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臣，本董秦，幽州薊人。少籍軍，以材力奮，節度使薛楚玉、張守珪、安祿山等，甄勞至折衝郎將。平盧軍先鋒使劉正臣殺偽節度呂知晦，擢秦兵馬使，攻長楊，戰獨山，襲榆關、北平，殺賊將申貢、榮先欽，執周釗送京師。從正臣赴難，復敗李仁、李咸、白秀芝等。潼關失守，秦整軍北還。奚王阿篤孤初引衆與正臣合，已而紿約皆攻范陽，至后城，夜乘間襲秦，秦接戰，敗之，追奔至溫泉山，禽首領阿布離，斬以釁鼓。至德載，節度使王玄志使秦率兵千自雍奴桴葦絕海，擊賊將石帝廷、烏承洽，轉戰累日，拔魯城、河間、景城，收糧貲以實軍。與田神功下平原、樂安，禽偽刺史以獻。於是防河招討使李銑承制假秦德州刺史。史思明自，河南節度使張鎬督秦軍合諸將平河南州縣，與裨將陽惠元破安慶緒[06366]將王福德於舒舍，肅宗下詔褒諭，令屯濮州，徙韋城。從郭儀圍相州，軍潰，秦至滎陽，破賊將敬釭，取糧艘百柁以餉汴軍。未幾，授濮州刺史，屯杏園渡。許叔冀以汴下史思明，秦力屈，亦降。思明撫背曰：「始吾有左手，得公今完矣！」與俱寇河陽，秦夜挈五百人冒圍李光弼，詔加殿中監，封戶百，召至京師，賜今氏名，給良馬、甲第。時陝西、神策兩節度使郭英乂、衛伯玉屯陝，故以忠臣兩軍兵馬使，戰永寧、莎柵，與賊將李感義等數十遇，皆破之。淮西節度使王仲昇賊執，以忠臣汝、仙、蔡六州節度使，兼安州。合諸軍平東都，進御史夫。回紇可汗旣，留其下安恪、石帝廷居河陽守貲廥，因是招亡命盜，道路畏澀。詔忠臣討定之。吐蕃犯京師，天追兵，秦方宴鞠場，使者至，卽整師引道。諸將白：「須良日。」忠臣怒曰：「君父在難，方擇日救患乎？」時召兵無先忠臣至者。代宗嘉之，加本道觀察使，賚與倍等。周智光帳下所殺，忠臣提兵入華州，所過掠，自赤水距潼關百里無居人。曆五年，加蔡州[06367]刺史。陝虢李國清下所逐，掠府庫，國清遍拜諸將乃免。會忠臣入朝，次陝，詔訊于衆。衆懼忠臣，不敢搖，卽圍棘，約士投所掠物圍中，一日盡獲。討李靈耀，戰西梁固，敗之。復與馬燧軍合，敗賊于汴州。田悅以援兵萬屯汴郛，忠臣勒裨將李重倩夜率百騎襲之，貫其營而還，殺數十百人。悅間道走，靈耀開城亡去，軍遂潰。以忠臣汴州刺史，加檢校司空、同中門下平章，封西平郡王。忠臣資婪沓嗜色，將士婦女逼與亂，所至人苦之。以女弟妻張惠光，用牙將，恃勢殘克。或白忠臣，不之信。以惠光居牙下，愈橫肆。十四年，將李希烈因衆怒，與少將丁暠、賈華等共斬惠光父，以兵脅逐忠臣。跳奔京師，帝素寵之，不責。復授檢校司空、同中門下平章，奉朝請。德宗立，散騎常侍張涉以贓得罪，帝怒不赦。涉故侍讀東宮者，忠臣曰：「陛下貴天，先生以乏財觸法，非過。」帝意解，免涉田里。湖南觀察使辛京杲私怒部曲，殺之，有司劾當死。忠臣曰：「京杲應死久矣！」帝問故，對曰：「京杲諸父[06368]戰某所死，兄弟戰某所死，渠從行獨得存，以故知之。」帝悽然悟，釋之，下除王傅。
忠臣戇直不通，帝嘗謂：「卿耳，真貴兆。」對曰：「臣聞驢耳，龍耳。」帝喜其野而誠。然旣失兵，怫鬱不顧藉。朱泚反，偽署司空兼侍中，泚攻奉天，以忠臣居守。泚敗，繫有司，與其俱斬。
喬琳，并州太原人。少孤苦志學，擢進士第，性誕蕩無禮檢。郭儀表朔方府掌記，與聯舍畢曜相掉訐，貶巴州司戶參軍。歷果、綿、遂、懷四州刺史，治寬簡，不親。嘗謂參軍任紹業曰：「綱紀一州，能劾刺史乎？」紹業出條所失示之，驚曰：「能知吾失，御史材。」琳素善蒲人張涉。涉以國博士侍太讀，太卽位，召訪政，不淹日，詔入翰林，遷散騎常侍，薦琳任宰相，乃拜御史夫、同中門下平章，天下矍然駭之。琳年高且聵，每進對失次，所言不厭帝旨，在位閱八旬，以工部尚罷。帝由是亦疏涉。琳從幸奉天，再遷太少師；進幸梁州，次盩厔，詭言馬殆不進。帝素以舊老禮之，給乘輿馬，辭病力，帝賜所執策曰：「勉良圖，與卿別矣！」不數[06369]日，祝髯髮舍仙游佛廬。泚聞，遣數十騎取之，署吏部尚，令姻家源休衣以朝服，食以肉，琳亦不辭。士有訴官非便者，琳曰：「謂此選便乎？」及收京師，李晟憫其老，表貰死。帝曰：「琳，故宰相，失節背義，不可赦。」臨刑歎曰：「我以七月七日生，以此日死，非命耶？」時有蔣鎮者，洌，與兄鍊俱以文辭顯。擢賢良方正科，累轉諫議夫。曆中，淫雨壞河中鹽池，味苦惡。韓滉判度支，慮減常賦，妄言池生瑞鹽，王德之美祥。代宗疑不然，命鎮馳驛按視。鎮內欲結滉，故實其，表置祠房，號池曰「寶應靈慶」云。再進工部侍郎。妹婿源溥者，休弟，故鎮與休交。泚叛，竄于鄠，足不能進。泚先得鍊，而鎮左右逃，語所在，源休聞，白泚，以百騎求得之。知不免，懷刃將自刺，鍊止之。復謀出奔，懦不決。中朝臣遁伏者，休多所誅殺，賴鎮救原十五。初，洌與弟渙在安史時皆汙偽官，鍊兄弟復屈節于賊云。
高駢字千里，南平郡王崇文孫。家世禁衛，幼頗脩飭，折節文學，與諸儒交，硜硜譚治道，兩軍中人更稱譽之。朱叔明司馬。[06370]有鵰並飛，駢曰：「我且貴，當中之。」一發貫鵰焉，衆驚，號「落鵰侍御」。後歷右神策軍都虞候。党項叛，率禁兵萬人戍長武。是時諸將無功，唯駢數用奇，殺獲甚多。懿宗嘉之，徙屯秦州，卽拜刺史兼防禦使。取河、渭州，略定鳳林關，降虜萬餘人。咸通中，帝將復安南，拜駢都護，召還京師，靈臺殿。於是容管經略使張茵不討賊，更以茵兵授駢。駢過江，約監軍李維周繼進。維周擁衆壁海門，駢次峰州，破南詔蠻，收所獲贍軍，維周忌之，匿捷不奏。朝廷不知駢問百餘日，詔問狀，維周劾駢玩敵不進，更命右武衛將軍王晏權往代駢。俄而駢拔安南，斬蠻帥段酋遷，降附諸洞萬計。晏權方挾維周發海門，檄駢北。而駢遣王惠贊傳酋遷首京師，艟艫甚盛，乃晏權等，惠贊懼奪其，匿島中，間關至京師。天覽，御宣政殿，羣臣皆賀，赦天下。進駢檢校刑部尚，仍鎮安南，以都護府靜海軍，授駢節度，兼諸道行營招討使。始築安南城。由安南至廣州，江梗險，多巨石，駢募工劖治，由是舟濟安行，[06371]儲餉畢給。使者歲至，乃鑿道五所，置兵護送。其徑青石者，或傳馬援所不能治。旣攻之，有震碎其石，乃得通，因名道曰「天威」云。加檢校尚右僕射。駢之戰，其從孫潯常先鋒冒矢石以勸士，駢徙節天平，薦潯自代，詔拜交州節度使。僖宗立，卽其軍加同中門下平章。南詔寇巂州，掠成都，徙駢劍南西川節度，乘傳詣軍。及劍門，下令開城，縱民出入。左右諫：「寇在近，脫掠，不可悔。」駢曰：「屬吾在安南破賊十萬，驃信聞我至，尚敢邪！」當是時，蠻攻雅州，壁盧山，聞駢至，亟解去。駢卽移檄驃信，勒兵從之。驃信懼，送質入朝，約不敢寇。蜀有突將，分左右廂，廂有虞候，詰火督盜賊，有兵馬虞候，主調發。駢罷其一，各置一虞候。以蜀兵孱，詔蠻新定，人未安業，罷突將月稟并餐錢，約曰：「府庫完，當如舊。」團練兵戰者，厚其衣稟；不團練者，但掌文、倉庫，衣稟減焉。駢曰：「皆王卒，命均之。」戰士望。于時天平、昭義、義成戍軍合蜀兵凡六萬。駢之自將出屯，突將亂，乘門以入，駢匿於圊，求不得。天平軍聞變，其校[06372]張桀以士五百格戰，不勝。監軍慰撫之，皆曰：「州雖更蠻亂，戶口尚完，府庫方實，公削軍稟以自養，不堪其虐，故亂。」監軍懼，講解之。取役夫數百，名叛卒，藉斬其首，乃定。駢徐出，以金帛厚賞士，開府庫悉還其衣稟。然密籍所給姓名，夜遣牙將擊殺之，夷其族，雖孕者不貰，投尸于江。有一婦方踞而乳，將就刑，媼之，疑其畏死，謂曰：「以丐我，一詣曹司。」婦蹶起曰「我知之，且飽吾，不可使以飢就戮。」刑者拜曰：「渠有節度使奪戰士食，一日忿怒，淫刑以逞，國家法令何有？我死當訴于天，使此賊闔門如今日冤！」逮死，神色晏然。蜀人聞者垂泣。駢復突將戍還者，丸名貯器中，意不懌，則探之，或十或五，授將李敬全斬決。親吏王殷說駢曰：「突將在行者，初不知謀，公當赦之。」駢悅，投丸池中，人乃安。蜀之土惡，成都城歲壞，駢易以塼甓，陴堞完新，負城丘陵悉墾平之，以便農桑。訖功，筮之得畜。駢曰：「畜者，養。濟以剛健篤實，煇光日新，吉孰焉。文宜去下存上。」因名玄城。進檢校司徒，封燕國公，徙荊[06373]南節度。梁纘者，本以昭義兵西戍，駢表隸麾下。王仙芝之敗，殘黨過江，帝以駢治鄆威化行，且仙芝黨皆鄆人，故授駢鎮海節度使。駢遣將張潾與纘分兵窮討，降其驍帥畢師鐸數十人，賊走嶺表。帝美其功，加諸道行營都統、鹽鐵轉運等使。詔駢料官軍義營鄉團，其老弱夷，裁制軍食；刺史以下罪輒罰，罪以聞。賊更推黃巢南陷廣州，駢建遣潾以兵五千屯郴扼賊西路，留後王重任以兵八千並海進援循、潮，自將萬人繇庾擊賊廣州，且請起荊南王鐸兵萬壁桂、永，以邕管兵五千壁端州，則賊無遺類。帝納其策，而駢卒不行。俄徙淮南節度副使。駢繕完城壘，募軍及土客，得銳士七萬，乃傳檄召天下兵共討賊，威震一時，天倚以重。廣明初，潾破賊雲倉，詐降巢。巢不意其襲，遂奔，引殘黨壁上饒，然衆亡幾。會疫癘起，人死亡，潾進擊之，巢懼，以金啗潾，騰於駢，丐命。駢信之，許求節度。當此時，昭義、武寧、義武兵數萬赴淮南，駢欲專己功，卽奏賊已破，不須兵。有詔班師。[06374]巢知兵罷，卽絕駢請戰，擊殺潾，乘勝度江攻天長。始，巢在廣州，求天平節度，宰相盧攜善駢，以有討賊功，不肯赦巢，與鄭畋爭于朝，故巢怨不得節度。而駢聞議不一，亦不平，至是欲縱賊以聳朝廷，然後立功。畢師鐸諫曰：「朝廷所恃，誰易於公？制賊要害，莫先淮南。今不據要津以滅賊，使得北度，必亂中原。」駢矍然，下令將出師。嬖將呂用之畏師鐸有功，諫曰：「公勳業極矣，賊未殄，朝廷且有口語。況賊平，挾震主之威，安所稅駕？不如觀釁求福，不朽資。」駢入其計，託疾未可以出屯，嚴兵保境。巢據滁、和，去廣陵纔數百里，乃求援陳許。巢逼揚州，衆十五萬。駢將曹全晸以兵五千戰不利，壁泗州以待援，駢兵終不出。賊北趨河洛，天遣使者促駢討賊，冠蓋相望。俄而兩京陷，天猶冀駢立功，眷寄未衰，詔刺史若諸將有功，自監察御史至常侍，許墨制除授。尋進檢校太尉，東面都統，京西、京北神策軍諸道兵馬等使。會雉雊署寢，占者曰：「軍府將空。」駢惡之，悉兵出營東塘，舟千艘，戈鎧完銳，日討金鼓以侈[06375]士志。與浙西節度使周寶檄，欲連和而西，寶喜。有謂寶：「彼欲并江東孫策分計。」寶未之信。俄而駢請寶至軍議，寶怒，辭疾不出，釁隙遂構。駢屯東塘百日，託以寶及浙東劉宏將不利，乃還，以應其變。帝知駢無出兵意，天下益殆。乃以王鐸代都統，以崔安潛副之。詔韋昭度領諸道鹽鐵轉運使，加駢侍中，增實戶一百，封渤海郡王。駢失兵柄利權，攘袂詬，卽上謾言不恭，詆鐸乃敗軍將，而安潛狼貪，有如橈敗，詒千古之悔。引更始刮席、嬰軹道以激帝。帝怒，下詔切責。當此時，王室微，不絕如帶。駢都統年，無尺寸功，幸國顛沛，料兵，陰圖割據，一旦失勢，威望頓盡，故肆醜悖，脅邀天，冀復故權。而吳人顧雲以文辭緣澤其姦，偃然無所忌畏。請帝南幸江淮。會平賊，駢聞，縮氣悵恨，部下多叛去，鬱鬱無聊，乃篤意求神，以軍屬用之。用之者，鄱陽人，世商儈，往來廣陵，得諸賈之驩。旣孤，依舅家，盜私其室，亡命九華山，方士牛弘徽，得役鬼術，賣藥廣陵市。始詣駢親將俞公[06376]楚，驗其術，因得駢，署幕府，稍補右職。用之旣少賤，具知閭里利病、吏得失，頗班班言政，以將左道，駢愈器之。乃廣樹朋黨，刺知駢動息，持金帛還結左右，日誕妄以動駢。薦狂人諸葛殷、張守一長年方，並署牙將。初，殷將，用之紿曰：「上帝以公人臣，慮機懬廢，使神人來羽翼，且當以職縻之。」明日，殷以褐衣，辯詐無窮，駢驚，號「葛將軍」。其陰狡過用之遠甚。有賈居第華壯，殷求之不得，謂駢曰：「城中且有妖，當築壇禳却之。」因指賈居。駢敕吏卽日驅徙，殷入居之。駢造迎仙等樓，皆度高八十尺，飾以金珠璖玉，侍女衣羽衣，新聲度曲，以儗鈞天，薰齋其上，祈與仙接。用之自謂與真通，對駢叱吒風雨，或望空顧揖再拜，語言俚近，左右或竊議，輒殺之，後無敢出口者。蕭勝納賄用之，求鹽城監，駢不肯，用之曰：「仙人言鹽城有寶劍，須真人取之，唯勝可往。」駢許諾。數月，勝獻銅匕首，用之曰：「此北帝所佩，得之者兵不敢犯。」駢寶祕之，常持以坐起。用之憚其術窮且詰，乃刻青石手板龍蛇隱[06377]起，文曰：「帝賜駢。」使人潛植机上，駢得之喜。寓鵠廷中，設機關，觸人則飛動，駢衣羽服，乘之作仙去狀。用之懼有擿其姦者，乃曰：「仙人當下，但患學者真氣虧沮耳。」駢始棄人間，絕妾媵，雖將吏不得。客至，先遣薰濯，詣方士祓除，謂之解穢，少選卽引去。自是內外無敢言者，惟梁纘屢駢言，駢不聽。纘懼，解所領兵，駢還其軍於昭義，纘不復矣。用之旣自任，淫刑重賦，人人思亂。乃擢廢吏百餘，號「察」，厚稟食，令居衢鬨間，凡民私鬩隱語莫不知，道路箝口。誅所惡者數百族。募卒萬，左、右「鏌邪軍」，與守一分總，置官屬如駢府。用之每出入，騶御至千人，建第，軍胥營署皆。建百尺樓，託云占星，實窺伺城中之有變者。左右姬侍百餘，皆娟秀光麗，善歌舞，巾㡚束帶以侍。月十宴，其費仰於民，不足，至苛留度支運物。誘人上變，則許入貲產贖罪。俞公楚數規戒其失，不聽。姚禮謀殺之，弗克。用之因譖人於駢，使以驍雄兵千督盜於外，密使兵襲之，舉師殲焉。駢從澞密疏用之罪，諫駢曰：「不[06378]除之，高氏且無種。」駢怒，命左右扶出，以狀授用之。用之誣澞貣貰不能滿，故妄言。因出澞筆驗之，駢敕吏禁澞出入。俄署舒州刺史，未幾下所逐，用之構之。駢使人殺澞。嗣襄王熅之亂，駢上勸進，偽假駢中令、諸道兵馬都統、江淮鹽鐵轉運使，以用之嶺南節度使。駢久觖望，至是喜，貢賦不絕。用之始開府置官屬，禮與駢均矣。以鄭杞、董僅、吳邁腹心，駢之親信皆偪使附己，政未嘗關決駢。駢內悔，欲收其權，不能。用之問計於杞、僅，謀請駢齋於其第，密縊之，紿昇天，不克。光啟年，蔡賊孫儒兵略定遠，聲言涉淮，壽州刺史張翱奔告駢，命畢師鐸率騎百戍高郵。師鐸者，故仙芝黨，以善騎射稱。駢敗巢于浙西，用其力，故寵待絕等。用之厚啖以利，欲其諧附，然不肯情。師鐸有妾美，用之請，不可，狙其出，觀焉，怒而棄之；內忿懼，結婚於高郵將張神劍，陰倚援，朱全忠方攻秦宗權，駢慮其奔突，使師鐸率兵踰都梁山，不賊還。師鐸駢府宿將多以讒死，憂甚。用之益加禮，師鐸[06379]愈恐，謀於神劍。神劍不然其言，而猜嫌日結。用之亦慮其變，內欲除之，亟請罷屯。其母密擿師鐸使去，曰：「毋顧家室。」師鐸憂，未知所出。而駢怒用之專恣，覬師鐸與諸將發其姦，遣使謂師鐸曰：「用之欲因此行圖君，旣授神劍矣，君其之！」師鐸驚，軍中稍稍傳言。諸將介而，請殺神劍，杞其軍，驅市人以濟亂。師鐸曰：「不可，我若重擾百姓，復一用之。鄭璋素與我善，兵精士彊，以用之用，常不平。今若告之謀，彼必喜，則濟矣。」衆然之。神劍未知，方椎牛釃酒，且將犒師。師鐸潛師夜出，士皆絳繒抹首，且行且掠。璋聞，以麾下出迎，師鐸諗以計，喜。留其妻守淮口，帥兵及亡命數千至高郵，神劍，詰其變，神劍辭不知。師鐸語稍侵，神劍瞋目曰：「夫何晚計！彼一妖人，前假嶺南節，不肯行，志圖淮海，令君旣奪魄，彼一日得志，吾能握刀頭北面之邪！吾前未量君意，故不出口，尚何疑？」璋喜，取酒割臂血而盟，推師鐸丞相，作誓告神，乃移檄州縣，以誅呂用之、張守一、諸葛殷名。神劍以高郵兵諸[06380]校倪詳、逯並以天長弟會，唐宏先鋒，駱玄真主騎，趙簡主徒，王朗殿，得勝兵千。將發，神劍中悔，繆曰「公兵雖精，然城堅，旬日不下則糧乏，衆心搖矣。神劍請按軍高郵，公聲援而督糧道。」師鐸曰：「民稟尚多，何患資儲？城中攜離無鬬志，何聲援？君意不行，孰敢違？」璋內忌神劍，恐不己下，勸許其計，約城破玉帛女共之。其四月，兵傅城，營其下。城中駭亂，用之分兵守，且自督戰。令曰：「斬一級，賞金一餅。」士多山東人，堅悍頗用命。師鐸懼，退舍自固。用之稍堙塞諸門。駢登延和閣，聞囂甚，左右告之故，驚，召用之問狀，徐曰：「師鐸衆思，門衛所軋，隨已處置，不爾，煩玄女一符耳！」駢曰：「吾覺爾之誕多矣，善自之，勿使吾周寶！」時寶已下所逐出奔云。用之慙，不復有言。師鐸城未下，頗懼，求救於宣州秦彥，約平迎以代駢。駢數責用之曰：「始吾以心腹任君，君御下無方，卒誤我。今百姓饑饉，不可虐用，當遣將齎吾諭之，使罷兵。」用之疑諸將不用，以其黨許戡奉往。始師鐸意駢令[06381]宿將勞軍，因得口陳用之罪。及戡至，怒曰：「梁纘、韓問安在？若何庸來！」卽斬之。乃繫射城內，用之不發，卽火之。它日以甲士百人入謁，駢驚匿內寢，少選乃出，叱曰：「得非反邪？」命左右驅出，用之至南門，舉策曰：「吾不復入是矣！」始與駢貳。師鐸壁揚，發民廬舍治攻具。用之索居人馬及丁壯，驍將以長刀擁脅乘城，夜不得息。疑間，數易區處，家有饁餉，皆相失，至飢死者相枕藉。駢召將古鍔齎師鐸母及其出諭，師鐸遣還曰：「不敢負恩，朝斬凶人，夕還屯，願以妻質。」駢恐用之屠其家，乃收置署中。會秦彥遣秦稠率兵與師鐸合，攻益急，守陴者夜焚南柵以應于外，師鐸入，守將張全迺戰死，用之距橋，殺相當。駢從傑率牙兵將執用之以畀師鐸，左鏌邪兵復斷其後，用之懼，乃出奔。駢召梁纘謝曰：「初不用計以及此，庸何追？」授以兵，使保城。遲明師鐸縱火掠，駢乃命徹，改服須其入。師鐸延和閣，駢待之如賓，卽署師鐸節度副使，璋、神劍以次授署，秦稠封府庫以待，師[06382]鐸去丞相號。于時何衛未謹，駢愛將申及說駢曰：「逆人兵少弛，願奉公夜出，發諸鎮兵，還刷恥，賊不足平。若不決，則及將不得侍公。」因泣下。駢恇怯不能用其策，及乃匿去。師鐸誅用之支黨數十，使孫約迎秦彥。彥者，徐州人，本名立，隸伍籍。乾符中，以盜繫獄且死，夢謼曰：「秦彥，而從我去！」寤而視械破，因得亡命，卽名彥。聚徒百人，殺下邳令，取其貲，入黃巢黨中。旣敗，與許勍降駢，累表和州刺史。中和初，宣歙觀察使竇潏病，彥襲而代之。師鐸之召彥，或計曰：「足下向誅妖人，故下樂從。今軍府已安，宜還政高公，足下身典兵，權在掌握，四鄰聞之，不失義，諸將未敢謀。若令彥帥，兵非足下有。且秦稠封府庫，勢已相疑。足下如厚德彥，宜以金玉女報之，勿聽度江。假足下能下彥，楊行密夕聞而朝必至。」師鐸不決，以告璋。璋曰：「善。」師鐸出駢，囚南第。稠麾下求無厭，燒貢奉樓數十楹，取珍寶。始駢自乾符以來，貢獻不入天，貲貨山積，私置郊祀、元會供帳什器，殫極功巧，至是亂兵所剽略盡。師[06383]鐸徙駢東第。禽諸葛殷，腰下得金數斤，百姓交唾，拔須髮無遺，再縊乃絕，仇家𥉑?其目云，市人投瓦礫擊尸，俄而成冢。駢出金遺守者，師鐸知之，加兵苛督，復入囚署中，弟十餘人同幽之。顧雲入，駢猶自若曰：「吾復居此，天時人必有在。」意師鐸復推立之。用之旣出，以兵攻淮口未下，鄭璋擊之，遂奔天長。初，用之詐駢，召兵於廬、壽，城陷，而楊行密兵萬人次天長，用之自。張神劍求賂於師鐸，辭以彥未至。神劍怒，與別將高霸將攻師鐸。彥之來，召池州刺史趙鍠守宣，自將入揚州，稱節度使，以師鐸行軍司馬，居用之第，不得在牙中。師鐸怏怏失志。行密與神劍等連和，自江北至槐家橋，柵壘相聯。彥登城望之，色沮，乃授鄭璋、唐宏等兵屯門，樵蘇道絕，食且乏。稠及師鐸以勁卒八千出戰，敗，稠死之，士奔溺死者十八。彥出金求救於張雄，雄引兵至東塘，得金，不戰去。彥使師鐸率兵萬陣城下，璋前鋒，宏次之，駱玄真、樊約次之，師鐸、王朗以騎左右翼。旣成列，久之，行密乃出，委輜重[06384]于壁，以羸兵守之，伏精卒數千其旁。行密先犯玄真，短兵接，偽北，師鐸諸軍奔其壁，爭取金玉貲糧。伏譟而出，行密引輕兵躡其尾，俘殺旁午，橫尸十里，師鐸等奔還，玄真戰死。師鐸雅倚玄真驍敢能拒敵，旣失之，惋沮彌日，不復議出戰矣。駢久囚拘，供億窘狹，羣奴徹延和閣闌楯薪，煮革帶以食。駢召幕府盧涗曰：「予粗立功，比求清淨，非與此世爭利害，今而及此，神道何望邪？」涕下不能已。師鐸旣敗，慮駢內應。有女巫王奉仙謂師鐸曰：「揚州災，有人死，可以厭。」彥曰：「非高公邪？」命左右陳賞等往殺之。侍者白有賊，駢曰：「此必秦彥來。」正色須之。衆入，駢罵曰：「軍有監軍及諸將在，何遽爾？」衆辟易，有奮而擊駢者，曳廷下數之曰：「公負天恩，陷人塗炭，罪多矣，尚何云？」駢未暇荅，仰首如有所伺，卽斬之。左右奴客遁行密，行密舉軍縞素，臨而祭，獨用之縗服哭日。彥屢敗，軍氣摧喪，與師鐸抱膝相視無它略，更問奉仙，賞罰輕重皆自出。彥遣璋擊神劍，破之。神劍奔高郵，璋欲窮追，會雨還。行密以城[06385]尚堅，師且老，議解去。用之裨將晨伏兵西壕，伺守者休代，引而登，殺數十人于門，以招外兵。守軍亦厭苦，皆委兵潰。師鐸與其家及彥奔東塘，人爭出，相騰藉死，壕塹幾滿，王朗踣而殞。行密旣入，殺梁纘于牙門，以不死高氏難。韓問聞之，赴井死。居人癯惙奄奄，兵不忍加暴，反斥餘糧救之。彥、師鐸與唐宏、倪詳焚白砂，將度江，會秦宗權使孫儒引兵萬襲揚州，次天長，彥等與之合，還攻行密，取行密輜重牛羊數千計。儒以食乏，乃屠高郵，據之。張神劍奔還，行密授之館，而高郵戍兵七百潰而來，行密疑有謀，悉擊殺之，因殺神劍。用之始詐行密曰：「廡下有瘞金五千斤，平願一日乏。」行密掘地無埋金，但得銅人尺，身桎梏，釘刺其口，刻駢名於背，蓋用蠱厭駢。行密責其罪，并張守一斬于橋，妻皆死，著其罪于路。儒攻城未得志，慮彥、師鐸有異謀，稍并其兵。唐宏度不免，卽告儒曰：「師鐸密遣人至汴。」儒恐。明日，召彥、師鐸、璋會軍中，彥、師鐸先至，壯士捽之至儒所，儒質彥反駢罪，斬之。至師鐸，呼曰：[06386]「丈夫成則王，敗則虜，君何多責？吾嘗將數萬兵，不死常人手，得公之劍，瞑目矣！」儒罵曰：「庸賊欲污我手邪！」趣斬之。璋至，奮臂擊殺數人，乃死，身首糜散。儒使宏主騎兵，厚賜之。文德元年，儒諜知行密糧乏，自高郵襲之。行密拔其衆還廬州，儒遂據揚州。駢之死，裹以故氊，與弟七人一坎而瘞。行密擢駢孫愈副使，令主喪，未克葬，愈暴死，至是故吏鄺師虔收葬之。揚州雄富冠天下，自師鐸、行密、儒迭攻迭守，焚市落，剽民人，兵飢相仍，其地遂空。
朱玫，邠州人。少以材武州戍將。黃巢盜長安，有王玫者偽節度使，方調兵，玫陽之，乘間斬王玫，以留後讓李重古，約合兵討巢。廣明年，玫襲賊，戰開遠門，槍洞咽，不死。以多擢晉州刺史，進邠寧節度使，合涇、原、岐、隴兵八萬屯興平，號定國砦。戰澇上，敗走邠，詔益靈、鹽軍，拜河南都統。引兵屯中橋，列五壁，進西北面都統。賊平，授同中門下平章，封吳興侯。田令孜議討王重榮，以兵屬玫，合鄜、延、靈、夏軍萬保沙苑。重榮上疏乞誅玫、令孜。旣戰，玫[06387]輒北，因縱軍還掠。僖宗蒼黃幸鳳翔避其鋒。玫反與重榮、李克用連和，請誅令孜。宰相蕭遘密召玫迎帝，玫趨鳳翔，令孜劫乘輿走陳倉，遂至興元。玫追不及，劫嗣襄王熅，奉帝。玫自號丞相，專決萬機。始與李昌符共謀挾熅，至是反讎，昌符乃自天，人心寖離。及王行瑜敗於唐峯，懼且殺，聞購能得玫者以邠寧節度畀之，行瑜謂其下曰：「今敗必以無功死，若斬玫，與北軍迎天，取富貴，可乎？」衆曰：「諾。」卽勒兵倍道趨長安。玫居孔緯第，方據几署，聞兵入，趣召行瑜叱曰：「公擅，反邪？」行瑜厲聲曰：「我非反者，將得君首邠寧節度耳！」玫遽起，左右斬之，殺其徒數百。諸軍遂亂，燒京師。時盛寒，吏民被剽敓，僵死尸相藉。卽傳首興元，帝受俘馘。宦者偽樞密使王能著等皆坐誅。
王行瑜，邠州人。少隸軍，從朱玫列校，討黃巢數有功。熅卽位，授行瑜天平節度使，令率兵守散關，李鋋所破，卽奉款行在，還取玫首以獻，擢邠寧節度使。景福元年，與李茂貞、韓建及弟同州[06388]節度使行實請討楊守亮於山南，且言不敢仰度支費，止請假茂貞招討一節。宦官難之，昭宗亦顧茂貞等得山南則益橫，不許。行瑜等因擅興軍擊取之。後茂貞拒覃王，殺宰相，行瑜參有力，得賜鐵券。稍憑兵跋扈，求尚令，宰相韋昭度執不可，但加號尚父，行瑜望甚。會河中王重榮喪，李克用請以其珂嗣節度，而行瑜、建、茂貞請授王珙，因各以兵陳闕下，欲廢天，不克，卽殺昭度、李磎，留弟行約宿衛。克用悉兵度河問行瑜等罪，行實棄同州趨長安，與行約謀劫乘輿，不克，皆奔邠州。行瑜屯梨園，克用與戰，破行實等軍，執其母及行瑜，俘校。帝下詔削行瑜官爵。行瑜以銳卒五千營龍泉，茂貞壁其西。克用夜發精騎擾饟道，岐軍走，行瑜邠州，嬰城守，厚賂克用求自。克用軍環其城，行瑜窮，登城哭語克用曰：「我無罪，昨殺臣，脅天，岐人。行實止宿衛，而有司妄以劫遷罪之，今公討亂者，當問茂貞，願得束身，聽命天。」克用曰：「尚父何自卑，吾被命討賊，公其一。如國者，當從[06389]中決，老夫敢專之邪？」行瑜度不免，悉族奔慶州，麾下斬于路，傳首京師，帝御延喜門納之，於是乾寧年。其屬百人，克用獻于朝。始，行瑜亂，宗正卿李涪盛陳其忠，必悔過。至是帝怒，放死嶺南。
陳敬瑄，田令孜兄。少賤，餅師，得隸左神策軍。令孜護軍中尉，敬瑄緣藉擢左金吾衛將軍、檢校尚右僕射、西川節度使。性畏慎，善撫士。黃巢亂，僖宗幸奉天，敬瑄夜召監軍梁處厚，號慟奉表迎帝，繕治行宮，令孜亦倡西幸，敬瑄以兵千護乘輿。冗從內苑兒先至，敬瑄知素暴橫，遣邏士伺之。諸兒連臂讙咋行宮中，士捕繫之，謼曰：「我天者！」敬瑄殺五十人，尸諸衢，由是道路不譁。帝次綿州，敬瑄謁于道，進酒，帝舉觴，進檢校左僕射、同中門下平章。時雲南叛，請遣使與和親，乃聽命。敬瑄奉行在百官諸吏無敢乏，帝欲命判度支，固讓。再加檢校司徒兼侍中，封梁國公。以弟敬珣閬州刺史。討定邛州首望阡能、涪州叛校韓秀昇，再進兼中令，封潁川郡王，實封四百戶，賜一歲上輸錢及上都[06390]田宅邸磑各十區，鐵券恕十死。巢平，進潁川王，增實戶百。車駕東，敬瑄供億豐餘，進檢校太師。俄而令孜得罪，敬瑄被流端州。會昭宗立，敬瑄拒詔，帝召左龍武統軍，以宰相韋昭度代領節度。使者至，敬瑄使百姓遮道剺耳訴己功，且言鐵券恕死。使者馳還。令孜勸敬瑄募黃頭軍自守計。時王建盜據閬、利，故令孜召建。建至綿州，發兵拒之，激建攻諸州，以限朝廷。或言：「建鴟視狼顧，惟利是賴，公何用之？」不聽。建詒顧彥朗曰：「十軍阿父召我，欲依太師丐一州。」卽寄孥梓州，身引兵入鹿頭關。敬瑄不納，州刺史張頊逆戰，敗，建入州。成都嚴守，建走城下遙謝令孜曰：「父召我，及門而拒我，尚誰容？」與諸將斷髮再拜辭曰：「今作賊矣！」因請兵於彥朗，攻成都，殘掠州縣。彥朗亦畏建，表請臣代敬瑄。建自請討敬瑄贖罪，詔立永平軍，授建節度使，以昭度行營招討使，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副之，彥朗行軍司馬。有詔暴敬瑄殺孟昭圖罪，削官爵。昭度使建屯學射山，敬瑄迎戰不克，戰蠶厓，[06391]敗。龍紀元年，昭度至軍中，持節諭人，約開門。守陴者詬曰：「鐵券在，安得違先帝意！」令孜籍城中戶一人乘城，夜循行，晝濬濠伐薪。敬瑄屯彌牟、德陽，樹壁拒建。使富人自占貲多少，布巨梃，搒不實者，不日輸錢如市。建、昭度傅城而壘，簡州刺史張造攻笮橋，敗，死之。順元年，建稍擊降諸州。邛州刺史毛湘本令孜孔目官，謂其下曰：「吾不忍負軍容，以頭建可。」乃沐浴以須，吏斬其首降。敬瑄戰浣花，不勝。明日復戰，將士皆建俘。城中謀降者，令孜支解之以怖衆。會疫，死人相藉。明年月，詔還敬瑄官爵，召昭度還，諭建罷兵，建不奉詔。帝更以建西川行營招討制置使。建知敬瑄可禽，欲遂有蜀地，卽脅說昭度曰：「公以數萬衆討賊，糧數不屬，關東諸節度相吞噬，朝廷危若贅斿，與其勞師遠方，不如先中國，公宜還天謀之。」昭度未決。會吏盜減諸軍稟食，建怒其衆曰：「招討吏之謀。」縱士執之，醢食於軍。昭度駭，是日授建符節，跳馳出劍門。建絕棧梯，東道不通。因急擊敬瑄，分親騎十團，[06392]所當輒披靡，烽塹相望幾百里，縱諜入城，以搖衆心。建好謂軍中曰：「成都號『花錦城』，玉帛女，諸兒可自取。」謂票將韓武等：「城破，吾與公遞節度使一日。」下聞之，戰愈力。圍凡歲，城中糧盡，以筒容米，率寸鬻錢百。敬瑄出家貲給民，募士出剽麥，收其半。民亦夜至建壘市鹽，不可禁，吏請殺之。敬瑄曰：「民飢無以卹，使求生可。」人至相暴以相啖，敬瑄不能止，乃行斬、劈法，亦不戢。敬瑄自將出犀浦，列營邀建，建軍偽遁，遇伏，敬瑄敗，建破斜橋、昝街屯。明日戰，破一壁，降其將。建屯七里亭，敬瑄攻之。建將張武馳入城，戰城下，守陴皆譟，不能克。張勍破浣花營，敬瑄諸將或死或降且盡。凡五十戰，敬瑄皆北，乃上表以病丐還京師。令孜素服至建軍。建入自西門，以張勍斬斫使，建徇于軍曰：「與而等累年鬬死，今日如志。若橫恣有犯者，吾能全之；卽勍所斬，吾不得救！」軍中肅然。囚敬瑄、令孜，建自稱留後，表于朝。詔以建西川節度副使，知節度。建以敬瑄居新津，食其租賦，累表請誅，不[06393]報。景福年，陰令左右告敬瑄、令孜養死士，約楊晟等反，於是斬敬瑄於家。初，敬瑄知不免，嘗寘藥于帶，至就刑，視帶，藥已亡矣。自是建盡有兩川、黔中地。
李巨川字下己，逢吉從曾孫。乾符中舉進士。方天下崩騷，乃去京師，河中王重榮辟掌記。重榮討黃巢，檄奏請日紛沓，須報趣發，皆屬巨川，神安思敏，言輒中理，鄰藩皆驚。會賊走出關，收京師，人言巨川有助力。重榮死于亂，貶興元參軍，節度使楊守亮喜曰：「天以生遺我邪！」復管記室。守亮韓建所禽，巨川械以從，題木葉遺建祈哀，建動容，因釋縛，置幕府。昭宗幸華，建患一州供億不能濟，使巨川傳檄天下，督轉餉。初，帝在石門，數遣嗣延王、通王將親軍，選安聖、奉宸、保寧、安化四軍，置殿後軍，合士萬。建惡衛兵彊，不利己，與巨川謀，卽上飛變，告八王欲脅帝幸河中，因請囚十六宅，選嚴師傅督教，盡散麾下兵。再上，帝不得已，詔可。廢殿後軍，且言「無示天下不廣」。詔留十人控鶴排馬官，隸[06394]飛龍坊，自是天爪牙盡矣。建初懼帝不聽，以兵環宮，請誅定州行營將李筠。帝懼，斬筠，兵乃解。言：「七國災，八王亂晉，永王帥江左謀不軌，吐蕃、朱玫亂，首立宗支搖人望。今王室多故，渠可使諸王將命四方，惑征鎮？」於是詔諸王奉使者，悉赴行在。巨川日夜導建不臣，乃請立德王皇太，文掩其惡。帝還京，拜諫議夫。光化初，朱全忠陷河中，將攻潼關，建懼，使巨川往詣軍納款，因言當世利害。全忠屬官敬翔以文翰左右，疑巨川用則全忠待己或衰，乃詭說曰：「巨川誠奇才，顧不利主人，若何？」是日，全忠殺之。
叛臣列傳第一百四十九下[0639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