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曆間，再遣使者來聘，於是戶部尚薛景仙往報。詔宰相與吐蕃使者盟。俄寇靈州，掠宜祿，郭儀精甲萬戍涇陽，入屯奉天。靈州兵破虜萬，上級五百首。景仙與倫泣陵偕來，請境鳳林關，而路悉等十五人來。年，虜引衆十萬復攻靈州，略邠州。先是，尚悉結自寶應後數入邊，以功高請老，而贊磨代之，東面節度使，專河、隴。邠寧馬璘、朔方將白元光再破其衆，獲馬羊數千，劍南亦破虜萬人。尚悉摩復來朝。天以虜數入塞，詔治守障，徙當、悉、柘、靜、恭五州，皆據險以守。八年，虜六萬騎侵靈州，敗民稼，進寇涇、邠，渾瑊與戰不利，副將死，略數千戶。瑊整卒夜襲其營；涇原馬璘以兵掩之潘原，射豹皮將死，軍中哭，乃遁去。璘收所俘士及男女而還。郭儀破其衆十萬。九年，帝遣諫議夫吳損脩好，虜亦使使者入朝。於是儀屯邠州，李抱玉屯高壁，馬璘屯原州，李忠臣屯涇州，李忠誠屯鳳翔，臧希讓屯渭北，虜之入。明年，西川節度使崔寧破虜於西山。虜攻臨涇、隴州，次普潤，焚掠人畜；與抱玉戰義寧，破之；道涇州，璘尾追，敗之於百里。明年，崔寧破虜故洪節度、氐、蠻、党項等兵，斬首萬級，禽酋領千人，牛羊廩鎧甚衆，獻之朝。吐蕃不[06049]得志，入掠黎、雅，於是劍南兵合南詔與戰，破之，禽籠官論器然。侵坊州，取党項牧馬。崔寧攻望城，破之。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獻恭戰岷州，吐蕃走。寧破西山路及邛南兵，斬首八千級。十年，虜酋馬重英以四萬騎寇靈州，塞、御史、尚渠以擾屯田，朔方留後常謙光所逐，重英殘鹽、慶而去。乃南合南詔衆十萬攻茂州，略扶、文，遂侵黎、雅。時天已發幽州兵馳拒，虜奔破。初，虜使數至，留不遣，所俘虜口，悉部送江南。德宗卽位，先內靖方鎮，顧歲與虜确，其亡獲相償，欲以德綏懷之，遣太常少卿韋倫持節其俘五百，厚給衣褚，切敕邊吏護亭障，無輒侵虜地。吐蕃始聞未信，使者入境，乃皆感畏。是時，乞立贊贊普，姓戶盧提氏，曰：「我乃有恨：不知天喪，不及弔，一；山陵不及賻，；不知舅卽位，而發兵攻靈州，入扶、文，侵灌口，。」卽發使者隨倫入朝。帝遣倫還蜀俘。虜以倫再至，歡甚，授館，作聲樂，九日留，以論欽明思等五十人從獻方物。明年，殿中少監崔衡往使，贊普猥曰：「我與唐舅甥國，詔乃用臣禮卑我。」請雲州西盡賀蘭山吐蕃境，邀衡奏天。乃遣入蕃使判官常魯與論悉諾羅入朝，道贊普語，且引景龍詔曰「唐使至，甥先與盟，蕃使至，舅亦將親盟」；贊普曰「其禮本均。」帝許之，以「獻」「進」，「賜」「寄」，「領取」「領之」。以前宰相楊炎不通故解，并約地於賀[06050]蘭。其相尚悉結嗜殺人，以劍南之敗未報，不助和議，次相尚結贊有謀，固請休息邊人，贊普卒用結贊相，乃講好。衡與其使區頰贊偕來，約盟境上。拜衡鴻臚卿，以都官員外郎樊澤計會使，與結贊約；且告隴右節度使張鎰同盟。澤與結贊約盟清水，以牛馬牲。鎰欲末其禮，乃紿結贊曰：「唐非牛不田，蕃非馬不戰，請用犬、豕、羊。」結贊聽諾。將盟，乃除地壇，約國各以千士列壝外，冗從立壇下。鎰與幕府齊映齊抗、鴻臚衡、計會使于頔及澤、魯皆朝服，結贊與論悉頰藏、論臧熱、論利陀、論力徐等對升壇，刑牲壇北，雜其血以進，約：「唐地涇州右盡彈箏峽，隴州右極清水，鳳州西盡同谷，劍南盡西山、度水。吐蕃守鎮蘭、渭、原、會，西臨洮，東成州，抵劍南西磨些諸蠻、度水之西南。盡河北自新泉軍抵磧，南極賀蘭橐它嶺，其間閑田。國所棄戍地毋增兵，毋創城堡，毋耕邊田。」旣盟，請鎰詣壇西南隅浮屠幄誓。於是升壇享，獻酬乃還。帝命宰相、尚與虜使者盟長安，而清水之約，疆埸不定，復令衡決於贊普，乃克盟。於是宰相李忠臣盧杞關播崔寧、工部尚喬琳、御史夫于頎、太府卿張獻恭、司農卿段秀實、少府監李昌夔、京兆尹王翃、金吾衛將軍渾瑊與區頰贊等同盟京城之右郊，禮如清水。前月告廟，齊，日，關播跪讀載，中華書局本校勘曰：舊書卷一九六下吐蕃傳云：「先盟二日，命有司告太廟，監官至齋。三日，朝服陞壇。」冊府卷九八一同，惟「監官」作「盟官」。按「二日」「三日」，時序甚明。「二月」疑是「二日」之訛。已盟乃享。詔左僕射李揆[06051]入蕃會盟使，還區頰贊等。朱泚之亂，吐蕃請助討賊，詔右散騎常侍于頎持節慰撫，太常少卿沈房安西、北庭宣慰使以報之。渾瑊用論莽羅兵破泚將韓旻於武亭川。初，與虜約，得長安，以涇、靈四州畀之。會疫，虜輒引去。及泚平，責先約求地。天薄其勞，第賜詔，償結贊、莽羅等帛萬匹，於是虜以怨。貞元年，詔倉部郎中趙建往使，中華書局本校勘曰：「趙建」，舊書卷一九六下吐蕃傳、陸宣公翰苑集卷一〇及文苑英華卷四六九賜吐蕃宰相尚結贊三書均作「趙聿」。而虜已犯涇、隴、邠、寧，掠人畜，敗田稼，內州皆閉壁。游騎至好畤，左金吾將軍張獻甫、神策將李昇曇等屯咸陽，河中渾瑊、華州駱元光援之。以左監門將軍康成使焉。尚結贊屯上砦原，亦令使論乞陀來請盟。鳳翔李晟遣部將王佖以銳兵千夜入汧陽，明日，薄其中軍，虜驚潰走，結贊僅自脫。虜衆萬侵鳳翔，李晟擊却之，因襲破摧沙堡，燒儲廥，斬守者。吐蕃攻鹽、夏，刺史杜彥光、拓拔乾暉不能守，悉其衆南奔，虜遂有其地。天以邊人殘沒，下詔避正殿，痛自咎。詔駱元光經略鹽、夏。年，命左庶崔澣、李銛踵使。結贊得鹽、夏，皆戍以兵，乃自屯鳴沙，然饋餉數困。於是駱元光、韓游瓌濱塞而屯，馬燧次石州，跨河相掎角。結贊懼，屢請盟，天不許。卽以貴將論頰熱厚賂乞和於燧，燧以情，身入天，諸將以燧入，皆守壁不戰。結贊遽還走，馬多死，士不能步，有飢色。澣始至鳴沙，傳詔讓結贊破約陷鹽、夏，對曰：「本以武亭功未償乃來，候碑仆，疆埸不明，故行[06052]境上。涇州乘城自保，鳳翔李令不納吾使，雖康成等來，皆不能致委曲。我日望臣而卒無至者，我故引還。鹽、夏守將懼吾衆，以城丐我，非我敢攻。若天復許盟，虜之願，唯所命，當以鹽、夏還唐。」言清水盟，臣少，故約易壞，請悉遣宰相元帥十一人會盟。并言靈鹽節度使杜希全、涇原節度使李觀，外蕃所信，請主盟。帝復使澣報結贊曰：「希全守靈州，有分地，不可以越境；觀旣徙官，以渾瑊盟會使。」約五月盟清水，使先效州，以驗虜信。結贊辭清水非吉地，請會原州之土梨樹，乃州。天從之。瑊來受命，拜衡兵部尚以副瑊。瑊率師萬待期，詔駱元光助之。宰相議所盟地，左神策將馬有鄰建言：「土梨樹林薈巖阻，兵易詭伏，不如平涼夷漫坦直，且近涇，緩急可保。」乃定盟平涼。瑊約結贊，主客均以兵千至壇外，誕從四百叩壇，以游軍交邏相入。將盟，結贊伏精騎萬于西，縱邏騎出入瑊軍，瑊將梁奉貞亦駷馬入虜軍營，陰執之，而瑊不知。客請瑊等具冠劍，皆就幄更衣，從容胖肆。虜忽伐鼓，衆譟而興，瑊不知所出，走幄後，得馬不銜而馳，十里始得銜。虜追，矢若雨不，至元光營乃脫。裨將辛榮兵數百據北阜與虜戰，矢盡乃降。判官韓弇、監軍宋鳳朝死之。衡與判官鄭叔矩路泌、掌記袁同直、列將扶餘準馬寧孟日華李至言樂演明范澄馬弇、中人劉延邕俱文[06053]珍李朝清等六十人皆被執，士死者五百，生獲者千餘人。衡語虜曰：「我，崔尚，結贊與我善。若殺我，結贊亦殺若。」乃不死。人負一木，以繩約之，係其髮驅之；夜則杙地繫而仆，蒙以罽，守者寢其上。始結贊將劫希全、觀，急以銳兵直趣京師，旣不克，欲禽瑊等，擣虛入寇，其謀本然。旣引去，至故原州，坐帳中衡等，慢言：「渾瑊戰武功，我力。許裂地償我，而自食其言。吾旣作金枷，將必得瑊以贊普，乃今失之，徒致公等，無益。當使人報。」初，衡遇亂，從史呂溫身蔽兵，溫而衡脫，虜人嘉其義，厚給養之。結贊屯石門，以俱文珍、馬寧、馬弇唐，而囚衡、叔矩河州，辛榮廓州，扶餘準鄯州。帝猶使中人齎詔賜結贊，拒不受。虜戍鹽、夏，涉春疫興，皆思。結贊以騎千迎之，火州廬舍，頹郛堞而去，杜希全分兵保之。帝哀衡等陷辱，下詔賜其七品官，叔矩、泌、弇、日華、榮、至言、中華書局本校勘曰：各本原作「志信」，據舊書卷一九六下吐蕃傳、冊府卷一三一及本卷上文改。澄、良賁、演明一八品官，袁同直而下一九品官。以決勝軍使唐良臣屯潘原，神策將蘇太平屯隴州。結贊召衡、日華、延邕至石門，以五騎送境上，遣使者奉表來。李觀曰：「有詔不內吐蕃使者。」受衡等，放其使。結贊以羌、渾衆屯潘口，傍青石嶺，分其兵趨隴、汧陽間，連營數十里，中軍距鳳翔一舍，詭服，號邢君牙兵，入吳山、寶雞，焚聚落，略畜牧、丁壯，殺老孺，斷手剔目，乃去。李晟嘗蹶木塞安化隘處，[06054]虜過，悉焚之。詔神策將石季章壁武功，良臣移師百里城。虜剽汧陽、華亭男女萬人以畀羌、渾，將出塞，令東向辭國，衆慟哭，投塹谷死者千數。吐蕃入豐義，圍華亭，絕汲道。守將王仙鶴請救於隴州，刺史蘇清沔合太平兵赴之，虜逆戰，太平不勝，引還。虜日千騎四掠，隴兵不敢出。虜積薪將焚華亭，仙鶴以衆降。清沔潛兵象龕，夜半，約城中舉火燭天，虜衆驚，因襲其營，乃去。更攻連雲堡，飛石投中，井皆滿。虛梁絕塹而升，守將張明遠降于虜。虜分捕山間亡人及牛羊率萬計，涇、隴、邠之民蕩然盡矣。諸將曾不能得一俘，但賀賊出塞而已。連雲堡，涇要地，垂峭絕，北據高，虜所進退，候火易通。旣失之，城下卽虜境，每蓺稼，必陳兵于野，故多失時。是歲，州不宿麥。虜數千騎犯長武城，城使韓全義拒之。韓游瓌兵不出，於是虜安行邠、涇間，諸屯西門皆閉，虜治故原州保之。帝取所獲吐蕃生口不百，徇諸市以安京師。四年五月，虜萬騎略涇、邠、寧、慶、鄜五州之鄙，焚吏舍民閻，係執數萬。韓全義以陳許兵戰長武，無功。初，吐蕃盜塞，畏春夏疾疫，常以盛秋。及是得唐俘，多厚給產，質其孥，故盛夏入邊。尚悉董星、論莽羅等寇寧州，張獻甫拒斬裁百級，轉剽鄜、坊乃去。五年，韋皐以劍南兵戰臺登，殺虜將乞臧遮遮、悉多楊朱，西南少安。不年，盡得巂州地。久之，北庭沙陀別部叛，吐蕃因是陷[06055]北庭都護府，安西道絕。獨西州人尚唐守。八年，寇靈州，陷水口，塞營田渠。發河東、振武兵，合神策軍擊之，虜引還。寇涇州，掠田軍千人，守捉使唐朝臣戰不利。山南西道節度使嚴震破虜于芳州，取黑水壁，焚積聚。自虜得鹽州，塞防無以障遏，而靈武單露，鄜、坊侵迫，寇日以驕，數入邊患。帝復詔城之，使涇原、劍南、山南深入窮討，分其兵，毋令專向東方。詔朔方河中晉絳邠寧兵馬副元帥渾瑊、朔方靈鹽豐夏綏銀節度都統杜希全、邠寧節度使張獻甫、右神策軍行營節度使邢君牙、夏綏銀節度使韓潭、鄜坊丹延節度使王栖曜、振武麟勝節度使范希朝合兵萬，以左神策將軍胡堅、右神策將軍張昌鹽州行營節度使，板築之，役者六千人，餘皆陣城下。九年始栽，閱旬訖功，而虜兵不出，遂以兼御史夫紇干遂與兼中丞杜彥光戍之。當是時，韋皐功最多，破堡壁五十餘所，敗其南道元帥論莽熱沒籠乞悉蓖；與南詔破之于神川，于鐵橋，皐俘馘萬，降首領論乞髯湯沒藏悉諾硉。十年，寇慶州及華池，殺略吏人。是歲，尚結贊死。明年，贊普死，其足之煎立。邢君牙築永信城于隴州以虜，虜使者農桑昔來請脩好，朝廷以其無信，不受。韋皐取新城，虜治劍山、馬嶺，進寇臺登，巂州刺史曹高仕擊却之，禽籠官，斬級百，獲馬、糧、械數千。十四年，韓全義破虜[06056]于鹽州。十六年，靈州破虜于烏蘭橋，韋皐拔末恭、顒城。十七年，寇鹽州，陷麟州，殺刺史郭鋒，湮隍墮陴，係居人，掠党項諸部，屯橫槽烽。虜將徐舍人者，語俘道人延素曰：「我乃司空英公裔孫。武后時，家祖以兵尊王室不克，孫奔播絕域，今世矣。我雖握兵，心未嘗忘，願不能自拔耳。」陰使延素夜逸。言：「吾按邊求資糧，至麟而守者無，遂入之。知郭使君勳臣家，欲全安之，不幸死亂兵。」語方已，會飛鳥使至，召其軍還，遂引去。飛鳥，猶傳騎。韋皐出西山與虜戰，破之雅州。籠官馬定德本虜之知兵有策慮者，周知山川險易，每用兵，常馳驛計議，授諸將以行。比年寇黎、巂，皐常折其兵，定德畏得罪，遂來降，因定昆明諸蠻。吐蕃以下屢叛，侵靈州。時皐圍維州，贊普使論莽熱沒籠乞悉蓖兼松州五道節度兵馬都統、羣牧使，引兵十萬援維州。皐率南詔兵薄險設伏以待，纔使千人嘗敵。乞悉蓖兵寡，悉衆追，墮伏中，兵四合急擊，遂禽之，獻京師。明年，吐蕃使者論頰熱復來，右龍武將軍薛伾往報。十年，贊普死，遣工部侍郎張薦弔祠，其弟嗣立，再使使者入朝。
順宗立，以左金吾衛將軍田景度、庫部員外郎熊執易持節往使。永貞元年，論乞縷勃藏金幣、馬牛助崇陵，有詔陳太極廷中。憲宗初，遣使者脩好，且還其俘。以使告順宗喪，吐蕃亦以論勃藏來。後比年來朝，然以五萬騎入振武拂鵜泉，萬騎至豐州[06057]石谷，鈔回鶻還國者。五年，以祠部郎中徐復往使，并賜缽闡布。缽闡布者，虜浮屠豫國者，亦曰「缽掣逋」。復至鄯州擅還，其副李逢致命贊普，復坐貶。虜以論思邪熱入謝，且鄭叔矩、路泌之柩，因言願秦、原、安樂州。詔宰相杜佑等與議中，論思邪熱拜于廷，佑荅拜堂上，復以鴻臚少卿李銛、丹王府長史吳暈報之。自是朝貢歲入。款隴州塞，丐互市，詔可。十年，贊普死，使者論乞髯來，以右衛將軍烏重玘、殿中侍御史段鈞弔祭之。可黎可足立贊普，重玘以扶餘準、李驂偕。準，東明人，本朔方騎將；驂，隴西人，貞元初戰沒于虜者。使者知不死，求之，乃得還。詔以準澧王府司馬，驂嘉王友。吐蕃使論矩立藏來朝，未出境，吐蕃寇宥州，與靈州兵戰定遠城，虜不勝，斬首千級。平涼鎮遏使郝玼破虜兵萬，夏州節度使田縉破其衆千，詔留矩立藏等不遣。劍南兵拔峨和、栖雞城。十四年，乃矩立藏等。吐蕃節度論摩、宰相尚塔藏、中令尚綺心兒總兵十五萬圍鹽州，飛梯、鵝車攻城，刺史李文悅拒之，城壞輒補，夜襲其營，晝出戰，破虜萬人，積旬不能拔。朔方將史敬奉以奇兵繞出虜背，破之，解圍去。始，沙州刺史周鼎唐固守，贊普徙帳南山，使尚綺心兒攻之。鼎請救回鶻，踰年不至，議焚城郭，引衆東奔，皆以不可。鼎遣都知兵馬使閻朝領壯士行視水草，晨入謁辭[06058]行，與鼎親吏周沙奴共射，彀弓揖讓，射沙奴卽死，執鼎而縊殺之，自領州。城守者八年，出綾一端募麥一斗，應者甚衆。朝喜曰：「民且有食，可以死守。」歲，糧械皆竭，登城而謼曰：「苟毋徙佗境，請以城降。」綺心兒許諾，於是出降。自攻城至是凡十一年。贊普以綺心兒代守。後疑朝謀變，置毒靴中而死。州人皆胡服臣虜，每歲時祀父祖，衣中國之服，號慟而藏之。穆宗卽位，遣祕少監田洎往告，使者亦來。虜引兵入屯靈武，靈州兵擊却之。犯青塞烽，進寇涇州，瀕水而營，綿五十里。始洎至牙，虜欲會盟長武，洎含糊應之。至是顯言：「洎許我盟，我是以來。」逼涇一舍止。詔右軍中尉梁守謙左右神策軍、京西北行營都監，發卒合八鎮兵援涇州，貶洎郴州司戶參軍，以太府少卿邵同持節和好使。初，夏州田縉裒沓，党項怨之，導虜入鈔，郝玼與戰，多殺其衆。李光顏以邠兵至，乃引去。復遣使者來。南略雅州，詔方鎮與虜接者謹邊。長慶元年，聞回鶻和親，犯清塞堡，李文悅所逐。乃遣使者尚綺力陀思來朝，且乞盟，詔許之。崔植、杜元穎、王播輔政，議欲告廟。禮官謂：「肅宗、代宗皆嘗與吐蕃盟，不告廟。德宗建中之盟，將重其約，始詔告廟。至會平涼，不復告，殺之。」乃止。以理卿劉元鼎盟會使，右司郎中劉師老副之，詔宰相與尚右僕射韓皐、御史中丞牛僧孺、吏部尚李絳、兵部尚蕭俛、[06059]戶部尚楊於陵、禮部尚韋綬、太常卿趙宗儒、司農卿裴武、京兆尹柳公綽、右金吾將軍郭鏦及吐蕃使者論訥羅盟京師西郊。贊普以盟言約：「國無相寇讎，有禽生問，給服糧之。」詔可。臣豫盟者悉載名於策。方盟時，吐蕃以壯騎屯魯州，靈州節度使李進誠與戰石山，破之。虜遣使者趙國章來，且致宰相信幣。明年，請定疆候，元鼎與論訥羅就盟其國，敕虜臣亦列名于策。元鼎踰成紀、武川，抵河廣武梁，故時城郭未隳，蘭州地皆粳稻，桃李榆柳岑蔚，戶皆唐人，使者麾蓋，夾道觀。至龍支城，耋老千人拜且泣，問天安否，言：「頃從軍沒于此，今孫未忍忘唐服，朝廷尚念之乎？兵何日來？」言已皆嗚咽。密問之，豐州人。過石堡城，崖壁峭豎，道回屈，虜曰鐵刀城。右行數十里，土石皆赤，虜曰赤嶺。而信安王禕、張守珪所定封石皆仆，獨虜所立石猶存。赤嶺距長安千里而贏，蓋隴右故地。曰悶怛盧川，直邏娑川之南百里，臧河所流。河之西南，地如砥，原野秀沃，夾河多檉柳。山多柏，坡皆丘墓，旁作屋，赬塗之，繪白虎，皆虜貴人有戰功者，生衣其皮，死以旌勇，徇死者瘞其旁。度悉結羅嶺，鑿石通車，逆金城公主道。至麋谷，就館。臧河之北川，贊普之夏牙。周以槍纍，率十步植百長矟，中剚幟門，相距皆百步。甲士持門，巫祝鳥冠虎帶擊鼓，凡入者搜索乃進。中有高臺，環以寶楯，[06060]贊普坐帳中，以黃金飾蛟螭虎豹，身被素褐，結朝霞冒首，佩金鏤劍。缽掣逋立于右，宰相列臺下。唐使者始至，給中論悉荅熱來議盟，享於牙右，飯舉酒行，與華制略等，樂奏秦王破陣曲，奏涼州、胡渭、要、雜曲，百伎皆中國人。盟壇廣十步，高尺。使者與虜臣十餘對位，酋長百餘坐壇下，上設巨榻，缽掣逋升，告盟，一人自旁譯授于下。已歃血，缽掣逋不歃。盟畢，以浮屠重誓，引鬱金水以飲，與使者交慶，乃降。元鼎還，虜元帥尚塔藏館客夏川，集東方節度諸將百餘，置盟策臺上，遍曉之，且戒各保境，毋相暴犯。策署彝泰七年。尚塔藏語元鼎曰：「回鶻國，我嘗討之，距城日危破，會國有喪乃還，非我敵。唐何所畏，乃厚之？」元鼎曰：「回鶻有功，且如約，未始妄以兵取尺寸地，是以厚之。」塔藏默然。元鼎踰湟水，至龍泉谷，西北望殺胡川，哥舒翰故壁多在。湟水出蒙谷，抵龍泉與河合。河之上流，繇洪濟梁西南行千里，水益狹，春可涉，秋夏乃勝舟。其南百里山，中高而四下，曰紫山，直羊同國，古所謂崑崙者，虜曰悶摩黎山，東距長安五千里，河源其間，流澄緩下，稍合衆流，色赤，行益遠，它水并注則濁，故世舉謂西戎地曰河湟。河源東北直莫賀延磧尾殆五百里，磧廣五十里，北自沙州，西南入吐谷渾寖狹，故號磧尾。隱測其地，蓋劍南之西。元鼎所經，略如此。虜遣論悉諾息等[06061]入謝，天命左衛將軍令狐通、太僕少卿杜載荅之。是歲，尚綺心兒以兵擊回鶻、党項，相尚設塔率衆萬牧馬木蘭梁。比歲，使者獻金盎、銀冶犀、鹿，貢犛牛。寶曆至和，再遣使者朝。五年，維州守將悉怛謀挈城以降，劍南西川節度使李德裕受之，收符章仗鎧，更遣將虞藏儉據之。州南抵江陽岷山，西北望隴山，一面崖，涯江，虜號無憂城，西南要扞。會牛僧孺當國，議還悉怛謀，其城。吐蕃夷誅無遺種，以怖諸戎。自是比五年虜使來，必報。所貢有玉帶、金皿、獺褐、犛牛尾、霞㲲、馬、羊、橐它。贊普立幾十年，病不，委任臣，故不能抗中國，邊候晏然。死，以弟達磨嗣。達磨嗜酒，好畋獵，喜內，且凶愎少恩，政益亂。開成四年，遣太詹李景儒往使，吐蕃以論集熱來朝，獻玉器羊馬。自是國中地震裂，水泉湧，岷山崩；洮水逆流日，鼠食稼，人飢疫，死者相枕藉。鄯、廓間夜聞鼙鼓聲，人相驚。
會昌年，贊普死，論贊熱等來告，天命將作監李璟弔祠。無，以妃綝兄尚延力乞離胡贊普，始歲，妃共治其國。相結都那乞離胡不肯拜，曰：「贊普支屬尚多，何至立綝氏邪？」哭而出，用者共殺之。別將尚恐熱落門川討擊使，姓末，名農力，「熱」猶中國號「郎」，譎詭善幻，約部得萬騎，擊鄯州節度使尚婢婢，略地至渭州，與宰相尚與思羅戰薄寒山。思羅敗走松州，合蘇毗、吐渾、羊同兵八萬保洮[06062]河自守，恐熱謂蘇毗等曰：「宰相兄弟殺贊普，天神使我舉義兵誅不道，爾屬乃助逆背國耶？」蘇毗等疑而不戰，恐熱麾輕騎涉河，諸部先降，并其衆至十餘萬，禽思羅縊殺之。婢婢，姓沒盧，名贊心牙，羊同國人，世吐蕃貴相，寬厚，略通記，不喜仕，贊普彊官之。年，國人以贊普立非是，皆叛去。恐熱自號宰相，以兵十萬擊婢婢，鼓鼙、牛馬、橐它聯千餘里，至鎮西軍，風雷電，部將震死者十餘人，羊、馬、橐它亦數百。恐熱惡之，按軍不進。婢婢聞之，厚幣詒約驩，恐熱喜曰：「婢婢，生，焉知軍。我贊普，當以家居宰相處之。」於是退營夏川。婢婢遣將厖結心、莽羅薛呂擊恐熱於河州之南，伏兵四萬，結心據山射極罵，恐熱怒甚，盛兵出鬬。結心偽北，恐熱追至數十里，莽羅薛呂以伏兵衷擊，風雨，河溢，溺死甚衆，恐熱單騎而逃。旣不得志，尤猜忍殺戮，部將岌藏、豐贊皆降，婢婢厚遇之。明年，恐熱復攻鄯州，婢婢分兵五道拒守，恐熱保東谷山，堅壁不出。岌藏繚以重柵，斷汲道，旬日，恐熱走薄寒山，募散卒稍至，得數千人，復戰鶡雞山，再戰南谷，皆敗。兵挐仍歲不解。中年，婢婢屯兵河源，聞恐熱謀度河，急擊之，恐熱所敗。婢婢統銳兵扼橋，亦不勝，焚橋而還。恐熱間出雞頂嶺關，馮硤梁攻婢婢，至白土嶺，敗其將尚鐸羅榻藏，進戰犛牛硤。婢婢將燭盧鞏力欲負硤自固以困恐熱，將磨[06063]離羆不從，乃辭疾先。羆急擊恐熱，一戰而死。婢婢糧盡，引衆趨甘州西境，以拓拔懷光居守，恐熱麾下多之。
恐熱略鄯、廓、瓜、肅、伊、西等州，所過捕戮，積尸狼藉，麾下內怨，皆欲圖之。乃揚聲將請唐兵五十萬共定其亂，保渭州，求冊贊普，奉表唐。宣宗詔太僕卿陸耽持節慰勞，命涇原、靈武、鳳翔、邠寧、振武等兵迎援。恐熱旣至，詔尚左丞李景讓就問所欲。恐熱倨夸自，且求河渭節度使，帝不許。還過咸陽橋，咄歎曰：「我舉，覬得濟此河與唐分境。」於是復趨落門川收散卒，將寇邊，會久雨糧絕，恐熱還奔廓州。於是鳳翔節度使李玭復清水；涇原節度使康季榮復原州，取石門等六關，得人畜幾萬；靈武節度使李欽取安樂州，詔威州；邠寧節度使張欽緒復蕭關；鳳翔收秦州；山南西道節度使鄭涯得扶州。鳳翔兵與吐蕃戰隴州，斬首五百級。是歲，河、隴高年千餘闕下，天御延喜樓，賜冠帶，皆爭解辮易服。因詔差賜四道兵，有勞者；州七關地腴衍者，聽民墾蓺，貸五歲賦；溫池委度支榷其鹽，以贍邊；四道兵能營田者給牛種，戍者倍其資饟，再歲一代；商賈往來於邊者，關鎮毋何留；兵欲墾田，與民同。初，太宗平薛仁杲，得隴上地；虜李軌，得涼州；破吐谷渾、高昌，開四鎮。玄宗繼收黃河積石、宛秀等軍，中華書局本校勘曰：「積石」，各本原作「碛石」。按唐無碛石軍。考本書卷四〇及舊書卷三八地理志、通典卷一七二、元和志卷三九，隴右道有積石軍，在廓州。又據唐會要卷七八，宛秀軍在澆河郡（廓州舊稱），本書地理志廓州有宛秀城，當即其地。「碛石」之訛甚明，今改。中國無斥候警者幾四十年。輪臺、伊吾屯田，禾菽彌望。開遠門揭候署[06064]曰「西極道九千九百里」，示戍人無萬里行。乾元後，隴右、劍南西山州七關軍鎮監牧百所皆失之。憲宗常覽天下圖，河湟舊封，赫然思經略之，未暇。至是羣臣奏言：「王者建功立業，必有以光表於世者。今不勤一卒，血一刃，而河湟自，請上天尊號。」帝曰：「憲宗嘗念河湟，業未就而殂落。今當述祖宗之烈，其議上順、憲廟謚號，夸顯後世。」詔：「朕姑息民，其山外諸州，須後經營之。」明年，沙州首領張義潮奉瓜、沙、伊、肅、甘等十一州地圖以獻。始義潮陰結豪英唐，一日，衆擐甲譟州門，人皆助之，虜守者驚走，遂攝州。繕甲兵，耕且戰，悉復餘州。以部校十輩皆操挺，內表其中，東北走天德城，防禦使李丕以聞。帝嘉其忠，命使者齎詔收慰，擢義潮沙州防禦使，俄號義軍，遂節度使。其後河、渭州虜將尚延心以國破亡，亦獻款。秦州刺史高駢誘降延心及渾末部萬帳，遂收州，拜延心武衛將軍。駢收鳳林關，以延心河、渭等州都游弈使。咸通年，義潮奉涼州來。七年，北庭回鶻僕固俊擊取西州，收諸部。鄯州城使張季顒與尚恐熱戰，破之，收器鎧以獻。吐番餘衆犯邠、寧，節度使薛弘宗却之。會僕固俊與吐蕃戰，斬恐熱首，傳京師。八年，義潮入朝，右神武統軍，賜第及田，命族淮深守義。十年卒。沙州以長史曹義金領州務，遂授義節度使。後中原多故，王命不及，甘州[06065]回鶻所并，義諸城多沒。渾末，亦曰嗢末，吐蕃奴部。虜法，出師必發豪室，皆以奴從，平居散處耕牧。及恐熱亂，無所，共相嘯合數千人，以嗢末自號，居甘、肅、瓜、沙、河、渭、岷、廓、疊、宕間，其近蕃牙者最勇，而馬尤良云。
贊曰：唐興，四夷有弗率者，皆利兵移之，蹶其牙，犁其廷而後已。惟吐蕃、回鶻號彊雄，中國患最久。贊普遂盡盜河湟，薄王畿東境，犯京師，掠近輔，殘馘華人。謀夫虓帥，圜視共計，卒不得要領。晚節姓自亡，而唐亦衰焉。夫外撫內寧，惟聖人不讓。玄宗有逸德，而拓地太，務遠功，忽近虞，逆賊一奮，中原封裂，訖百年不得復完，而至陵夷。然則內先自治，釋四夷外懼，守成之良資。
吐蕃列傳第一百四十一下[06066]
