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突通，其先蓋昌黎徒何人，後家長安。仕隋虎賁郎將。文帝命覆隴西牧簿，得隱馬萬匹，帝怒，收太僕卿慕容悉達、監牧官史千五百人，將悉殊死。通曰：「人命至重，死不復生。陛下以至仁育四海，豈容以畜產一日而戮千五百士？」帝叱之，通進頓首曰：「臣願身就戮，以挺衆死。」帝寤，曰：「朕不明，乃至是。今當免悉達等，旌爾善言。」遂皆以減論。擢左武衛將軍。涖官勁正，有犯法者，雖親無所回縱。其弟蓋長安令，亦以方嚴顯。時語曰：「寧食斗艾，不屈突蓋；寧食斗葱，不逢屈突通。」煬帝卽位，遣持詔召王諒。先是，文帝與諒約，若璽召，驗視敕字加點，與玉麟符合，則就道。及是，無驗，諒覺變，詰通，通占對無屈，竟得長安。業中，與宇文述共破楊玄感，以功遷左驍衛將軍。秦、隴盜起，授關內討捕[03544]使。安定人劉迦論反，衆十餘萬據雕陰。通發關中兵擊之，次安定，初不與戰，軍中意其怯。通陽言旋師，而潛入上郡。賊未之覺，引而南，去通七十里舍，分兵徇地。通候其無，夜簡精甲襲破之，斬迦論并首級萬餘，築京觀於上郡南山，虜老弱數萬口。後隋政益亂，盜賊多，士無鬬志，諸將多覆。通每向必持重，雖不克，亦不敗負。帝南幸，使鎮長安。高祖起，代王遣通守河東，戰久不下，高祖留兵圍之，遂濟河，破其將桑顯和於飲馬泉。通懼，乃留鷹揚郎將堯君素守蒲，將自武關趨藍田以援長安。至潼關，阻劉文靜兵不得進，相持月餘。通令顯和夜襲文靜，詰朝戰，顯和縱兵破壁，唯文靜一壁獨完，然數入壁，短兵接，文靜中流矢，軍垂敗，顯和以士疲，乃傳餐食，文靜因得分兵實壁。會游軍數百騎自南山還，擊其背，壁兵呼，奮而出，顯和遂潰，盡得其衆。通勢蹙，或說之降，曰：「吾蒙國厚恩，主，安可逃難？獨有死報爾！」每自摩其頸曰：「要當國家受人一刀！」其訓勉士卒必流涕，故力雖窮，而人[03545]尚之感奮。帝遣其家僮往召，通趨斬之。俄聞京師平，家盡沒，乃留顯和保潼關，率兵將如洛。旣行，而顯和來降。文靜遣竇琮、段志玄精騎追及於稠桑，通結陣拒之。琮縱其壽往諭使降，通呼曰：「昔與汝父，今則讎！」命左右射之，顯和呼其衆曰：「京師陷，諸君皆家關西，何復東？」衆皆捨兵。通知不免，遂下馬東南向，再拜號哭曰：「臣力屈兵敗，不負陛下。」遂被禽，送長安。帝勞曰：「何相晚邪？」泣曰：「通不能盡人臣之節，故至此，本朝羞。」帝曰：「忠臣！」釋之，授兵部尚、蔣國公，秦王行軍元帥長史。從平薛仁杲，時賊珍用山積，諸將爭得之，通獨無所取。帝聞，曰：「清以奉國，名定不虛。」特賚金銀六百兩、綵千段。判陝東道行臺左僕射，從討王世充。時通在洛，帝曰：「今以東略屬公，如何？」通曰：「臣老矣，不足當重任。然疇昔陛下釋俘纍，加恩禮，以蒙更生，是時口與心誓，以死許國。今日之行，正當先驅，兒死自其分，終不以私害義。」帝太息曰：「烈士徇節，吾今之。」及竇建德來援賊，秦王分麾下半以屬通，俾[03546]與齊王圍洛。世充平，論功第一，拜陝東道行臺右僕射，鎮東都。數歲，召刑部尚。自以不習文，固辭，改工部。建成之變，復檢校行臺僕射，馳鎮洛。貞觀初，行臺廢，洛州都督，進左光祿夫。卒，年七十，贈尚左僕射，謚曰忠。後詔配饗太宗廟廷。永徽中，贈司空。壽、詮，壽襲爵。太宗幸洛，思通忠節，故詮以少拜果毅都尉，賜粟帛卹其家，終瀛州刺史。詮仲翔，神龍中，復守瀛州。初，桂州都督李弘節亦以清慎顯。旣歿，其家賣珠。太宗疑弘節實貪，欲追坐舉者。魏徵曰：「陛下過矣！且今號清白死不變者，屈突通、張道源。通來調，共一馬；道源不能自存。審其清者不加卹，疑其濁者罪所舉，亦好善不篤矣。」帝曰：「朕未之思。」置不問。故通之清益顯云。
尉遲敬德名恭，以字行，朔州善陽人。隋業末，從軍高陽，積閱朝散夫。劉武周亂，以偏將。與宋金剛南侵，得晉、澮等州，襲破永安王孝基，執獨孤懷恩等。武德年，秦王戰柏壁，金剛敗奔[03547]突厥，敬德合餘衆守介休，王遣任城王道宗、宇文士及諭之，乃與尋相舉地降，引右一府統軍，從擊王世充。會尋相叛，諸將疑敬德且亂，囚之。行臺左僕射屈突通、尚殷開山曰：「敬德慓敢，今執之，猜貳已結，不卽殺，後悔無及。」王曰：「不然。敬德必叛，寧肯後尋相者邪？」釋之，引卧內，曰：「丈夫以氣相許，嫌不足置胸中，我終不以讒害良士。」因賜之金，曰：「必欲去，以汝資。」是日獵榆窠，會世充自將兵數萬來戰，單雄信者，賊驍將，騎直趨王，敬德躍馬呼橫刺，雄信墜，乃翼王出，率兵還戰，敗之，禽其將陳智略，獲排矟兵六千。王顧曰：「比衆人意公必叛，我獨保無它，何相報速邪？」賜金銀一篋。竇建德營板渚，王命李勣等伏，親挾弓，令敬德執矟，略其壘，呼致師。建德兵出，乃稍引却，殺數十人，衆益進。伏發，破之。時世充兄琬使於建德，乘隋帝廄馬，鎧甲華整，出入軍中以夸衆。王望，問「誰可取者？」敬德請與高甑生、梁建方騎馳往，禽琬，引其馬以，賊不敢動。從討劉黑闥，賊以奇兵襲李[03548]勣，王勒兵掩其後，俄而賊衆四面合，敬德率壯士馳入賊，王乘陣亂乃得出。破徐圓朗。以功授王府左副護軍。隱太嘗以招之，贈金皿一車。辭曰：「敬德起幽賤，會天下喪亂，久陷逆地，秦王實生之，方以身徇恩。今於殿下無功，其敢當賜？若私許，則懷心，徇利棄忠，殿下亦焉用之哉？」太怒而止。敬德以聞。王曰：「公之心如山岳然，雖積金至斗，豈能移之？然恐非自安計。」巢王果遣壯士刺之。敬德開門安卧，賊至，不敢入。因譖於高祖，將殺之，王固爭，得免。其後隱、巢計日急，敬德與長孫无忌入白曰：「王不先決，社稷危矣！」王曰：「我惟同氣，所未忍。伺其發，而後以義討之，如何？」敬德曰：「人情畏死，衆以死奉王，此天授。天與不取，反得其咎。王卽不聽，請從此亡，不能交手蒙戮。」无忌曰：「王不從敬德言，敬德亦非王有，今敗矣。」王曰：「寡人之謀，未可全棄，公更圖之。」敬德曰：「處有疑非智，臨難不決非勇。王今自計如何？勇士八百人悉入宮控弦被甲矣，尚何辭？」後與侯君集等懇熟勸進，計乃定。時房玄齡、[03549]杜如晦被斥在外，召不至。王怒曰「是背我邪？」因解所佩刀授之，謂曰：「卽不從，可斬其首以來。」敬德遂往諭玄齡等，與入計議。隱太死，敬德領騎七十趨玄武門，王馬逸，墜林下，元吉將奪弓窘王，敬德馳叱之，元吉走，遂射殺之。宮、府兵屯玄武門，戰不解，敬德持首示之，乃去。時帝泛舟海池，王命敬德往侍，不解甲趨行在。帝驚曰：「今日之亂誰？爾來何邪？」對曰：「秦王以太、齊王作亂，舉兵誅之，恐陛下不安，遣臣宿衛。」帝意悅。於是南衙、北門兵與府兵尚雜鬬，敬德請帝手詔諸軍聽秦王節度，內外始定。王皇太，授左衛率。時坐隱、巢者百餘家，將盡沒入之。敬德曰：「惡者人，今已誅，若窮支黨，非取安之道。」由是普原。論功第一，賜絹萬匹，舉齊府金幣、什器賜焉。除右武候將軍，封吳國公，實封千百戶。突厥入寇，授涇州道行軍總管。虜至涇陽，輕騎與戰，敗之。敬德所得財，必散之士卒。然婞直，頗以功自負，廷質臣得失，與宰相不平。出襄州都督。累遷同州刺史。嘗侍宴慶善宮，有班[03550]其上者，敬德曰：「爾何功，坐我上？」任城王道宗解喻之，敬德勃然，擊道宗目幾眇。太宗不懌，罷，召讓曰：「朕觀史，嘗怪高祖時功臣少全者。今視卿所，乃知韓、彭夷戮，非高祖過。國之，惟賞與罰，橫恩不可數得，勉自脩飭，悔可及乎！」敬德頓首謝。後改封鄂國，歷鄜、夏州都督。老就第，授開府儀同司，朝朔望。帝將討高麗，敬德上言：「乘輿至遼，太次定州，兩京空虛，恐有玄感之變。夷貊國，不足枉萬乘，願委之將臣，以時摧滅。」帝不納。詔以本官行太常卿，左一馬軍總管。師還，復致仕。顯慶年卒，年七十四。高宗詔京官五品以上及朝集使赴第臨弔，冊贈司徒、并州都督，謚曰忠武。給班劍、羽葆、鼓吹，陪葬昭陵。敬德晚節，謝賓客不與通。飭觀、沼，奏清商樂，自奉養甚厚。餌雲母粉，方士術延年。其戰，善避矟，每單騎入賊，雖羣刺之不能，能奪取賊矟還刺之。齊王元吉使去刃與之校，敬德請王加刃，而獨去之，卒不能中。帝嘗問：「奪矟與避矟孰難？」對曰「奪矟難。」試使與齊王戲，少選，王[03551]失矟，遂愧服。
張公謹字弘慎，魏州繁水人。王世充洧州長史，與刺史崔樞挈城天，授檢校鄒州別駕，遷累右武候長史，未知名。李勣、尉遲敬德數啟秦王，乃引入府。王將討隱、巢亂，使卜人占之，公謹自外至，投龜於地曰：「凡卜以定猶豫，決嫌疑。今無疑，何卜之？卜而不吉，其可已乎？」王曰：「善。」隱太死，其徒攻玄武門，銳甚，公謹獨閉關拒之。以功授左武候將軍，封定遠郡公，實封一千戶。貞觀初，代州都督，置屯田以省餽運。數言時政得失，太宗多所采納。後副李靖經略突厥，條可取狀於帝曰：「頡利縱欲肆凶，誅害善良，昵近人，此主昏於上，可取一。別部同羅、僕骨、回紇、延陀之屬，皆自立君長，圖反噬，此衆叛於下，可取。突利被疑，以輕騎免，拓設出討，衆敗無餘，欲谷喪師，無託足之地，此兵挫將敗，可取。北方霜旱，稟糧乏絕，可取四。頡利疏突厥，親諸胡，胡性翻覆，軍臨之，內必生變，可取五。華人在北者甚衆，比聞屯聚，保據[03552]山險，王師之出，當有應者，可取六。」帝然所謀。及破定襄，敗頡利，璽詔慰勞，進封鄒國公，改襄州都督，以惠政聞。卒官下，年四十九。帝將出次哭之，有司奏：「日在辰，不可。」帝曰：「君臣猶父，情感於內，安有所避！」遂哭之。詔贈左驍衛將軍，謚曰襄。十年，追改郯國公。永徽中，加贈荊州都督。素，龍朔中，歷東臺舍人，兼脩國史，著百餘篇，終懷州長史。次安，上元中，同中門下品。章懷太令與劉納言等共註范曄。太廢，故貶普州刺史，終橫州司馬。悱，仕玄宗時集賢院判官，詔以其家所著魏、說林入院，綴脩所闕，累擢知圖、括訪異使，進國司業，以累免官。
秦瓊字叔寶，以字顯，齊州歷城人。始隋將來護兒帳內，母喪，護兒遣使襚弔之。吏怪曰：「士卒死喪，將軍未有所問，今獨弔叔寶何？」護兒曰：「是才而武，志節完整，豈久處卑賤邪？」
俄從通守張須陀擊賊盧明月下邳，賊衆十餘萬，須陀所統纔十之一，堅壁未敢[03553]進，糧盡，欲引去。須陀曰：「賊兵却，必悉衆追我，得銳士襲其營，且有利，誰吾行者？」衆莫對。惟叔寶與羅士信奮行。乃分勁兵千人伏莽間，須陀委營遁，明月悉兵追躡。叔寶等馳叩賊營，門閉不得入，乃升樓拔賊旗幟，殺數十人，營中亂，卽斬關納外兵，縱火焚十餘屯。明月奔還，須陀回擊，破之。與孫宣雅戰海曲，先登。以前後功擢建節尉。從須陀擊李密滎陽。須陀死，率殘兵附裴仁基。仁基降密，密得叔寶喜，以帳內驃騎，待之甚厚。密與宇文化及戰黎陽，中矢墮馬，濱死，追兵至，獨叔寶捍衛得免。後王世充，署龍驤將軍。與程䶧金計曰：「世充多詐，數與下咒誓，乃巫嫗，非撥亂主。」因約俱西走，策其馬謝世充曰「自顧不能奉，請從此辭。」賊不敢逼，於是來降。高祖俾秦王府，王尤獎禮。從鎮長春宮，拜馬軍總管。戰美良川，破尉遲敬德，功多，帝賜以黃金瓶，勞曰：「卿不卹妻而來我，且立功，使朕肉可食，當割以啖爾，況女玉帛乎！」尋授秦王右統軍，走宋金剛於介休，拜上柱國。從討[03554]世充、建德、黑闥盜，未嘗不身先鋒鏖陣，前無堅對。積賜金帛以千萬計，進封翼國公。每敵有驍將銳士震燿出入以夸衆者，秦王輒命叔寶往取之，躍馬挺槍刺於萬衆中，莫不如志，以是頗自負。及平隱、巢，功拜左武衛將軍，實封七百戶。後稍移疾，嘗曰：「吾少長戎馬間，歷百餘戰，數重創，出血且數斛，安得不病乎？」卒，贈徐州都督，陪葬昭陵。太宗詔有司琢石人馬立墓前，以旌戰功。貞觀十年，改封胡國公。後四年，詔司徒、趙國公无忌，司空、河間王孝恭，司空、萊國公如晦，司空、太太師、鄭國公徵，司空、梁國公玄齡，開府儀同司、鄂國公敬德，特進、衛國公靖，特進、宋國公瑀，輔國將軍、褒國公志玄，輔國將軍、夔國公弘基，尚左僕射、蔣國公通，陝東道行臺右僕射、鄖國公開山，荊州都督、譙國公紹，荊州都督、邳國公順德，洛州都督、鄖國公亮，吏部尚、陳國公君集，左驍衛將軍、郯國公公謹，左領軍將軍、盧國公知節，禮部尚、永興郡公世南，戶部尚、渝國公政會，戶部尚、莒國公儉，[03555]兵部尚、英國公勣，并叔寶，並圖形凌煙閣。高宗永徽六年，遣使致祭名臣圖形凌煙閣者凡七人，徵、士廉、瑀、志玄、弘基、世南、叔寶，皆始終著名者。
唐儉字茂約，并州晉陽人。祖邕，北齊尚左僕射。父鑒，隋戎州刺史，與高祖善，嘗偕典軍衛，故儉雅與秦王游，同在太原。儉爽邁少繩檢，然親以孝聞。隋政寖亂，陰說秦王建計。高祖嘗召訪之，儉曰：「公日角龍廷，姓協圖讖，係天下望久矣。若外嘯豪桀，北招戎狄，右收燕、趙，濟河而南，以據秦、雍，湯、武之業。」高祖曰：「湯、武之豈可幾？然喪亂方剡，私當圖存，公欲拯溺者，吾方公思之。」及將軍府開，授記室參軍、渭北道元帥司馬。從定京師，相國府記室，晉昌郡公。武德初，進內史舍人，遷中侍郎、散騎常侍。呂崇茂以夏縣反，與劉武周連和，詔永安王孝基、獨孤懷恩、于筠率兵致討，儉以使適至軍。會孝基等武周所虜，儉亦禽。始，懷恩屯蒲州，陰與部將元君實謀反，會俱在賊中，君實私語儉曰：「獨孤尚[03556]將舉兵圖，猶豫不發，故及此。所謂當斷不斷而受亂者。」俄而懷恩脫，詔復守蒲。君實曰：「獨孤拔難，再戍河上，寧其王者不死乎？」儉恐必亂，密遣劉世讓白發其謀。會高祖幸蒲津，舟及中流而世讓至，帝驚，曰：「豈非天！」命趨還舟，捕反者，懷恩自殺，餘黨皆誅。俄而武周敗，亡入突厥。儉封府庫、籍兵甲以待秦王。帝嘉儉身幽辱而不忘朝廷，詔復舊官，仍并州道安撫使，許以便宜。盡簿懷恩貲產賜儉。還禮部尚、天策府長史、檢校黃門侍郎、莒國公。仍遂州都督，食綿州六百戶。貞觀初，使突厥還，太宗謂儉曰：「卿觀頡利可取乎？」對曰：「銜國威靈，庶有成功。」四年，馳傳往誘使款，頡利許之，兵懈弛，李靖因襲破之，儉脫身還。歲餘，民部尚。從獵洛陽苑，羣豕突出于林，帝射四發，輒殪四豕。一豕躍及鐙，儉投馬搏之。帝拔劍斷豕，顧笑曰：「天策長史不上將擊賊邪，何懼之甚？」對曰：「祖以馬上得之，不以馬上治之。陛下神武定四方，豈復快心于一獸？」帝罷獵。詔其善[03557]識尚豫章公主。儉居官不，與賓客縱酒樂。坐法，貶光祿夫。永徽初，致仕，加特進。顯慶初卒，年七十八。贈開府儀同司、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襄。少觀，河西令，知名。孫從心，神龍中，以其晙娶太平公主女，擢累殿中監。晙太常少卿，坐太平黨誅。儉弟憲。憲字茂彝，仕隋東宮左勳衛。太廢，罷。不治細行，好馳獵，藏亡命，所交皆博徒輕俠。高祖領太原，頗親遇之，參與議。義師起，授正議夫，置左右，尤所信倚。封安富縣公。武德中，進累雲麾將軍，加郡公。貞觀中，終金紫光祿夫。
裔孫次，字文編。建中初，及進士第，歷侍御史。竇參數薦之，改禮部員外郎。參貶，出開州刺史，積十年不遷。韋皐鎮蜀，表副使，德宗諭皐罷之。次身在遠，久抑不得申，以古忠臣賢士罹讒毀被放，至殺身，君且不悟者，因采獲其，辨謗略篇上之。帝益怒，曰：「是乃以古昏主方我！」改夔州刺史。憲宗立，召還，授禮部郎中，知制誥，終中舍人。憲宗雅惡朋比傾陷者，嘗覽辨謗略，善之。[03558]謂學士沈傳師曰：「凡君人者，宜所觀省。然次編未盡，卿可廣其。」傳師乃與令狐楚、杜元穎論次，起周訖隋，增十篇，更號元和辨謗略。扶，字雲翔，仕歷屯田郎中。和五年，山南宣撫使。內鄉倉督鄧琬負度支米七千斛，吏責償之，繫其父至孫凡十八年，九人死於獄，扶奏申釋之。詔切責鹽鐵、度支使，天下監院償逋繫年以上者，皆原。進中舍人，出福州觀察使。濫殺人，風績不立。會卒，奴婢爭財，有司按其貲至十餘萬，時議蚩薄之。扶弟持，字德守，中進士第。和中，渭南尉，試京兆府進士。時尹杜悰欲以親故託之，持輒趨降階伏，悰語塞，乃止。累遷工部郎中，出容州刺史。遷給中，歷朔方、昭義節度使，卒。彥謙字茂業，多通技藝，尤工詩，負才無所屈。乾符末，避亂南。王重榮鎮河中，辟幕府，累表副，歷晉、絳州刺史。重榮軍亂，彥謙貶興元參軍。節度使楊守亮表判官，遷副使，終閬、壁州刺史。
段志玄，齊州臨淄人。父偃師，仕隋太原司法佐。從義師，官至[03559]郢州刺史。志玄姿質偉岸，少無賴，數犯法。業末，從父客太原，以票果，諸惡少年畏之，秦王所識。高祖興，以千人從，授右領都督府軍頭。下霍邑、絳郡，攻永豐倉，椎鋒最。歷左光祿夫。從劉文靜拒屈突通于潼關。文靜桑顯和所襲，軍且潰，志玄率壯騎馳賊，殺十餘人，中流矢，忍不言，突擊自如，賊衆亂，軍乘之，唐兵復振。通敗走，與諸將躡獲於稠桑，以多，授樂游府車騎將軍。從討王世充，深入，馬跌，賊禽。兩騎夾持其髻，將度洛，志玄忽騰而上，人者俱墮，於是奪其馬馳，尾騎數百不敢近。破竇建德，平東都，遷秦王府右護軍。隱太嘗以金帛誘之，拒不納。秦王卽位，累遷左驍衛將軍，封樊國公，實封九百戶。詔率兵至青海奪吐谷渾牧馬，逗留，免。未幾復職。文德皇后之葬，與宇文士及勒兵衛章武門，太宗夜遣使至將軍所，士及披戶內使，志玄拒曰：「軍門不夜開。」使者示手詔，志玄曰：「夜不能辨。」不納。比曙，帝歎曰：「真將軍，周亞夫何以加！」改封褒國公，歷鎮軍將軍。貞觀十六年疾，帝臨視，泣[03560]顧曰：「當與卿五品官。」頓首謝，請與母弟，乃拜志感左衛郎將。及卒，帝哭之慟。贈輔國將軍、揚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壯肅。世孫文昌。
文昌字墨卿，一字景初，世客荊州。疏爽任義節，不齷齪行。節度使裴冑禮之。冑採古今禮要，數從文昌質判所疑。後依劍南節度韋皐，皐表校郎。宰相李吉甫才之，擢登封尉、集賢校理，再遷左補闕。憲宗數欲親用，頗韋貫之奇詆，偃蹇不得進。貫之罷，引翰林學士，遷中舍人，遂承旨。穆宗卽位，屢召入思政殿顧問，率至夕乃出。俄拜中侍郎、同中門下平章。未踰年，自表還政。授劍南西川節度使、同平章。文昌素諳蜀利病，抵治寬靜，間以威斷，不常任，羣蠻震服。長慶年黔中蠻叛，觀察使崔元略以聞，文昌使一介開曉，蠻卽引還，彭濮蠻酋蹉祿來請立石刊誓，脩貢獻。入遷兵部尚。文宗立，拜御史夫，進封鄒平郡公。俄檢校尚右僕射、平章，節度淮南。和[03561]四年，檢校左僕射，徙帥荊南。州或旱，禬解必雨；或久雨，遇出游必霽。民語曰：「旱不苦，禱而雨；雨不愁，公出游。」南詔襲南安，帝以文昌得蠻夷心，詔使下檄尉讓，卽日解而去。復節度西川。九年卒，贈太尉。文昌先墓在荊州，歲時享祠，必薦以音樂歌舞，習禮者譏其非。少羇窶，所向少諧。及居將相，享用奢侈，士議尤替。
成式，字柯古，推蔭校郎。博學彊記，多奇篇祕籍。侍父于蜀，以畋獵自放，文昌遣吏自其意諫止。明日以雉兔遍遺幕府，人，因所獲儷前世，無複用者，衆驚。擢累尚郎，吉州刺史，終太常少卿。著酉陽數十篇。安節，乾寧中，國司業。善樂律，能自度曲云。
贊曰：屈突通盡節於隋，而唐忠臣，何哉？惟其一心，故兩君而無嫌。敬德之來，太宗以赤心付之，桑蔭不徙而功立。君臣相遇，古人謂之千載，顧不諒哉！投機之會，間不容穟，公謹所以抵龜而決。
屈突尉遲張秦唐段列傳第十四[03562] [035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