幽州界八十里下營。其親信骨肉及摩尼志凈等四人已先入振武軍。是夜，河東劉沔率兵奄至烏介營，烏介驚走東北約四百里外，依和解室韋下營，不及將太和公主同走。豐州刺史石雄兵遇太和公主帳，因迎國。烏介部衆至中元年詣幽州降，留者漂流餓凍，衆十萬，所存止千已下。烏介嫁妹與室韋，托附之。迴鶻相美權者逸隱啜逼諸迴鶻殺烏介於金山，以其弟特勤遏捻可汗，復有衆五千以上，其食用糧羊皆取給於奚王碩舍朗。中元年春，張仲武破奚衆，其迴鶻無所取給，日有耗散。至年春，唯存名王貴臣五百人已下，依室韋。張鐘武因賀正室韋經過幽州，仲武却令還蕃，遣送遏捻等來向幽州，遏捻等懼，是夜與妻葛祿、特勤毒斯等九騎西走，餘衆奔之不及，迴鶻諸相達官老幼哭。室韋分迴鶻餘衆七分，七姓室韋各占一分。經宿，黠戛斯相阿播領諸蕃兵稱七萬，從西南天德北[05805]界來取遏捻及諸迴鶻，敗室韋。迴鶻在室韋者，阿播皆收磧北。在外猶數帳，散藏諸山深林，盜劫諸蕃，皆西向傾心望安西龐勒之到。龐勒已自稱可汗，有磧西諸城。其後嗣君弱臣強，居甘州，無復昔時之盛。到今時遣使入朝，進玉馬物及本土所產，交易而返。
史臣曰：自代以前，兩之後，西羌、北狄，互興部族，其名不同，患一。蔡邕云：「邊陲之患，手足之疥；中國之困，胸背之疽。突厥煬帝之患深矣，隋竟滅；中國之困，其理昭然。」自太宗平突厥，破延陀，而回紇興焉。太宗幸靈武以降之，置州府以安之，以名爵玉帛以恩之。其義何哉？蓋以狄不可盡，而以威惠羈縻之。開元中，綱正，百姓足，四夷八蠻，翕然向化，要荒之外，畏威懷惠，不其盛矣！天寶末，奸臣弄權於內，逆臣跋扈於外，內外結釁而車駕遽遷，華夷生心而神器將墜。肅宗誘回紇以復京畿。代宗誘回紇以平河朔。戡難中興之功，卽矣！然生靈之膏血已幹，不能供其求取；朝廷之法令並弛，無以抑其憑陵。忍恥和親，姑息不暇。僕固懷恩叛，尤甚阽危；郭儀[05806]之能軍，終免侵軼。比昔諸戎，於國之功最，民之害亦深。及勢利日隆，盛衰時變，冰消瓦解，如存若亡，竟手足之疥焉。僖、昭之世，黃、朱叠興，竟胸背之疽焉。手疥背疽，誠確論。
贊曰：土德初隆，比屋可封。朝綱中否，邊鄙興戎。安、史亂國，回紇恃功。恃功伊何？咸議姑息。民不聊生，國殫其力。華夷有截，盛衰如織。彼旣長惡，我乃修德，疽疥之義，百代可則。
唐列傳卷第一百四十五[05807] [058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