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舉，蘭州金城人。容貌魁岸，武敢善射。殖產鉅萬，好結納邊豪，長雄。隋業末，任金城府校尉。會歲凶，隴西盜起，金城令郝瑗將討賊，募兵數千，檄舉將。始授甲，會置酒，舉與仁杲及其黨劫瑗于坐，矯稱捕反者，卽起兵，囚郡縣官，發粟以賑貧乏，自號西秦霸王，建元秦興，以仁杲齊公，少仁越晉公。它賊宗羅睺帥衆下之，以義興公。更招附餘盜，剽馬牧。兵鋒銳甚，所徇皆下。隋將皇甫綰兵萬人屯枹罕，舉以精卒千襲之，遇於赤岸。風且澍，逆舉陣，綰不擊。俄反風綰屯，氣色曀冥，部伍錯亂，舉介騎先衆乘之，綰陣潰，進陷枹罕。岷山羌鍾利俗以衆萬降，舉振。進仁杲齊王、東道行軍元帥，羅睺義興王副之；仁越晉王、河州刺史。因徇下鄯、廓州。不闋旬，盡有隴西地，衆十萬。十年，僭[03494]帝號于蘭州，以妻鞠后，仁杲太。卽其先墓置陵邑，立廟城南，陳兵數萬，展墓訖，饗。使仁杲圍奏州；仁越趨劍口，掠河池，太守蕭瑀拒却之。遣將常仲興度河擊李軌，與軌將李贇戰昌松。仲興敗，軍沒於軌。仁杲克秦州，舉往都之。仁杲寇扶風，汧源賊唐弼拒，不得進。初，弼立李弘芝天，有衆十萬。舉遣使招弼，弼殺弘芝從舉。仁杲間弼無，襲之，盡奪其衆，弼以數百騎走。軍益張，號十萬，將窺京師。會高祖入關，遂留攻扶風，秦王擊破之，斬首數千級，逐北至隴還。舉畏王，遂踰隴走，問其下曰：「古有降天乎？」偽黃門侍郎褚亮曰：「昔趙佗以南粵，蜀劉禪亦仕晉，近世蕭琮，其家今存，轉禍福，嘗有之。」衛尉卿郝瑗曰：「亮之言非。昔祖兵屢敗，蜀先主嘗亡其妻。夫戰固有勝負，豈可一不勝便亡國計乎？」舉亦悔其言，乃曰：「聊試公等。」卽厚賜瑗，以謀主，瑗請連梁師都，厚賂突厥，合從東向。舉從之，約突厥莫賀咄設犯京師。會都水監宇文歆使突厥，歆說止其兵，故舉謀塞。武德元年豐州總[03495]管張長愻擊羅睺，舉兵援之，屯析墌，以游軍掠岐、豳。秦王禦之，次高墌，度舉糧少，利速鬬，堅壁老其兵。會王疾，卧屯不出，而舉數挑戰。行軍長史劉文靜、殷開山觀兵於高墌，恃衆不設，舉兵掩其後，遂敗，死者十六，將慕容羅睺、李安遠、劉弘基皆沒。王還京師，舉拔高墌，仁杲進逼寧州。郝瑗謀曰：「今唐新破，將卒禽俘，人心搖矣，可乘勝直趨長安。」舉然之。方行而病，召巫占視，言唐兵祟，舉惡之，未幾死。仁杲代立，偽謚舉武皇帝，未葬而仁杲滅。
仁杲多力善騎射，軍中號萬人敵，性賊悍。初，舉每破陣，軍獲俘，仁杲必斷舌刈鼻，或舂斮之。其妻亦凶暴，喜鞭楚人，不勝痛宛轉於地者，則埋其足，露腹背受棰。人畏而不親。仁杲多殺人，淫略民人妻妾。嘗得庾信立，怒其不降，磔之火，漸割以啖士。拔秦州，取富人倒縣，以酢注鼻，或杙其隱，以求財。雖舉殘猛，亦惡之，每戒曰：「汝材略足辦，而於虐，終覆吾宗。」及繼立，與諸將素有隙者，咸猜懼。郝瑗哭舉，病不起，繇是兵稍衰。秦王率諸將[03496]復壁高墌，諸將請戰，王曰：「我軍新衄，銳氣少；賊驟勝而驕，有輕我心。我閉壁以折之，伺衰而擊，可一戰禽。」因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久之，仁杲糧乏，挑戰，不許。其將牟君才、內史令翟長愻以衆降，左僕射鍾俱仇以河州降。王策賊可破，遣將軍龐玉擊宗羅睺於淺水原，戰酣，王以勁兵擣其背，羅睺敗，王率騎追奔，於是悉軍馳之，曰：「勢破竹，不可失。」夜半，至析墌；遲明，圍合。仁杲率偽官屬降，王受之，以仁杲京師，及酋黨數十人皆斬之。舉父盜隴西五年滅。中華書局本校勘曰：按隋書卷四煬帝紀、本書及舊書卷一高祖紀、通鑑卷一八三、一八六，薛舉父子以大業十三年四月起兵，武德元年十一月敗亡，前後不到二年。初，仁杲降，諸將賀，且問曰：「羅睺雖破，而賊城尚堅，王能下之，何？」王曰：「羅睺健將，非急追之，使得還城，未可取。故吾使賊不及計，是以克之。」諸將咨服。仁杲已敗，其將旁仚地降，詔卽統其兵，未幾復叛。仚地，羌豪，舉父信倚之。至是入南山，繇商洛出川，衆數千，所過剽害，敗將龐玉。至始州，掠王氏女，醉寢于野，王取仚地所佩刀斬之，送首梁州。詔封女崇義夫人。
李軌字處則，涼州姑臧人。略知，有智辯。家以財雄邊，好賙人急，[03497]鄉黨稱之。隋業中，補鷹揚府司兵。薛舉亂金城，軌與同郡曹珍、關謹、梁碩、李贇、安脩仁等計曰：「舉暴悍，今其兵必來。吏孱怯，無足與計者。欲相戮力，據河右，以觀天下變，庸能束手以妻餌人哉？」衆允其謀，共舉兵，然莫適敢主。曹珍曰：「我聞讖，李氏當王。今軌賢，非天啟乎！」遂共降拜以聽命。脩仁夜率諸胡入內苑城，建旗呼，軌集衆應之，執虎賁郎將謝統師、郡丞韋士政，遂自稱河西涼王，署官屬，準開皇故。初，突厥曷娑那可汗弟達度闕設內屬，保會寧川，至是稱可汗，降於軌。謹等議盡殺隋官，分其產。軌曰：「諸公旣推，當稟吾約。今軍以義興，意在救亂，殺人取財是賊，何以求濟乎？」迺以統師太僕卿，士政太府卿。會薛舉遣兵來侵，軌遣將敗之昌松，斬首千級，悉虜其衆，軌縱還之。李贇曰：「今力戰而俘，縱以資敵，不如盡阬之。」軌曰：「不然。若天命我，當禽其主，此皆我有；不者，徒留何益？」遂遣之。未幾，拔張掖、燉煌、西平、枹罕，悉有河西。武德元年，高祖方薛舉，遣使涼州，璽慰結，謂軌[03498]從弟。軌喜，乃遣弟懋入朝。帝拜懋將軍，還之，詔鴻臚少卿張俟德持節冊拜軌涼王、涼州總管，給羽葆鼓吹一部。會軌僭帝號，建元安樂，以其伯玉太，長史曹珍尚左僕射，攻陷河州。俟德至，軌召其下議曰：「李氏有天下，曆運所屬，已宅京邑。一姓不可競王，今欲去帝號，東向受冊，可乎？」曹珍曰：「隋亡，英雄焱起，號帝王者瓜分鼎峙。唐自保關、雍，涼奄河右，業已天，奈何受人官？必欲以，請行蕭詧故，稱梁帝而臣於周。」軌從之，乃遣偽尚左丞鄧曉來朝，奉稱「從弟涼皇帝」。帝怒曰：「軌謂朕兄，此不臣。」囚曉不遣。初，軌以梁碩謀主，授吏部尚。碩有筭略，衆憚之，嘗故西域胡種族盛，勸軌之，因與戶部尚安脩仁交怨；軌仲琰嘗候碩，碩不起，仲琰憾之。乃相與譖碩。軌不察，齎鴆其家殺之，繇是故人稍疑懼，不用。有胡巫妄曰：「上帝將遣玉女從天來。」遂召兵築臺以候女，多所糜損。屬荐飢，人相食，軌毀家貲賑之，不能給，議發倉粟，曹珍亦勸之。謝統師等故隋官，[03499]內不附，每引結羣胡排其用臣，因是欲離沮其衆，乃廷詰珍曰：「百姓餓死皆弱不足者，壯勇士終不肯困。且儲廩以不虞，豈宜妄散惠孱乎？僕射苟附下，非國計。」軌曰：「善。」乃閉粟。下益怨，多欲叛去。會脩仁兄興貴本在長安，自表詣涼州招軌。帝曰：「軌據河西，連吐谷渾、突厥，今興兵討擊尚難，單使弄頰可下邪？」興貴曰：「軌盛彊誠然，若曉以逆順禍福，宜聽。如憑固不受，臣世涼州豪望，多識其士民，而脩仁軌信任，典樞者數十人，若候隙圖之，無不濟。」帝許之。興貴至涼州，軌授以左右衛將軍，因間訪興貴以自安策。興貴對曰：「涼州僻遠，財力凋耗，雖勝兵十萬，而地不過千里，無險固自守。濱接戎狄，戎狄，豺狼，非我族類。今唐家據京師，略定中原，攻必下，戰必勝，蓋天啟。若舉河西地奉圖東，雖竇融未足吾比。」軌默不荅，久之，曰：「昔吳王濞以江左兵猶稱己東帝，我今舉河右，不得西帝乎？雖唐彊，如我何？君無唐誘致我。」興貴懼，謝曰：「竊聞富貴不居故鄉，如衣錦夜行。今合宗[03500]蒙任，敢有它志！」興貴知軌不可以說，乃與脩仁等潛引諸胡兵圍其城，軌以步騎千餘出戰。先是，薛舉柱國奚道宜率羌兵奔軌，軌許以刺史而不與，道宜怨，故共擊軌。軌敗入城，引兵登陴，須外援。興貴傳言曰：「唐使我來取軌，不從者罪族。」於是諸城不敢動。軌嘆曰：「人心去矣，天亡我乎？」攜妻上玉女臺，屬酒別。脩仁執送之，斬於長安。自起至亡凡年。詔興貴右武候將軍，封涼國公，賜帛萬段；脩仁左武候將軍，申國公：並給田宅，封六百戶。時鄧曉聞軌敗，入賀帝。帝曰：「而委質李軌，以使來，聞其亡，不少慼，乃蹈抃以悅我。不盡心於軌，能竭節於我乎？」遂廢不齒。
劉武周，瀛州景城人。父匡，徙馬邑。母趙嘗夜坐廷中，若雄雞，光燭地，飛投其懷，起振衣，無有，感而娠，生武周。武周人驍悍，善騎射，喜交豪桀。兄山伯嘗詈辱之曰：「汝不擇所與，必滅吾宗！」武周因去至洛，太僕楊義臣帳下。募征遼，有功，補建節校尉。還馬邑，鷹揚府校尉。太守王仁恭以其州里雄，頗愛遇之，令總虞候，直閤[03501]下。久之，盜仁恭侍兒，懼覺誅，天下已亂，陰有異計，因宣言于衆曰：「今歲饑，死者骨相枕於野，府君閉倉不卹，豈憂百姓意乎？」以市怒其軍，皆憤怨。武周知人已搖，因稱疾卧家，豪桀往候謁，遂椎牛縱酒言曰：「盜賊方起，衆飢，壯士守分，死溝壑。今官粟紅腐于倉，誰能與我共取之？」諸惡少年皆願從。隋業十年，與其徒張萬歲等十餘人候仁恭視，武周上謁，萬歲自後入斬仁恭，持首出徇，郡中無敢動者。遂開倉賑窮絕，馳檄屬城，皆下，得兵萬餘，自稱太守，遣使附突厥。鴈門丞陳孝意、虎賁郎將王智辯合兵圍其桑乾鎮，會突厥至，武周與共擊智辯，破之，孝意奔還鴈門，鴈門人殺之，以城武周。武周因襲破樓煩，進據汾陽宮，取宮人賂突厥，始畢可汗報以馬，其衆遂，攻得定襄。突厥以狼頭纛立武周定楊可汗，僭稱皇帝，以妻沮后，建元天興，衛士楊伏念左僕射，妹婿苑君璋內史令。初，上谷賊宋金剛有衆萬餘，與魏刀兒連和。刀兒竇建德所攻，金剛救之，敗，率餘衆四千保西山。建德[03502]招之，金剛恚曰：「建德殺魏王，吾義不往，諸君可以吾首取富貴。」乃拔刀，將自刎，衆抱之泣，遂與皆武周。武周素聞金剛善兵，得之喜，封宋王，屬以軍，分家貲半遺之。金剛亦自結，出其妻而聘武周妹，說武周取晉陽，南向爭天下。武周授金剛西南道行臺。武德年，總兵萬入寇，次黃蛇鎮，連突厥，鋒無前，遂破榆次，拔介州，進圍太原。詔遣太常少卿李仲文禦之，賊所執，舉軍沒，仲文逃還。賊因破平遙，取石州，殺刺史王儉，略浩州。詔右僕射裴寂晉州道行軍總管拒之，寂戰敗績。齊王元吉委并州遁，武周入據之。遣金剛攻陷晉州，執右驍衛將軍劉弘基，進破澮州。夏縣人呂崇茂殺其令，自號魏王以應賊。隋河東守將王行本與武周合。關中震動。高祖詔秦王督兵進討，屯柏壁。詔永安王孝基與于筠、獨孤懷恩、唐儉等攻夏縣，不克，軍城南。崇茂與賊將尉遲敬德襲破孝基軍，四將被執。敬德還澮州，王邀戰，破之於美良川。敬德復與別帥尋相援王行本於蒲，王破却其軍，蒲州降。帝幸蒲津[03503]關，王自柏壁輕騎謁行在，金剛遂圍絳州。王還屯，金剛引退。武周攻李仲文於浩州，不勝。遣將黃英護饟道，驃騎將軍張德政襲斬之，虜其衆，武周部將稍離。金剛以糧道乏卒飢引去，王追至雀鼠谷，日中八戰，賊皆敗，斬級數萬，獲輜重千乘。金剛走介州，官軍迫之，以餘衆萬出西門，背城陣，亘七里。王令李世勣、程䶧金、秦叔寶北軍，翟長愻、秦武通南軍。旣戰，却，王以精騎突擊破之，金剛將輕騎去，賊將尉遲敬德、尋相、張萬歲降，收其精兵，遂復介州。武周引騎五百，棄并州，北走突厥。金剛收散卒，將還拒，衆不用，亦以百騎奔突厥。并州平，河東地盡復。未幾，金剛背突厥，欲還上谷，其追騎斬之。武周亦謀馬邑，計露，突厥殺之。起兵六年而滅。
高開道，滄州陽信人。世煮鹽生。少趫勇，走及奔馬。隋業末，依河間賊格謙，未甚奇之。會謙隋兵圍捕，左右奔散，無救者，開道獨身決戰，殺數十人，捕兵解，謙得免，遂引將軍。謙滅，與其黨百[03504]餘人亡海曲。後出剽滄州，衆稍附，因北掠戍保，自臨渝至懷遠皆破有之。復引兵圍北平，未下，隋守將李景自度不能支，拔城去，開道據其地。武德元年，陷漁陽郡有之。有鎧馬數千，衆萬人，自號燕王。先是，懷戎浮屠高曇晟因縣令具供，與其徒襲殺令，偽號乘皇帝，以尼靜宣耶輸皇后，建元法輪，遣使約開道兄弟，封齊王，開道引衆從之。居月，殺曇晟，并其衆，復稱燕王，建元，署置百官。竇建德圍羅藝於幽州，藝請救，開道以騎千赴之，建德解去，乃因藝使請降，詔以蔚州總管、上柱國、北平郡王，賜姓李。開道以輕騎五百抵幽州，欲圖藝。自從數騎入都督府，且觀藝，藝與張飲盡歡，知不可圖，遂去。五年，幽州饑，開道許輸以粟。藝遣老弱湊食，皆厚遇之。藝悅，不虞，更發兵千、車數百、馬驢千往請粟，開道悉留不遣，遂北連突厥，告絕於藝，復稱燕，與劉黑闥聯兵入寇。開道攻易州不克，遣將謝稜詭降於藝，請兵應接。藝衆至，稜縱擊破之，因導突厥俱南，恒、定、幽、易等騷然罹患。頡利以開道善攻具，[03505]與俱攻馬邑，拔之。時羣盜相繼平，開道欲降，自疑反覆得罪，猶恃突厥自安。然將士多山東人，思，衆益厭亂。初，開道募壯士數百養，衛閤下，及劉黑闥將張君立亡，開道命與愛將張金樹分督之。金樹潛令左右數人偽與諸養戲，至夕，入閤，絕其弓弦，取刀矟聚床下。旣暝，金樹以其徒譟攻之，數人者抱刀矟出閤。諸義將搏戰，亡弓矟。君立舉火外城應之，帳下擾，養窮，爭金樹。開道顧不免，擐甲挺刃據堂坐，與妻妾奏妓飲酒，金樹畏不敢前。天且明，開道先縊其妻妾及諸而後自殺。金樹羅兵取養，皆斬之，亦殺君立而。開道起兵凡八年滅。以其地媯州，詔以金樹北燕州都督。
劉黑闥，貝州漳南人。嗜酒，喜蒱博，不治產，亡賴，父兄患苦之。與竇建德少相友，建德每資其費，黑闥所得輒盡，建德亦弗之計。隋末，亡命從郝孝德盜，後李密裨將。密敗，王世充虜之，以其武健，補馬軍總管，鎮新鄉。時李世勣陷於竇建德，建德使攻新鄉，虜[03506]黑闥獻之，建德用將，封東郡公。黑闥與諸盜游，素彊武，多狙詐。建德有所經略，常委以斥候，陰入敵中覘虛實，每乘隙奮奇兵，出不意，多所摧克，軍中號神勇。武德四年，建德敗，還匿漳南，杜門不出。會高祖召建德故將范願、董康買、曹湛、高雅賢，將用之。願等疑畏，謀曰：「王世充舉洛陽降，驍將楊公卿、單雄信之徒皆夷滅。今召吾等，若西入關，必無全。且夏王於唐固有德，往禽淮安王、同安公主，皆厚遣還之。今唐得夏王，卽加害。我不以餘生王復讎，無以天下義士。」於是謀反。卜所主，劉氏吉。共往故將劉雅，告之，雅不從，衆怒，殺雅去。范願曰：「東公黑闥果敢多奇略，寬仁容衆，恩結士卒。吾嘗聞劉氏當王，今欲收夏王亡衆，集，非其人莫可。」乃之漳南，謁黑闥以告。黑闥喜，椎牛饗士，得兵百餘人。襲漳南縣破之。貝州刺史戴元祥、魏州刺史權威合勢討擊，元祥等皆敗死，收其器械，有衆千人。建德故時左右稍之，兵寖盛。乃設壇漳南，祭建德，告以舉兵意。自稱將軍。陷歷亭，殺守將王行敏。饒[03507]陽賊崔元遜攻陷深州，殺刺史裴晞應之。兗州賊徐圓朗亦相連和。遂取瀛州，攻定州，殘之。乃移檄趙、魏，建德將吏往往殺令、尉附賊。北連高開道，勢雄張。進至宗城，衆數萬。黎州總管李世勣戰敗，走洺州，黑闥追之，步卒五千皆覆，世勣挺身免。乃以王琮中令，劉斌中侍郎，遣使北結突厥頡利，頡利遣俟斤宋邪那率騎從之，軍振，不半年，盡有建德故地。高祖詔秦王及齊王元吉討之。五年，黑闥陷相州，號東王，建元天造，以范願左僕射，董康買兵部尚，高雅賢左領軍，王胡右領軍，召建德僚屬，悉復用之，都洺州。秦王率兵次汲，數困賊，進下相州。棣州人復殺刺史叛黑闥。月，秦王破之于列人，取洺水，使總管羅士信守之。黑闥攻陷洺水，士信死。王阻水連營，分奇兵絕其餽路。黑闥數挑戰，堅壁不動。月，賊糧盡，王度必決戰，豫壅洺水上流，敕吏曰：「須賊度，亟決之。」黑闥果率騎萬絕水陣，與王師戰，衆潰，水暴至，賊衆不得還，斬首萬餘級，溺死數千，黑闥與范願等以殘騎[03508]奔突厥。山東平，秦王還。黑闥藉突厥兵復入寇，攻定州。舊將曹湛、董康買先逃鮮虞，中華書局本校勘曰：「湛」，各本原作「該」。據本卷上文、舊書卷五五劉黑闥傳及通鑑卷一九〇改。聚兵應之。帝以淮陽王道玄河北總管，與原國公史萬寶討賊，戰下博，敗績，道玄死于陣，萬寶輕騎逸，繇是河北復叛賊。黑闥仍都洺州。九月，略瀛州，殺刺史。詔齊王元吉擊之，不進。詔皇太督兵并力，頻戰皆捷。十月，皇太、齊王悉兵戰館陶，黑闥敗，引軍走，躡北至毛州。黑闥整衆，背永濟渠陣，縱騎搏之，賊赴水死者數千，黑闥遁去。騎將劉弘基追蹙，賊不得休。明年正月，馳至饒陽，騎能屬者纔百餘，困且餒。黑闥所署總管崔元遜迎拜，延之入。黑闥不許，元遜固請，且泣，乃進城下。元遜饋之，方飯，車騎諸葛德威勒兵前，黑闥罵曰：「狗輩負我！」遂執詣皇太所斬之。德威舉郡降，山東遂定。餘黨及突厥兵間道亡，定州總管雙士洛邀戰，破平之。初，秦王建天策府，其弧矢制倍於常。逐黑闥，突厥所窘，自以箭射却之。突厥得箭，傳觀，以神。後餘弓一、長矢五，藏之武庫，世寶之，每郊丘重禮，必陳于儀物之首，[03509]以識武功云。
徐圓朗者，兗州人。隋末盜，據本郡，以兵徇琅邪以西，北至東平，盡有之，勝兵萬，附李密。密敗，竇建德。山東平，授兗州總管、魯郡公。高祖遣葛國公盛彥師安輯河南，抵任城，會黑闥兵起，圓朗執彥師應之，自號魯王，黑闥以行臺元帥。兗、鄆、陳、杞、伊、洛、曹、戴等州豪桀皆殺吏應賊。秦王已破黑闥，遣兵屯濟陰經略之。圓朗懼。河間人劉復禮說圓朗曰：「彭城有劉世徹，才略不常，有異相，士夫許其必王。將軍欲自用，恐敗，不如迎世徹立之，功無不濟。」圓朗謂然，乃迎之。盛彥師以世徹若聯叛，禍且不解，卽謬說曰：「聞公迎劉世徹，信乎？公亡無日矣！獨不翟讓用李密哉？」圓朗信之。世徹至，奪其兵，以司馬，遣徇地，所至皆下，忌而殺之。會淮安王神通、李世勣合兵攻圓朗，圓朗數敗，總管任瓌遂圍兗州，降者爭踰城。圓朗窮，棄城，與下數騎夜亡，野人所殺。
薛李劉高列傳第十一[03510] [035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