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制，取士之科，多因隋舊，然其要有。由學館者曰生徒，由州縣者曰鄉貢，皆升于有司而進退之。其科之目，有秀才，有明經，有俊士，有進士，有明法，有明字，有明筭，有一史，有史，有開元禮，有道舉，有童。而明經之別，有五經，有經，有經，有學究一經，有禮，有傳，有史科。此歲舉之常選。其天自詔者曰制舉，所以待非常之才焉。凡學六，皆隸于國監：國學，生百人，以文武品以上孫若從品以上曾孫及勳官品、縣公、京官四品帶品勳封之之；太學，生五百人，以五品以上孫、職官五品期親若品曾孫及勳官品以上有封之之；四門學，生千百人，其五百人以勳官品以上無封、四品有封及文武七品以上之，八百人以庶人之俊異者之；律學，生五十[01224]人，學，生十人，筭學，生十人，以八品以下及庶人之通其學者之。京都學生八十人，都督、中都督府，上州各六十人，下都督府、中州各五十人，下州四十人，京縣五十人，上縣四十人，中縣、中下縣各十五人，下縣十人。國監生，尚省補，祭酒統焉。州縣學生，州縣長官補，長史主焉。
凡館：門下省有弘文館，生十人；東宮有崇文館，生十人。以皇緦麻以上親，皇太后、皇后功以上親，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實封者、京官職從品、中黃門侍郎之之。
凡博士、助教，分經授諸生，未終經者無易業。凡生，限年十四以上，十九以下；律學十八以上，十五以下。凡禮記、春秋左氏傳經，詩、周禮、儀禮中經，易、尚、春秋公羊傳、穀梁傳經。通經者，經、經各一，若中經。通經者，經、中經、經各一。通五經者，經皆通，餘經各一，孝經、論語皆兼通之。凡治孝經、論語共限一歲，尚、公羊傳、穀梁傳各一歲半，易、詩、周禮、儀禮各歲，禮記、左氏傳各歲。學，日紙一幅，[01225]間習時務策，讀國語、說文、字林、蒼、爾雅。凡學，石經體限歲，說文歲，字林一歲。凡筭學，孫、五曹共限一歲，九章、海島共歲，張丘建、夏侯陽各一歲，周髀、五經筭共一歲，綴術四歲，緝古歲，記遺、等數皆兼習之。旬給假一日。前假，博士考試，讀者千言試一帖，帖言，講者千言問義一條，總條通第，不及者有罰。歲終，通一年之業，口問義十條，通八上，六中，五下。併下與在學九歲、律生六歲不堪貢者罷。諸學生通經、俊士通經已及第而願留者，四門學生補太學，太學生補國學。每歲五月有田假，九月有授衣假，百里外給程。其不帥教及歲中違程滿十日，故百日，緣親病百日，皆罷。旣罷，條其狀下之屬所，五品以上孫送兵部，準蔭配色。每歲仲冬，州、縣、館、監舉其成者送之尚省；而舉選不繇館、學者，謂之鄉貢，皆懷牒自列于州、縣。試已，長吏以鄉飲酒禮，會屬僚，設賓主，陳俎豆，管絃，牲用少牢，歌鹿鳴之詩，因與耆艾敘長少焉。旣至省，皆疏名[01226]列到，結款通保及所居，始由戶部集閱，而關于考功員外郎試之。凡秀才，試方略策五道，以文理通粗上上、上中、上下、中上，凡四等及第。凡明經，先帖文，然後口試，經問義十條，荅時務策道，亦四等。凡開元禮，通義百條、策道者，超資與官；義通七十、策通者，及第。散、試官能通者，依正員。凡傳科，左氏傳問義五十條，公羊、穀梁傳十條，策皆道，義通七以上、策通以上第，白身視五經，有出身及前資官視學究一經。凡史科，每史問義百條、策道，義通七、策通以上第。能通一史者，白身視五經、傳，有出身及前資官視學究一經；史皆通者，獎擢之。凡童科，十歲以下能通一經及孝經、論語，卷誦文十，通者予官；通七，予出身。凡進士，試時務策五道、帖一經，經、策全通甲第；策通四、帖過四以上乙第。凡明法，試律七條、令條，全通甲第，通八乙第。凡學，先口試，通，乃墨試說文、字林十條，通十八第。凡筭學，義本條問荅，明數造術，詳明術理，然後[01227]通。試九章條、海島孫五曹張丘建夏侯陽周髀五經筭各一條，十通六，記遺、等數帖讀十得九，第。試綴術、緝古義問荅者，明數造術，詳明術理，無注者合數造術，不失義理，然後通。綴術七條、輯古條，十通六，記遺、等數帖讀十得九，第。落經者，雖通六，不第。凡弘文、崇文生，試一經、一經，或中經，或史記、前後、國志各一，或時務策五道。經史皆試策十道。經通六，史及時務策通，皆帖孝經、論語共十條通六，第。凡貢舉非其人者、廢舉者、校試不以實者，皆有罰。其教人取士著於令者，略如此。而士之進取之方，與上之好惡、所以育材養士、招來獎進之意，有司選士之法，因時增損不同。自高祖初入長安，開丞相府，下令置生員，自京師至于州縣皆有數。旣卽位，詔祕外省別立學，以教宗室孫及功臣弟。其後詔諸州明經、秀才、俊士、進士明於理體鄉里稱者，縣考試，州長重覆，歲隨方物入貢；吏民弟學藝者，皆送于京學，設考課之法。州、縣、鄉皆[01228]置學焉。及太宗卽位，益崇儒術。乃於門下別置弘文館，增置、律學，進士加讀經、史一部。十年，東宮置崇文館。自天下初定，增築學舍至千百區，雖七營飛騎，亦置生，遣博士授經。四夷若高麗、百濟、新羅、高昌、吐蕃，相繼遣弟入學，遂至八千餘人。高宗永徽年，始停秀才科。龍朔年，東都置國監，明年以學隸蘭臺，筭學隸祕閣，律學隸詳刑。上元年，加試貢士老策，明經條，進士條。國監置成十人，取已及第而聦明者之。試日誦千言，并日試策，所業十通七，然後補其祿俸，同直官。通四經業成，上於尚，吏部試之，登第者加一階放選。其不第則習業如初，歲而試，試而不中第，從常調。永隆年，考功員外郎劉思立建言，明經多抄義條，進士唯誦舊策，皆亡實才，而有司以人數充第。乃詔自今明經試帖粗十得六以上，進士試雜文篇，通文律者然後試策。武后之亂，改易舊制頗多。中宗反正，詔宗室等以下、五等以上未出身，願宿衛及任國生，聽之。其家居[01229]業成而堪貢者，宗正寺試，送監舉如常法。衛番下日，願入學者，聽附國學、太學及律館習業。蕃王及可汗孫願入學者，附國學讀。玄宗開元五年，始令鄉貢明經、進士訖，國監謁先師，學官開講問義，有司具食，清資五品以上官及朝集使皆往閱禮焉。七年，令弘文、崇文、國生季一朝參。及注老道德經成，詔天下家藏其，貢舉人減尚、論語策，而加試老。敕州縣學生年十五以下、八品若庶人十一以下通一經及未通經而聦悟有文辭、史學者，入四門學俊士。卽諸州貢舉省試不第，願入學者亦聽。十四年，考功員外郎李昂舉人詆訶，帝以員外郎望輕，遂移貢舉於禮部，以侍郎主之。禮部選士自此始。十九年，始置崇玄學，習老、莊、文、列，亦曰道舉。其生，京、都各百人，諸州無常員。官秩、蔭第同國，舉送、課試如明經。天寶九載，置廣文館於國學，以領生徒進士者。舉人舊重兩監，後世祿者以京兆、同、華榮，而不入學。十載，乃敕天下罷鄉貢，舉人不[01230]由國及郡、縣學者，勿舉送。是歲，道舉停老，加周易。十四載，復鄉貢。代宗廣德年，詔曰：「古者設太學，教冑，雖年穀不登，兵革或動，而俎豆之不廢。頃年戎車屢駕，諸生輟講，宜追學生在館習業，度支給廚米。」是歲，賈至侍郎，建言歲方艱歉，舉人赴省者，兩都試之。兩都試人自此始。貞元年，詔習開元禮者舉同一經例，明經習律以代爾雅。是時弘文、崇文生未補者，務取員闕以補，速於登第，而用蔭乖實，至有假市門資、變易昭穆及假人試藝者。六年，詔宜據式考試，假代者論如法。初，禮部侍郎親故移試考功，謂之別頭。十六年，中舍人高郢奏罷，議者是之。元和年，置東都監生一百員。然自天寶後，學校益廢，生徒流散。永泰中，雖置西監生，而館無定員。於是始定生員：西京國館生八十人，太學七十人，四門百人，廣文六十人，律館十人，、筭館各十人；東都國館十人，太學十五人，四門五十人，廣文十人，律館十人，館人，筭館人而已。明經停口義，復試墨義十條。五經取通五，明[01231]經通六。其嘗坐法及州縣吏，雖藝文可采，勿舉。十年，權知禮部侍郎庾承宣奏復考功別頭試。
初，開元中，禮部考試畢，送中門下詳覆，其後中廢。是歲，侍郎錢徽所舉送，覆試多不中選，由是貶官，而舉人雜文復送中門下。長慶年，侍郎王起言：「故，禮部已放牓，而中門下始詳覆。今請先詳覆，而後放牓。」議者以起雖避嫌，然失貢職矣。諫議夫殷侑言：「史，勸善懲惡，亞於六經。比來史學都廢，至有身處班列，而朝廷舊章莫能知者。」於是立史科及傳科。和年，高鍇考功員外郎，取士有不當，監察御史姚中立奏停考功別頭試。六年，侍郎賈餗奏復之。八年，宰相王涯以「禮部取士，乃先以牓示中，非至公之道。自今一委有司，以所試雜文、鄉貫、代名諱送中門下」。抵衆科之目，進士尤貴，其得人亦最盛焉。方其取以辭章，類若浮文而少實；及其臨設施，奮其業，隱然國名臣者，不可勝數，遂使時君篤意，以謂莫此之尚。及其後世，俗益媮薄，上下交疑，因以[01232]謂按其聲病，可以有司之責，捨是則汗漫而無所守，遂不復能易。嗚呼，乃知代鄉里德行之舉，非至治之隆莫能行！太宗時，冀州進士張昌齡、王公謹有名於當時，考功員外郎王師旦不署以第。太宗問其故，對曰：「人者，皆文采浮華，擢之將誘後生而弊風俗。」其後，人者卒不能有立。
寶應年，禮部侍郎楊綰上疏言：進士科起於隋業中，是時猶試策。高宗朝，劉思立加進士雜文，明經填帖，故進士者皆誦當代之文，而不通經史，明經者但記帖括。投牒自舉，非古先哲王仄席待賢之道。請依古察孝廉，其鄉閭孝友信義廉恥而通經者，縣薦之州，州試其所通之學，送于省。自縣至省，皆勿自投牒，其到狀、保辨、識牒皆停。而所習經，取義，聽通諸家之學。每問經十條，對策道，皆通，上第，吏部官之；經義通八，策通，中第，與出身；下第，罷。論語、孝經、孟兼一經，其明經、進士及道舉並停。詔給中李栖筠、李廙、尚左丞賈至、京兆尹兼御史夫嚴武議。栖筠等議曰：夏之政忠，商之政[01233]敬，周之政文，然則文與忠敬皆統人行。且謚號述行，莫美於文，文興則忠敬存焉。故前代以文取士，本文行，由辭觀行，則及辭焉。宣父稱顏「不遷怒，不貳過」，謂之「好學」。今試學者以帖字精通，不窮旨義，豈能知遷怒貳過之道乎？考文者以聲病是非，豈能知移風易俗化天下乎？是以上失其源，下襲其流，先王之道莫能行。夫先王之道消，則人之道長，亂臣賊由是生焉！今取士試之道，而不以遠，是猶以蝸蚓之餌垂海，而望吞舟之魚，不亦難乎？所以食垂餌者皆魚，就科目者皆藝。且夏有天下四百載，禹之道喪而商始興；商有天下六百祀，湯之法棄而周始興；周有天下八百年，文、武之政廢而秦始并焉。代之選士任賢，皆考實行，是以風俗淳一，運祚長遠。興，監其然，尊儒術，尚名節，雖近戚竊位，彊臣擅權，弱主外立，母后專政，而亦能終彼四百，豈非學行之效邪？魏、晉以來，專尚浮俊，德義不脩，故孫速顛，享國不永。今綰所請，實正論。然自晉室之亂，南北分裂，人多僑處，必[01234]欲復古鄉舉里選，竊恐未盡。請兼廣學校，以明訓誘。雖京師州縣皆有學，兵革之後，生徒流離，儒臣、師氏，祿廩無向。請增博士員，厚其稟稍，選通儒碩生，閒居其職。十道郡，置太學館，遣博士出外，兼領郡官，以教生徒。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朝而行之。夕其利。而臣以舉人循習，難於速變，請自來歲始。帝以問翰林學士，對曰：「舉進士久矣，廢之恐失其業。」乃詔明經、進士與孝廉兼行。先是，進士試詩、賦及時務策五道，明經策道。建中年，中舍人趙贊權知貢舉，乃以箴、論、表、贊代詩、賦，而皆試策道。和八年，禮部復罷進士議論，而試詩、賦。文宗從內出題以試進士，謂侍臣曰：「吾患文格浮薄，昨自出題，所試差勝。」乃詔禮部歲取登第者十人，苟無其人，不必充其數。是時，文宗好學嗜古，鄭覃以經術位宰相，深嫉進士浮薄，屢請罷之。文宗曰：「敦厚浮薄，色色有之，進士科取人百年矣，不可遽廢。」因得不罷。武宗卽位，宰相李德裕尤惡進士。初，舉人旣及第，綴行通名，詣主司第[01235]謝。其制，序立西階下，北上東向；主人席東階下，西向；諸生拜，主司荅拜；乃敘齒，謝恩，遂升階，與公卿觀者皆坐；酒數行，乃赴期集。有曲江會、題名席。至是，德裕奏：「國家設科取士，而附黨背公，自門生。自今一有司而止，其期集、參謁、曲江題名皆罷。」德裕嘗論公卿弟艱於科舉，武宗曰：「向聞楊虞卿兄弟朋比貴勢，妨平進之路。昨黜楊知至、鄭朴等，抑其太甚耳。有司不識朕意，不放弟，卽過矣，但取實藝可。」德裕曰：「鄭肅、封敖弟皆有才，不敢應舉。臣無名第，不當非進士。然臣祖天寶末以仕進無他岐，勉彊隨計，一舉登第。自後家不置文選，蓋惡其不根藝實。然朝廷顯官，須公卿弟之。何者？少習其業，目熟朝廷，臺閣之儀，不教而自成。寒士縱有出人之才，固不能閑習。則弟未易可輕。」德裕之論，偏異蓋如此。然進士科當唐之晚節，尤浮薄，世所共患。所謂制舉者，其來遠矣。自以來，天常稱制詔道其所欲問而親策之。唐興，世崇儒學，雖其時君賢愚好惡不同，而樂善求賢之意未[01236]始少怠，故自京師外至州縣，有司常選之士，以時而舉。而天自詔四方德行、才能、文學之士，或高蹈幽隱與其不能自達者，下至軍謀將略、翹關拔山、絕藝奇伎莫不兼取。其名目，隨其人主臨時所欲，而列定科者，如賢良方正、直言極諫、博通墳典達於教化、軍謀宏遠堪任將率、詳明政術可以理人之類，其名最著。而天巡狩、行幸、封禪太山梁父，往往會行在。其所以待之之禮甚優，而宏材偉論非常之人亦時出於其間，不無得。其外，有武舉，蓋其起於武后之時。長安年，始置武舉。其制，有長垛、馬射、步射、平射、筒射、有馬槍、翹關、負重、身材之選。翹關，長丈七尺，徑寸半，凡十舉後，手持關距，出處無過一尺，負重者，負米五斛，行十步，皆中第，亦以鄉飲酒禮送兵部。其選用之法不足道，故不復。
選舉志第十四[012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